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月楼上这位使满堂与芷兰都吃了一惊的人是谁呀?原来是沦为乞丐的、以前曾官拜左丞相的申国公章惇。
有人会问,就凭章惇那一身脏兮兮恶味冲天的穿戴,能进得了得月楼这家馆子吗?当然不能。不过章惇现在已经换了“行头”了。
几天前,章惇从满堂那儿得到了银子,揣着它返回了东京汴梁,想看看皇上痛失爱女的“热闹”。没料到,到京城有几天了,不见有什么异常,心里闲得难受,就用满堂给的银子买了套衣服,满街遛达、逛悠。
今天一大早,章惇想着该到天波杨府门前遛遛,要是能碰上杨满堂,就兴许能知道那皇上的丫头片子咋样了,是活着还是死了,是被人拐走了还是又跑回来了? 真盼着丫头片子死了,好让徽宗小子窝几天火,也出出我心中这口闷气。
赶个正巧,章惇从西边来,就瞅见从天波府大门出来两个人,往东边去,从背影看去,有一个人好像是杨满堂。章惇暗自庆幸;真叫我来着了。随背影就跟了下去,一直尾随着来到得月楼之上。
章惇没敢立即靠前,先找了处背静地坐下,叫了二两烧酒、一碟小菜,慢慢喝着,单等得了机会再上前向满堂套话。章惇一边小口呷着酒,一边用眼角瞄着杨满堂。
突然,章惇心头一动,嗯?和杨满堂说话的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再细一端详,哎呀!章惇傻了:这不就是徽宗的闺女芷兰那丫头片子吗!她咋跟啥事也没出似的?
章惇在朝为官多年,身居高位,自然认得公主。芷兰今天虽扮作男装,还是被章惇认了出来。章惇心里纳闷:这丫头片子怎么没事?杨满堂这小子咋能和她套得这么近乎?
当初我是故意给杨满堂指的错路,怎的他还是把丫头片子给救了,莫非他没听我的话?不对呀,我亲眼看着他顺着我给指的道去了。要不就是那儿个蟊贼途中又改了路,或者是杨满堂这小子鬼心眼多,又追到那边的道上去了?
不管如何,看来是杨满堂把这丫头给救了,不然他俩人能这样近乎?嗳?章惇心里猛地一动:这不就是一个来钱的道儿吗?
不管怎样你杨满堂救了公主是我给指的路,而你芷兰是因为我给杨满堂指路你才被救,对你们俩来说,我都是恩人,是有功之人!还不该给我对付点儿银子吗?对,我得过去跟他们唠唠。
章惇正要起身,突然一个又高又胖、好像一堵墙似的人拦在了面前,抬头一瞧,章惇心里“格噔”一下,叫苦道:怎么这样背时,遇上这小子。
章惇心里一转悠,鬼主意就出来了,暗自冷笑:我今天要借杨满堂的手,来整治一下你小子,今儿算你小子倒霉,自己送上门了。不是我背时,简直是老天爷有眼,让我出口闷气。
老章惇要整治的是谁呢?原来是砸了他的饭碗、断了他的官运,让章惇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蔡京之子、蔡衙内蔡猛。这小子横行一方,吃遍了汴梁城的大小饭庄酒楼。
得月楼是京城响当当的酒楼,酒醇菜香,蔡猛自是经常“光顾”。今天,蔡猛上到得月楼二楼,四下一巡目,想找个好地儿坐下,一眼瞧见了章惇,瞅着限熟,仔细再一端详,认出来了,是章惇老儿!
老家伙不是要饭了吗?怎么还能在酒楼吃酒,混得不错呀。准是有哪个小子周济章惇老儿,不然能人榄狗样地坐这儿?他娘的,整不死这老小子我活着也不痛快!
蔡猛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章惇跟前,趁章惇抬头的机会,伸出中指在下巴上给章惇来个“逼兜”,大大咧咧地说:“老小子,行啊,还能喝上酒,这身装老的衣服从哪个坟堆里扒来的?挺合身的嘛。没和坟堆里合葬的老太婆睡一宿?你这该死的老东西!”
