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青岚]
诺贝尔奖的评选极为谨慎,在化学奖上尤其如此。
根据一篇去年发表在《自然》网站的报道,诺贝尔奖得主从做出成果到获得奖励往往要等待20多年,其中生理学/医学领域的“诺贝尔滞后”时间最短(26年),而化学领域的“诺贝尔滞后”时间最长,达到30年之久。
今年,这个规律被彻底打破了。
10月9日,瑞典皇家科学院宣布了2024年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名单,大卫·贝克(DavidBaker)和来自谷歌DeepMind的戴米斯·哈萨比斯(DemisHassabis)、约翰·江珀(JohnM.Jumper)因在蛋白质设计与结构预测上的贡献,分享了这一荣誉。
而此时,距离DeepMind推出其蛋白质结构预测工具AlphaFold,仅仅相隔6年,这一数据打破了CRISPR创造的最短“诺贝尔滞后”记录。与此同时,39岁的江珀,也成为过去半个世纪最年轻的诺贝尔化学奖得主。
很显然,如火如荼的AI浪潮下,超然如瑞典皇家科学院的评委们也难以继续保持“定力”。
没时间了,先上车再说。
扑向风口的,自然不只是诺奖评委,名单出炉后,连夜挖掘获奖者事迹的媒体恐怕也不在少数,而早在两个月前,心智观察所已经对这三位大佬及其技术成果,进行过详尽介绍(详见文章《在这迷人又壮美的科学领域,“中国玩家”能奋起直追吗?》)。
在心智观察所看来,戴米斯·哈萨比斯,无疑是今年获奖者中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作为商场与学界“两开花”的奇葩,哈萨比斯很大概率将创造一个空前成就,即成为首个拥有诺贝尔奖的亿万富豪(billionaire)。
对于哈萨比斯,国内公众或许会有既熟悉又陌生的印象。
说到熟悉,是因为AlphaGo与李世石、柯洁的大战,早已使DeepMind及其创始人哈萨比斯完成了一轮现象级曝光,而所谓陌生,则是因为过去几年OpenAI、英伟达乃至特斯拉等“后浪”汹涌下,DeepMind精心打磨的AlphaFold、AlphaGeometry、AlphaZero等一系列项目尽管各具特色,但却再未重现过AlphaGo的热度,这意味着其在舆论场上的形象不可避免地逐渐模糊。
当然,随着此次AlphaFold被认可为诺奖级成果,其他不温不火的"Alpha+xx"项目再度翻红也可以想见。
在旋起旋灭的凑趣热情之外,哈萨比斯和他的DeepMind,的确值得更多公众的视线停驻。
1976年,哈萨比斯出生在英国伦敦,由于他的母亲是新加坡华人,因此幼时暑假总会像许许多多中国人所曾习惯的那样,回到母亲的家乡尽情放飞。
根据哈萨比斯回忆,正式那些年夏天在新加坡市场上看到的新奇电玩产品,激发了他对科技的最初兴趣。
少年时代,就读于伦敦北部一所普通中学的哈萨比斯曾因其华裔血统遭遇校园霸凌: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有一半中国血统,少年时看起来完全就是中国人。我的名字很奇怪,很难发音。这些很容易成为攻击目标,我当时个子也很小”。
面对周遭恶意,这位13岁就已获得国际象棋大师头衔的天才少年,表现出相当不凡的心理素质:“我意识到这些嘲笑只是暂时的,它不会持续太久”。
1998年,22岁的哈萨比斯创立了自己的游戏工作室ElixirStudios并一直运营到2005年,随后重回校园攻读认知神经科学博士学位。2009年毕业后,他再次开始创业尝试,与两位合伙人共同筹划新的人工智能商业项目,也就是日后的DeepMind。
在DeepMind筹备过程中,哈萨比斯展现了教科书式的周密与果敢,耗时一年之久筛选可能有投资意向的美国富豪,最终将PayPal创始人彼得·泰尔(PeterThiel)确定为游说目标。
“当我们报名了能遇到泰尔的活动后,我花了几个月时间思考如何利用与他交谈的那一分钟。我确实只有一分钟,因为他过去常常在会议结束后在自己豪宅安排一场活动。那里有数百人,但每个人都想推销一些东西......我研究了他的背景,发现他大三时下过象棋,那是我的‘入场券’。我没有向他推销我的商业理念,而是试图激起他的兴趣”。
