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贤青
必争的战略着力点
理解新质生产力,首先要理解中国经济的新环境与全球竞争发展的新趋势。这也是本书前两章最想给大家分享的要点。哲学上有一组词叫量变与质变。量变引起质变,经济上同样存在量变与质变。百年来,八强的经济总量在全球经济中的占比始终在50%左右,那么多发展中国家历经百年发展,经济努力追赶,始终收效甚微。只有中国这40多年的改革开放才真正改变了世界经济格局,使八国集团的GDP(国内生产总值)在全球GDP中的占比,从50%左右下降到35%左右。一旦中国完全达到发达经济体的标准,世界上属于发达经济体的人口将翻一番。这就是中国经济量变引起的世界经济格局质变。
这个质变有双重影响。对内,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意味着产业结构不断变迁升级,虽然中国人均GDP暂且只有美国的1/6左右,但不要忘记中国是一个大国,生产力水平并非平均分布,东中西部有巨大的梯度落差,北上广深等超级都市圈早已经达到发达经济体的水准,很多企业和产业已经逼近世界技术前沿,甚至进入无人区。这意味着发展新质生产力已经是中国经济自身的内生需求。
质变的另一重影响是对外的。目前质变的衍生反应就是,美国面对中国的技术进步,尤其是即将短兵相接的技术和产业竞争,一定会严防死守,这是贸易摩擦、“小院高墙”的根源。再加上我们与发达经济体的技术落差本身也在缩小,进一步压缩了中国引进技术后吸收再创新的空间。
为什么一定要加大力度、加快进度发展新质生产力?还有一组概念有助于加深我们的理解,那就是渐变与突变。
地缘政治的突变会使中国更难引进尖端技术,气候的突变也会压缩人们对碳排放的容忍度。欧盟已经开始实施碳关税(碳边境调节机制),中国作为碳排放增量第一大国,尤其是即将成为累计排放量第一大国,必然面临国际上更大的减碳压力。同时,日益渴望美好生活的人民也越来越难以接受环境污染,如何加快发展基于绿色技术的新质生产力早已成为一道必答题。
还有一个突变来自技术。ChatGPT的问世和快速迭代,俄乌冲突中马斯克的星链的突然发力,让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新质生产力的非同寻常,这不仅关系到产业竞争力,还可能关系到经济安全与国防安全。
如果中国在发展新质生产力方面不能加大力度、加快进度,中国式现代化目标的实现恐怕要面临更大的压力。
不争的内在逻辑链
理解新质生产力,我们不仅要理解新质生产力是什么、为什么要发展新质生产力,还要理解怎么做才科学。管理学中有一句格言:既要做正确的事,也要正确地做事。
我们不仅要意识到新质生产力的发展要加大力度、加快进度,还要着力避免欲速则不达的问题,要认真思考发展的内在逻辑。关于如何发展新质生产力,不妨借助两组有辩证关系的概念来更深刻地理解其中的逻辑。一个是“新质生产力”与“旧质生产力”。另一个是有形之手与无形之手。
与新质生产力相对应,一定还存在“次新生产力”“旧质生产力”。它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显然,其关系更像一座铁塔的塔尖与塔身、基座之间的关系,而不是风筝与线之间的关系。塔尖必须建在塔身上(“次新生产力”“旧质生产力”),塔身必须立在基座上(制度安排、新型生产关系)。
新质生产力是我们要不断上升的,欲与对手试比高的塔尖。但我们千万不要忘记塔尖越高,塔身必须越坚实,基座更是如此。“次新生产力”和“旧质生产力”仍然是我们生产力的基本盘。2023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提出“先立后破”,就是基于这个逻辑。没有房地产、建筑、交通、钢铁、煤炭等“旧质生产力”,不仅中国经济很可能严重失速,民生艰难,而且也将没有力量支撑新质生产力。
林毅夫老师在多篇文章中都指出,高质量发展的前提是发展,尤其是中高速发展,因为经济增速既影响经济总量,又影响经济结构。改革开放40多年来,如果年均增长率不是达到8%以上,而是2%至3%,我们的产业结构大概率还徘徊在低端。
我们要努力避免的情况就是,中央提出发展新质生产力,然后地方政府不分东西南北一哄而上,喜新厌旧。其实即便是北上广深等有条件发力新质生产力的超级都市圈,也不必因此而牺牲城市应有的烟火气和“旧质生产力”。举个例子,发展新质生产力需要高级人才,也需要基础服务人员,人们还需要在工作之余有休闲的去处,同样遵循铁塔原理。中西部地区、东北地区等更没有必要去硬拼新质生产力,扎扎实实做好原来具有比较优势的传统产业也许更现实、更重要,就像哈尔滨把冰雪观光和旅游做好也是战略正确的,那是中国经济的塔身和基座。
第二组辩证关系是创新的有形之手与无形之手。发展新质生产力,关键就是创新。能不能创新,尤其是能不能高水平地创新,是新质生产力能不能大发展的命门。这也是在中国的五大新发展理念(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中,创新排在首位的根本原因。
在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问题上,这两个创新之手的辩证关系非常清楚,必须以市场化创新为主,行政化创新为辅。因为新质生产力既包括战略性新兴产业,也包括未来产业。战略性新兴产业有一定的可知性,但仍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因为技术路线永远是动态的。未来产业本身就有巨大的不可知性。就人类迄今为止的探索来看,对于有高度不确定性,尤其是不可知的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交给市场,这也是新质生产力所对应的新型生产关系的核心。
(作者为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传播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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