章惇两眼一眯眯:“噢,是蔡大少爷,承蒙关照。这身衣服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留着给你爹装老用。坟里的老太婆我没动,省下精神头儿还得陪你爹呢,嘿嘿。”
话太损了,把个蔡猛给气炸了,一把薅住章惇的衣领,抡圆了胳膊,“叭”,“叭”!给了章惇两个大嘴巴,恶狠狠地骂道:“死到临头你还犯臊,我抽死你这个老家伙!”
章惇等的就是这时候,一捂腮帮子,喊道:“打死人了,杨公子快来救命!”上次遇到杨满堂,章惇就知道这杨家后生是个路见不平就会拔刀相助的人,一喊救命,准来相帮。
果然,杨满堂听到喊声回眸观望,呀!好像是那个岔路口上讨钱要饭的老乞丐。对,是他,虽说穿戴变了,但模样没变。看来是遇上麻烦了,我得去看看。满堂对芷兰说了句:“公主稍候,在下去去就来。”起身朝章惇走来。
章惇见杨满堂过来,悄声对蔡猛说:“你小子别太张狂,我的靠山来了,这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蔡猛回过头:“谁呀?有多大脓水?蔡大爷倒要领教领教。”
这时满堂走到二人身边,见蔡猛一只手还紧紧抓着老乞丐的衣领不放手,就说:“这位公子,你年轻力壮的欺负一个年迈老者算不上什么风光事,我看你就放手吧。”
蔡猛憋着劲呢:“你算老儿?你让我放手我就放手?”满堂和颜悦色:“听人劝,吃饱饭,我劝你还是放手为好。”“我要是偏就不放呢?”蔡猛说着手下攒劲,狠命一绞,章惇只觉得脖颈骨头“嘎巴巴”三响,立时血往头涌,眼珠翻白,马上就要断气。
再不动手相助,老乞丐就要有性命之虞,满堂抖腕探臂,两根手指像铁浇钢铸一般,扣住蔡猛的手腕子。蔡猛只觉得手腕子如同被掐断似的,一阵巨痛直袭心头,疼得他“嗷嗷”乱叫,哪还敢不松手?
蔡猛捧着手腕一个劲儿地抖落。这蔡衙内没吃过这亏,当然不能服气,疼劲稍缓过一点来,小子挥臂一拳向满堂太阳穴打来。
满堂不慌不忙,抬手抿了抿鬃边的头发,好似无意之间,已将太阳穴护住,蔡猛这拳就打在满堂的小臂上,“呯”地一声,“哎哟哟我的妈妈呀!”
疼得蔡猛提溜着手,弓腰乱转悠:这哪是胳膊,钢柱子也没这么硬的,今天是碰上硬茬了,这小子是谁?够厉害的。
章惇已缓过气来,看到蔡猛捧手疼得滿地转悠,鼻涕眼泪一齐往下流,老小子高兴了,神气十足,指着杨满堂对蔡猛说:“怎么样,我这位靠山不好惹吧?蔡大少,我不能让你糊里糊涂地吃回亏,我告诉你我这靠山是谁,以后见着我恭敬点,要不,吃亏的可是你。”
蔡猛抹下鼻涕,对章惊说,“老家伙,别啰嗦,告诉我他是谁?”章惇摇头晃脑:“你绷着点劲,别听到我报出这位大名,吓你一溜跟头。蔡大少你听好了,这位少年乃是杨家一,喂,你知道老杨家吗?你知道老令公扬维业、银枪大将杨六郎、征西的杨宗保、征南的杨文广、大破天门阵的穆桂英吗?他乃杨家第九代英雄,小将军杨满堂是也!”