成功拿到泰尔的天使投资,也为哈萨比斯打开了硅谷巨富社交圈的大门,马斯克与谷歌创始人拉里佩奇,几乎都是在电光火石般的初次接触中被哈萨比斯所强烈吸引。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谷歌收购DeepMind的谈判过程中,哈萨比斯还曾巧妙利用与Facebook的接触作为抬高要价的筹码。
多年后一次访谈中,向来以扮猪吃老虎闻名的扎克伯格,也不得不向哈萨比斯的手腕表达敬意。最终,哈萨比斯不仅拿到了超过5亿美元的收购对价,还争取到了谷歌方面对DeepMind独立运营且不必承诺短期业绩的条件。
在谷歌体系内自成一体,一方面给哈萨斯创造了施展抱负的足够空间,为AlphaGo、AlphaFold的“破圈”奠定了基础。
但另一方面,如何处理与母公司的业务协同,也成为一个棘手的挑战。
回顾2017到2023年,或许正所谓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AlphaGo高光时刻后,哈萨比斯与DeepMind其实经历过一段相当长时间的煎熬。
这一时期,谷歌组织架构内的AI基础技术研究“中央军”,无疑是由杰夫·迪恩(JeffDean)领导、深度学习教父辛顿(GeoffreyHinton)坐镇的GoogleBrain团队,由于研究领域高度重叠,其与“杂牌军”DeepMind之间很自然形成了内部竞争关系,后者各种Alpha开头的探索项目被视为噱头十足却不务正业,消耗了谷歌方面巨额资金,对母公司产品与营收的贡献却远不及GoogleBrain。
在作风霸道的迪恩与外柔内刚的哈萨比斯各自带领下,两大研究团队之间的关系渐趋紧张,各种罗生门式的内部爆料中,DeepMind被指责不愿与美国同事共享研究成果,谷歌伦敦分部来自Brain团队的员工甚至不被允许进入DeepMind所在楼层,而DeepMind方面的说法则针锋相对,声称谷歌Brain员工曾使用DeepMind代码库而未加注明。双方的不信任感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以至于DeepMind员工一度曾使用加密沟通工具,以防备母公司谷歌监控其动向。
与此同时,DeepMind创业团队内部也开始上演“共患难易,同富贵难”的经典戏码,联合创始人苏莱曼(MustafaSuleyman)与哈萨比斯之间围绕医疗保健项目产生了矛盾,在该项目被曝出不当使用患者隐私数据的问题后,其主导者苏莱曼被迫退出DeepMind,其后辗转谷歌母公司Alphabet和微软,与“发小”哈萨比斯就此分道扬镳。
面对波诡云谲的办公室政治,哈萨比斯曾一度计划将DeepMind从谷歌“赎身”,或至少比照微软与OpenAI合作模式进行调整,成为一家不受谷歌控制的“全球利益公司”,然而谈判最终在2021年以失败告终。
就在谷歌方面行将彻底“驯服”DeepMind之时,ChatGPT的出现改写了一切。
面对ChatGPT颠覆传统搜索方式的威胁,谷歌Brain团队仓促推出AI聊天机器人Bard,然而其首次公开演示却成为名副其实的灾难,后端大语言模型LaMDA输出内容出现明显事实错误,令谷歌股价应声暴跌,仅仅两个交易日市值蒸发近2000亿美元。
Bard事故后,怒火中烧的谷歌决策层很快拍板将Brain团队从谷歌AI剥离,并与DeepMind合并,融合为新的GoogleDeepMind,交由哈萨比斯统一管理,并直接向谷歌CEO桑达尔·皮柴汇报。
这位被辛顿誉为AI届奥本海默的科研领军人才,终于在隐忍多年后,站上了谷歌AI业务的一号位。
曾屡次逆境突围的哈萨比斯,又能否成为拯救谷歌AI业务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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