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董保存
上周末，突然接到了一个来自安徽的电话——
我当新兵时的老班长，多年没有联系过，拐着弯儿找到了我的电话。听着有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话语，自然感到非常亲切。聊了一阵后，他才说：“今天找到你，就想问一件事，你看《志愿 军：存亡之战》电影了吗？”
我说看了。
老班长说：“我们在189师当了5年兵，怎么就没听说过咱们师打过铁原阻击战呢？我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没听说过。那时你在团里，你听说过吗？”
最近一段时间，经常有战友问起这事。大都是我们这些70年代80年代在189师当过兵的人。
他们说得是实情。我们当战士的时候，还真没有怎么听说过铁原阻击战的事儿。我当时在189师567团服役，后来调到团里的电影组。那时十七八岁，正是记忆力好的时候，我搜肠刮肚地想，只是隐约想起，我们团的副团长杨作霖好像曾经说过，铁原阻击战打得惨啊，打扫战场的时候到处是残缺不全的肢体……
我对老班长说，咱们是189师的兵，可咱们那时所在的189师，不是在铁原打阻击的老部队，那个189师早就调走了，咱们所在189师是新组建的189师……
哦，还有老189，新189之分？
由于工作的关系，我曾参加过《63军征战纪实》的编辑出版工作，对老部队的隶属关系有一些了解。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以后，中国人民志愿军第六十三军回到了他的诞生地华北。军部驻在石家庄市。隶属北京军区（原华北军区）。
1964年，因战备工作需要，北京军区组建工程兵部队，从63军抽调部分人员组建了北京军区工程兵二工区机关（部队代号 京字413部队），其所领导的部队中，就有63军187师组建的北京军区工程兵建筑第150团，188师组建的建筑第151团，189师组建的建筑第152团。所以说北京军区工程兵二工区也有着63军的血脉。
189师成建制的调离第六十三军，是在1966年5月的事。中央军委发出第157号命令，第63军第189师移师北京，隶属北京卫戍区。番号不变，隶属关系变了。
1969年10月28日，第63军奉命从河北省移防至山西省，军部驻山西省会太原市。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调动到北京卫戍区的63军第189师的番号改为北京卫戍区警卫第4师。这也就是说，参加铁原阻击战的189师成建制的调离了63 军。
北京卫戍区警卫四师师部。
1969年11月，北京军区工程兵第2工区正式改编为陆军第189师，隶属第63军建制。下辖3个步兵团，1个炮兵团。师部驻山西省原平县。565团驻繁峙县，566团驻代县，567团驻宁武县。炮兵团驻原平县崞阳镇。
我的老班长就是这时参军服役的。
因此从严格意义上说，在一八九师服役的战士，所在的189师是新的189师，而不是原来的189师。
——这也许就是70年代，80年代当兵的战友没有听到多少关于血战铁原的故事的原因。
也许有的同志会问，军队不是特别讲传统吗？怎么能不讲那段铁血岁月呢？
尽管那时极左思潮的干扰，部队是重视传统教育的。但是由于部队的调防、转隶、组建等原因，新的189师不可能像187师、188师那样把孤胆英雄刘光子、一级战斗英雄郭恩志请回部队去讲传统作报告。
所以70、80年代在189师当战士的年轻人，多数并不知道铁原阻击战的故事。
如上的原因好像可以自圆其说了。
但是认真考量起来，还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的。
左为傅崇碧
在那十多年的时间里，这支部队的老领导、老首长先后被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受到迫害、打压、排挤。1968年3月，“杨（成武）余（立金）傅（崇碧）事件”中，傅崇碧（时任北京卫戍区司令员）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遣送到沈阳，被关押7年之久……
1970年庐山会议后， 63军的首任军长郑维山中将，又被污蔑为“华北山头主义”的代表人物，被流放到河南……
右为郑维山
在那种情况下，宣传他们所率领的部队的辉煌战史，岂不是为“为他们树碑立传”？
因而惊天地泣鬼神的铁原阻击战，只能尘封在军史、战史的档案中，怎么能够拿出来对新战士讲呢？
记得在90年代初，我因写作纪实作品《杨余傅事件真相》，多次采访过指挥涟川、铁原阻击战的傅崇碧首长。有一次，和他说起63军的历史，说起抗美援朝战争的经历，特别是说到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中的涟川、铁原，他沉默良久，说：“我们63军的损失太大了……我们的兵好啊……我们的部队好啊。”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打仗，有时就要牺牲局部保全整体……”
在老军长眼里，志愿军是整体，我们63军是局部。牺牲我们这个局部，就是为保全志愿军这个整体。彭老总把阻击任交给了63军，63军的将士抱着必死的决心走上了阻击阵地……
这也许正是将军回忆录中，并没有过多的叙述这场战役的真正原因吧。
这篇小文写到这里，应该打住了。但我想还是应该赘述两句。
铁原阻击战，为什么早不火晚不火，过去了70多年，现在才火了呢？
那天从电影院出来，我听到人们各种各样的议论：
有人说，现在地球上战火不断，军事冲突，贸易战，情报战此起彼伏，长期生活在和平环境的青年人，对战争残酷性缺乏认知，往往不懂的战争的残酷，这部电影真实地展现了战场的残酷性，青年人都应该来看一看。
也有人说，铁原阻击战是悲壮的，这场战役具备文艺创作中所说的“悲剧的力量”，悲剧是能够打动人心的。
还有人说，铁原阻击战所反映出来的拼死一搏的精神，是值得我们发扬的、继承的……
参考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资料丛书》《北京军区军史资料》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