一番话听得满堂还直不好意思,朝章惇一拱手“老伯誉美了。”蔡猛早听过杨家将的事。现在还有一位杨金豹在雁门关把守国门,一位在京城护城保驾的杨士亮也是杨家将的一员,汴京城的人哪有不知道杨家将的。
蔡猛心里晓得,打架自己绝不是杨满堂的对手,要出这口气,还得回家找爹。这小子手指满堂说道:“杨满堂,我今天算是栽在你手里了,但你小子给我记住,早晚你还得栽在我手里。到那时……哼!今天到这,咱后会有期!”蔡衙内说完,啐了口唾沫,揉着手腕子下楼走了。
章惇一躬到地:“多谢杨公子相助!”满堂一挥手:“免了!”转身回到原来的座位。坐下之后,公主芷兰轻轻摇头,对满堂说:“杨公子今天是多管闲事了。”
满堂说:“公主莫非没有听见,那老头喊我救他命。快出人命了,见到怎能不管?”芷兰抿嘴一笑:“他们狗咬狗两嘴毛,都不是好东西,老家伙故意喊你前去给他助威。”
满堂问:“公主说他两人都不是好东西,能让我知道他们是谁吗?”“被你打跑的是当朝太师蔡京的大公子蔡猛。那老头是曾高居丞相之位的章惇。现今蔡、章两家仇怨不浅呢。”
满堂虽远离京城而居,但对章惇的恶名却早有耳闻。心里真有点后侮帮了老赃官的忙。章惇还没忘记要钱的事,随后又跟着杨满堂过来。
他冲两人一作揖:“想不到今天能和二位在这里见面,真乃有缘。您二位缘份不浅,我和二位的缘份也不浅。刚才杨公子助我一臂之力,我谢过了,您呢?公主,想必别来无恙?”
芷兰不屑和章惇攀谈,淡淡答道:“还好,不劳费心。”“哟嗬,公主说话好轻松,不劳我费心?这可有点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味道呀。”芷兰面色一寒“此话怎讲?”“怎讲?我看就请这位杨公子讲讲吧。”
满堂明白章惇指的是公主遭劫被救,有他一份功劳,让在公主面前给他表表功,我偏不往那说,气气这老赃官章惇,不然,刚才帮了他一把使自己心里很别扭,遂道:“瞧我这眼拙,刚刚知道您是章大人,原来还是什么……噢,申国公。您真不简单,要饭时候都挺气派。唉,你刚才要我讲什么?对,想起来了,你要我讲讲公主杀了头驴的事。”
“什么杀驴?”章惇气得直翻眼珠。“你不是说公主‘卸磨杀驴’,要我给讲讲怎么杀的驴吗?”嗐! 章惇这肚子气呀,心说:我干嘛非要用这句话不可呢?这不等于自己骂自己吗。
他忙改口道:“我不是说我是驴。我是说公主她不该卸磨杀驴。”满堂笑道:“你说你不是驴,那公主杀驴,你着的哪门子急呀?”“我--一,不是杀驴,而是杀我,嗐!”
章惇恨不得给自己来个嘴巴,怎么总把自己往驴那边靠呢,“我是说公主她得救,是因为我给你指了道,你才得以追杀了蟊贼,对吧?”“对呀。”“所以我说公主应该对我客气一点,毕竟我是有功之人呐。”
满堂摇摇头:“不对不对,打听路的是我,并且我已经付给你银子了,我是花钱买你那几句话的,我要买、你要卖,我一手交钱,你一手交‘货’,公平交易,两厢情愿,哪有过后还要翻小帐的?更谈不上公主还欠你什么的理儿了。对吧?”
“这……”章惇被噎得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芷兰在一边拍手称妙:“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转过脸对章惇说:“章惇,杀驴的事,我看今天就别说了。听人讲你现在是行乞讨饭之人,你不就是想要点钱吗,我赏给你点。”
说着芷兰让碧秋扔给章惇一锭银子:“你记住了,这是我‘赏’你的,和你给杨公子指路毫无关系,那份钱杨公子可早就付给你了。”又对堂信一招手:“小二,快让这老头出去!”
