潮新闻客户端雅言
站15楼的落地窗前，看着不远处婺江，城市的霓虹闪烁，如无数只未眠的眼睛。手机里酷狗音乐推送来一首任贤齐的《小雪》，小齐略带江湖沧桑的嗓音不断重复那句：晴天突然下起小雪，别走开，我要我的小雪。这首歌倒是很应景。明日即是“小雪”节气，和以往一样，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明日到底会不会下雪呢？
小雪，如同冬之乐章的前奏，带着几分羞涩，几分矜持。它不像大雪那般豪迈地倾洒，而是在寒云与冷风中，小心翼翼地释放着雪的气息。“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荷叶凋零，再也无法擎起那如盖的绿叶，为池塘遮风挡雨；菊花虽然残败，却依旧有着傲立霜寒的风姿。这一残一傲之间，勾勒出小雪节气独特的韵味，既有生命在寒冷中的收敛，又有那不屈于严寒的坚韧在隐隐闪耀。
小雪有三候：一候虹藏不见。“小雪”之后气温越来越低，空气变得寒冷干燥，落雪取代了降雨，彩虹自然也就不再出现；二候天气上升、地气下降。古人认为“天气”为阳，“地气”为阴，小雪节气后，阳气上升，阴气下降，阴阳不再相交，万物失去生机，一片萧瑟；三候闭塞而成冬。“小雪”过后，大地一片沉寂，迎来真正的寒冬。
小雪的到来，是大自然的一种暗示，此时，北方的大地开始被一种寂静所笼罩。“莫怪虹无影，如今小雪时。”彩虹已经隐匿了踪迹，那五彩斑斓的梦幻似乎被冬天的严寒冻结。天空变得更加高远，寒云密布，像是严冬那酝酿着雪意的深邃眼眸。而南方，虽不至于立刻见到白雪皑皑，但那湿冷的空气，也如同一双无形的手，轻轻地在大地上涂抹着一层淡淡的冬意。“枫汀尚忆逢人别，麦陇唯应欠雉眠。”枫叶飘落的汀洲，还留存着离别的愁绪，麦田里仿佛少了雉鸡安睡的身影，这一幕幕景象，都是小雪节气在大地上留下的诗意符号。
资料图。视觉中国。
在小雪的时光里，人们的生活也与这节气交融在一起。在简陋的小屋前，四周白雪皑皑，千树万树梨花开，友人前来，没有丰盛的宴席，在这个冬天，与二三好友围拥红泥小火炉，闲坐闲聊，饮热茶、烫壶酒，感受“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美妙意境，谈天说地中等待冬雪落肩头，坐看青竹变琼枝。或是遇上在大雪飘飞的天气，和朋友裹紧缎面夹袄，戴厚厚的围巾和手套，把路上的积雪踩得嘎吱嘎吱响，在雪上写几行关于火的诗，吟哦良久慷慨的把诗句捎给远方的故人当柴烧，来年有缘再碰面都能焚而取暖。
也可学宋初文学家徐铉的那样“寂寥小雪闲中过”。寻一点时间晒太阳，喝枣汤，望一望青山独寂寞的窗外，听一首懒散的歌。“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年岁忙碌的我们，被在逼仄的方寸生活夹裹，不如趁小雪初寒的日子，让自己静下来，闲一会，不是给自己大把的数字时间，而是精神上的闲逸，给心灵的房屋开一扇门窗，方把四季引进，拥有松弛开阔的心境，才能真正的拥有通向世界的路。
小雪时节，气候变化的同时，也带来食俗上的变化。
小雪时节，民间有“小雪腌菜，大雪腌肉”的习俗。家家户户开始忙碌着腌制各种蔬菜。那一颗颗新鲜的白菜、芥菜，被洗净晾晒后，放入大缸之中，撒上盐巴，再用石头压实。这个过程仿佛是一场人与食物的庄重约定，人们将秋末冬初的新鲜封存在咸香之中，等待着日后在餐桌上的重逢。这腌制的不仅仅是蔬菜，更是一份对生活的期许，对寒冬的应对之策。就如同古人在艰苦的岁月里，学会了用智慧将自然的馈赠保存下来，延续着生活的希望。
除腌菜外，浙江长兴有在“小雪”当天酿“小雪酒”的习俗。人们认为，小雪时节万物敛藏，泉水特别清澈，酿出来的酒色清味冽；“十月朝，糍粑碌碌烧”，南方一些地方有“小雪”前后吃糍粑的习俗，即把糯米浸泡后蒸熟，反复捣烂制作成圆饼，粘上芝麻花生砂糖，香甜软糯，象征团圆和丰收；土家族有“小雪”吃“刨汤”的风俗，趁着猪肉热气尚存，精心烹制成美味的鲜肉大餐。
小雪，此刻，单是念出这两个字，仿佛就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惬意，如“白玉蝴蝶”扑面而来，玲珑而轻柔地拂去疲惫与烦忧，让心底光明似雪、温暖如春……岁暮天寒，“小雪”将至，也许有雪，也许无雪。来了，是欢喜；不来，是期盼。
闭上眼睛，我开始期待，开始想雪了，想念那些细碎的颗粒，想念那些被雪冰封的誓言，情绪跟着期盼一起渐渐进入梦乡。
作家迟子建也曾做过下雪的梦，雪花落在她的脸颊，凉爽，滋润，亲切。梦醒时，窗外依旧是沉沉暗夜，她借着微弱的光，记录了那一刻隐秘的情绪：
不论什么季节，我都要做关于雪花的梦，哪怕窗外是一派鸟语花香。看来环绕着我的，注定是一个清凉而又忧伤、浪漫而又寒冷的世界。我心有所动，迫切地想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字。
那句话是：我的世界下雪了。
连朝浓雾如铺絮，已识严冬酿雪心。你的世界下雪了吗？如果将来再见时，你一无所有，请用雪来款待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