章惇死皮赖脸还不想走:“别、别,公主,公主,再多赏我点吧。到我这份上还能求个哈,说到底就为讨点饭钱,公主开开恩,开开恩……杨公子您行行好、行行好……”
堂倌闻听这老头儿管这位叫“公主”,管那位叫“公子”,更不敢怠慢,连推带搡,把章惇赶出了得月楼。见章惇被撵出得月楼,满堂和公主很是开心,二人又说笑几句,就告别分手了。
不提杨满堂离汴梁去寻访萧玉姣,单表回到宫中的公主芷兰。一连数日,芷兰依然是心中惴惴。虽然在得月楼和杨满堂会了面,但面对潘郎,衷肠难述,女孩家的心愿实在是不好意思率直说出,因此也就无从知晓满堂心中之意。
公主芷兰反倒后悔让满堂为自己去寻找萧玉姣,不然岂不是可以多见几面,或许就能够互明心愿,相知相交,胜过这等心悬两地多少倍!
芷兰苦呵呵挨了几天,便去找到伯父、少八王赵宠,把自己的一番心愿说出,求八王从中帮忙做这个媒人。
少八王赵宠听芷兰说她想嫁给杨门后代杨满堂,自然非常高兴,当时答应芷兰,自己愿意为媒。不过,这事得先和皇上讲,皇上答应了才能向杨家提亲。芷兰羞答答地说,全听伯父安排。
少八王赵宠把公主芷兰意欲嫁给杨满堂一事对徽宗说了,徽宗想,杨家世代精忠报国,屡建丰功,公主下嫁杨门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更何况女儿对杨满堂已经是情有独钟了,只不过此事必须征得太后简意方可办理。
于是对八王说:“芷兰待字闺中,已该是出部的时候了。而杨家满门精忠不二,世代扶保火宋,功不可没,公主下嫁杨门顺乎情理,不为失当。皇兄可向杨家稍做渗透,待朕向太后言明后,方可正式向杨家许下亲事。皇兄以为然否?”
赵宠说:“皇上让我先向杨家‘渗透’,然后对杨家‘许亲’,皇上是不是有意让我传话给杨家,让杨家向咱赵家提亲,而后咱向杨家许婚,这样才不失咱皇家的尊严。皇上是这意思吗?”
“哈哈哈,皇兄聪明绝顶,朕心里想的已被皇兄洞察无遗。对,最好先让杨家人来提亲,免得被旁人看来,好像是公主嫁不出,而有求于杨家。”
“皇上,这样做我觉得有些不妥。杨家并非趋势之人,倘若杨家不愿巴结皇亲,芷兰就难遂今生之愿了,如此岂不是害了芷兰?再者说,皇上下嫁公主于忠臣良将,乃历朝安邦定国之举,旁人的非议从何而说?依我之见,还是咱们向杨家提亲为是。”
八王这番话合情入理,徽宗也找不出其他的反驳理由,便道:“皇兄言之不谬,何况杨满堂对芷兰还有救命之恩,理当相报,就请皇兄向杨家直言提亲,说公主芷兰鬣家杨满堂为妻。”
“好。这个媒我是做定了。皇上,太后那里--?”“皇兄不必多虑,太后深知杨家为人,不会有问题的。”列位也许会问:徽宗和八王要嫁公主出阁,为啥一定要先求得太后的同意呢?
书中支待:太后姓向,乃是神宗皇后,册封安国夫人。神宗死后,儿子哲宗即位,向皇后被尊为皇太后,等到元符三年,哲宗二十多岁死的时候还没有儿子,向太后力排众异,迎立哲宗的弟弟端王赵佶为皇上,也就是后来的徽宗。
所以徽宗皇上对向太后格外尊重,凡遇宫内大事,必先向太后讲明,太后同意才做处理。此乃其一,其二是向太后最最疼爱的人就是孙女芷兰,那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娇惯得不行。
所以公主芷兰的婚姻大事,徽宗不能不先问问太后的意见。但是这事徽宗心里有底,因为向太后历来看重杨家将的为人,常常念叨杨家一门对大宋国的功绩。
且说这一日下午,向太后正在后官纳凉,身边两个宫女给摇着纨扇,面前案几上摆着瓜果梨桃,向太后眯着眼躺在凉椅上。这时一个老太监进屋跪禀:“禀太后,皇上驾到。”
“让皇上进来吧。”向太后说完从凉椅上坐直,摆手命宫女停下纨扇。徽宗进到房中,躬身给向太后施礼:“给太后请安。”向太后微微点头,说:“哦,是皇儿,你坐吧。”
徽宗落座后说:“太后,今日有一字特来对太后禀明。”向太后很高兴:“什么事?”“是芷兰的婚事。”“嗯嗯嗯!”
向太后深深点头:“芷兰年纪不小了,该给她找个人家了。是有人来求亲,还是皇上看好了哪户人家?”“都不是。是芷兰这丫头自己情有所钟。”
太后笑哈哈地说:“哟哟,这丫头太不像话。芷兰看好了谁啦?”“此人太后知道,是杨满堂。”
“噢,我知道,是不久前救过芷兰的那位小英雄。芷兰这丫头眼光不错,有服力!杨满堂的确是人中翘楚,少年豪杰。杨家将个个是好样的。有杨家一门诸将扶保大宋,是大宋国的洪福哪!”
“看起来太后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徽宗暗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不想太后沉吟片刻,话再一出口,倒让徽宗始料不及。太后说:“不不,我说杨家将个个不错,杨满堂更是豪俊,但没有说可以让芷兰嫁到杨门,给杨满堂为妻。”
“哦?这又是何道理呢?”徽宗被向太后给说糊涂了。太后说:“你呀你,真想不出你这个皇上是怎么临朝施政的,连自己女儿的婚姻之事都想不周全。”徽宗忙说:“还请太后明示。”
“好,我给你讲明道理。杨家将历代忠贞不二、精忠报国不假,杨满堂才貌双全也不假,但你无论如何不能把芷兰嫁给杨家。你想想看,现如今杨家…门的寡妇还少吗?将来杨满堂也少不得沙场执锐,常言道,古来征战几人回,难道你愿意让女儿守寡不成?”
“噢--,我明白了。可芷兰这丫头对杨满堂已是一片痴情了,如这桩婚事不成,恐怕芷兰她-”“别的可以由着她,婚姻大事可容不得她来作主。你甭管,由我去对她说,让她死了这份心思。”
转过天来,早朝议事过后,金殿里只留下少八王赵宠、太师蔡京、尚书黄履等人,徽宗对八王说道:“皇兄,那日所议芷兰婚姻一事,我对太后讲了。”
八王问道:“结果与皇上所想不悖吧?”徽宗道:“不不不,太后对芷兰欲嫁杨满堂大不赞同。”八王又问:“太后为何不赞同呢?”徽宗道:“太后深谋远虑,言之极是呀。”
接着徽宗把向太后说的一番道理复述一遍,又向众人说道:“公主年届二八,婚配之事已不容耽误,何人能做东床驸马,还望几位爱卿择才荐良。”又对八王说:“皇兄,没办法,杨满堂无缘来作这东床驸马了。”
八王道:“无缘无缘,人缘难圆天缘,太后所言实为至理。可是皇上,我早已把皇上要嫁公主给杨滿堂的话告诉了在京的杨士亮,很有可能士亮也把这个信送给西宁的老太君和满堂的母亲郭彩云了。”
徽宗说:“如此一来,还要烦劳皇兄再去杨府,知照杨士亮,将太后之意-,呀,这话不能讲,就说……,如何去说,想必皇兄心中有数,无须朕再去斟酌,对吧?哈哈哈。”
八王赵宠心里说:你不去斟酌,我可得去斟酌。太后的话当然不能去对杨士亮、杨满堂说,也根本没法去说。说因为怕我们公主守寡,所以不能同意这门婚事了,不像话!嗐!早知今天这个结果,当初你干嘛急着让我去送信牙?如今又反悔,哪找现成的话去跟人家讲,这份差事可不是好干的,但也没法拒绝,谁让自己当初答应要做这个媒人,现在做媒没做成,倒坐蜡了!
八王只好说:“好吧,我再去一趟天波杨府,去找杨士亮说。不过说好说赖,我心里还是没谱!”
先按下少八王赵宠去天波府巧言圆说不提,再表一表杨滿堂自告奋勇出汴梁为公主芷兰去寻访萧玉姣。
那天在得月楼满堂对芷兰夸下海口,说寻访萧玉姣自己“自有办法”。满堂果真有甚妙法可行吗?不然,满堂与萧玉姣只见了一面,对萧玉姣的来历一无所知。
那么满堂是枉夸海口吗?也不是。满堂手里还有一点线索。那天救下公主从飞鹰涧到汴梁城里的途中,从芷兰的话里,满堂已经认定萧玉姣与这帮劫匪有点瓜葛,找到劫匪的老窝,顺藤摸瓜,大概就可寻到萧玉姣的踪迹。
虽然那天几个歹徒都被杀死,没留下个活口,但是满堂记住了其中两个歹徒的名字,一个就是匪首狮面兽倪天寒,另一个是黑三。俗话说“恶名传百里”,有这俩人的名字,就不愁找不到他们的“窝”。
从得月楼回来,满堂找来小哥儿几个,商量出城追寻匪窝的事。大家都想去,奈何除孟威、焦猛哥俩之外,其他人大小都有军职在身,不敢擅离职守,这样满堂就带领孟威、焦猛二人策马出了汴梁城。
哥仨在汴梁城北方圆二十里转悠,逢人就问,打听了三天,哥仨累得够呛,也没打听到一点狮面兽倪天寒的足踪人迹。焦猛、孟威一个劲地嚷嚷要回京城,不跟滿堂白挨累了。满堂好一气哄劝,才把哥俩留住。
闲言少叙。单说这一天傍晚,哥仨落脚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小镇名为河西镇,在镇东头一家叫“松柳客栈”的店房住下。一夜无话。翌日拂晓,客店里突然人声嘈杂。
满堂等忙披衣出门观看,见天井里围了一帮人,一中年汉子,满面通红,抓耳挠腮,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旁还有人劝说:“再找找看,兴许没丢。”
汉子带着哭腔说:“我都找了好几十遍了,没有,肯定是被人偷走了。”店家跟着说:“没了,是被人偷走了,我帮他找多少遍了,那一大包东西,要是在还能瞧不见?”
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头说:“嗐!你呀,你是树大招风,随身带那么多钱干嘛。准是你在人前露了白,被哪个江湖大盗给盯上了。以后没事可千万别带那么多钱出门!”
汉子哭丧着脸说:“我没事儿还能带着钱出门逛?这钱是我跑了半年贩皮货赚的,回去就靠这笔钱给儿子娶媳妇呢,这下完了,钱丢了,儿子的媳妇也娶不成了,我……,呜呜呜--”中年汉子蹲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了。
白胡子老头长叹一声:“嗳,怪可怜见的。要说这几年咱这河西镇街面上可安定多了,没怎见丢钱失物的,不像头二年人面兽、狮面兽在这独霸一方时那么乱了。”
店东忙上前作揖:“老先生,咱别提那些人好不好?”老头说:“没事,他们早就走了,不在这块地面上了。”
店东伸出一个手指头放在嘴唇上:“嘘一-,您老小声点好不好?您说他们不在这块地面上了?告诉您吧,昨晚上还有人向我打听他们呢,我没敢告诉他们。”
满堂三人一大清早就被吵起来,昨天的困乏还没缓过来,哥仨都是睡眼朦胧地出的房门,听到这会儿,眼珠子都开始放光:可听到点眉目了!
这时候店东朝大家挥挥手,说:“大伙散了吧,围在这儿看也看不出银子来。倒霉背时的事到啥时候都有,谁摊上谁上火,可有啥办法呢?钱丢了哭不回来。今儿大伙也都看见了,这位兄弟够可怜的,大伙谁腰里富裕,兜里宽绰,就给这兄弟对付点,大伙一起给他凑个回家的盘缠钱,我呢,给他多拿一点。实话实说,这兄弟丢了钱在我这店里走不了,我又不好意思撵他,就在店里住下去他又耽误我的买卖。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谁还没个遇到难处的时候……”
满堂没心听店主卖弄嘴皮子,悄声对孟威、焦猛说:“听到吧,白胡子老头刚才提到狮面兽,咱哥仨就先盯上他,老头要真不肯讲,咱回头再找店掌柜的。掌柜的真够滑的,昨晚上跟我们装傻充愣,要不呆会去敲他一杠子。”
“对对!一会儿去整治整治那小子,跟小爷们耍滑,不能让他好受!”孟威、焦猛一听这话,精神头立刻来了,异口同声,要去收拾店掌柜的。
满堂说:“你们别急,咱得先办正事,看那老头上楼了,盯准他进了哪个门儿。”哥仨盯着老头进了二楼的一间客房,又过了会儿,天井里的人散了,满堂一递眼神,孟,焦哥俩紧跟着满堂上了二楼。
老头姓胡,身板硬朗,常在这一带贩点中草药材,所以和店掌柜的很熟。老胡头回到房里,歪在床上刚想再眯一会儿,“梆梆梆”有人敲门。门没闩,老胡头以为是店东家来了,也没起身,说“进来吧。”
话音没落,房门“啪”地一声被推开,“噌噌噌”窜进三个人来,老头睁眼一瞧,一个脸通红,一个脸黢黑,一个脸刷白,我的妈呀!老头一下从床上站起来,说话声都打颤:“三位,有何贵、贵干?我身上可没带多少钱,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听话音老头只把三人当强盗了。满堂暗笑:这也难免,那头刚刚丢了银子.这边又闯进三个愣小伙子,不怪人家不往好处想。满堂顺水推舟,说:“让我们‘高抬贵手’可以,只要你回答我一句话。”
老胡头让忙点头:“好好,少爷您尽管发问,只要我知道的事,一定告诉您。”“嗯我问你狮面兽倪天寒在什么地方?”啊?真有人在打听这个恶魔。
老胡头一连气地摇头:“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有什么狮子脸、豹子头的。”“什么?”焦猛两个大眼珠子“腾”地立起来,红脸立时变成紫脸:“你不知道?刚才在人群里你说的话我可全听见了,你敢说你不知道?”
哎哟!老胡头好个后悔:我这嘴真欠揍,该打!我可惹了乱子了。老胡头“噗通”给焦猛跪下了:“少爷、壮士、好汉,刚才我是信!口胡嘞,我真的不认识狮面兽,根本没和他见过面,就是见了面人家也不会答理我这糟老头子。我一个穷贩药材的,和叫花子差不多少,一辈子没大出息,可人老实,您要不信您出去问问,这一带知道我老胡头的人不少。您可饶了我吧……”老头急出一脑袋汗来。
满堂见状,心里不忍:“快请起来吧。好,你老坐下,听我跟你细说。不是我们逼你,刚才你老在人堆里说了狮面兽的坏话,这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实话对你说,我们是-”
满堂编了句瞎话:“我们是官府的,是为缉拿狮面兽倪天寒而来。刚才你老的话我们听得清,别人也会听得见,倘若传到倪天寒耳里,他可不会轻饶了你,你老恐怕就没好日子过了。而你要把倪天寒的落脚之处告知我们,我们就可以把倪天寒缉拿归案,你老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做买卖,用不着担心倪天寒加害于你了。不为别的,就为你的性命安危,你也该把倪天寒的下落告诉我们。你老说我的话对不对?”
老胡头脑袋点得像鸡叨米似的:“对对对,对对对,刚才我的话要是真传到狮面兽耳朵里,我这老命就完了。我脑袋搬家不说,家里的老老少少也没好了。我这嘴呀!”老头抬手“啪啪”给自己俩嘴巴。
满堂连忙安慰老头:“老伯别急,有我们呢,只要你告诉我们倪天寒的住处,我包你平平安安,啥事也不会出,放心好了。”老胡头更急了:“我真是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满堂闻听,心也凉了:“老伯真的不知?”
“哎?都到这份上了,知道我还能不说?头几年那家伙常在这一带祸害人。近来有一年多没听到他的消息,八成是这一带油水少了又挪窝在别的地方落草了。”哥仨一听都泄气了:得,刚刚有点头绪,又断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