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就是制造2025收官元年了,如果没有意外,中国将正式成为高端制造强国。而新一轮产业转移的帷幕也将随之拉开。但如何让西部地区战胜东南亚的好朋友们,向来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围绕产业转移与承接,在不同时代,中国不同地区都跟东南亚竞争过,我们先后胜出了两次。第一次是在九十年代,东部沿海地区跟东南亚竞争日韩转移的产业,结果是索罗斯在无意间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亚洲四小虎在1997年金融危机中折戟沉沙,中国作为唯一的赢家,赢得了国际资本的青睐。第二次是在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东部沿海已初步完成产业升级,不少代工类企业因人力成本高涨的原因,寻求腾笼换鸟。这时东南亚诸国的竞争对手变成了以河南为代表,拥有更多廉价劳动力的中部地区。
然而,在中国强大的基建、供应链以及更有力的政策优惠下,东南亚再次败北。现在,东亚第三轮产业转移即将开始,蹉跎了30年的东南亚又将和中国广袤的西部地区展开全方位对垒。西部地区如今最大的优势有两点:一个是基建优势,能解决工业生产中能源消耗的问题;另一个是供应链齐全的优势,每一个大城市都有配套的零部件厂商,能解决生产效率的问题。但在低端制造业领域,这两点优势完全没法打了,因为低端制造业的产品供应链又窄又短,不需要太多的零部件:一台手机的零部件有几千个,但一个玩具的零部件最多十个,衣服就更少了,对基建的要求也不高,一条5nm芯片生产线一天的用电用水量够得上一个几百人的玩具厂用上好几年。
说白了,相较于高端制造业更看重用效率提升利润,低端制造业更在乎成本本身。
考虑到与中西部地区竞争的是东南亚,而东南亚在RCEP的机制内是没有太高的关税的,所以构成成本本身的要素集中在以下四点: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劳动力成本,其次是原材料成本,再则是建厂用地及其用水用电成本,最后是从生产到运往销售市场的运输成本。劳动力成本方面,以甘肃省为例,2020年,甘肃省城镇私营单位就业人员年平均工资为43771元,山西是42905元,陕西是47724元,而越南平均工资不到3万,比西部便宜三分之一。原材料成本方面,仍以纺织业为例,橡胶和棉花是两大基础原材料,东南亚盛产橡胶不产棉花,而中国西部地区则盛产棉花不产橡胶。前者买棉花虽然走的是海运便宜但要叠加进口关税成本,后者从云南海南广西等地买橡胶虽然不用叠加关税但陆运成本高昂,这一块双方勉强算是打了个平手。建厂成本方面,越南等东南亚国家税收减免等一系列政策综合下来,优惠力度要比西部大。而且很多低端制造业是高能耗高污染企业,中国有2060年碳中和这个远大目标在,这类企业不但没有优惠,还存在碳排放额的压力,建厂成本会非常高。运输成本就方面,东南亚海岸线绵长,港口众多,去大洋洲、美洲、南亚、非洲、欧洲都非常方便,而中国西部偏居欧亚大陆内陆,不论是走铁路直达欧洲,抑或是先坐火车到东部再转海运,运输成本均比东南亚高。卖衣服鞋子玩具不是卖电子产品,电子产品有一定的品牌效应,由此带来的溢出价值能完全抹平走陆路多出的运输成本,但衣服鞋子玩具不行,这玩意本来就是靠性价比争夺市场,别说贵个十美元,哪怕是十人民币都可能导致消费者或当地经销商转向其他供应商采购。四个优势东南亚包揽了三个,产业不往西部跑往国外跑,是有一定的道理和经济规律可循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吸引低端制造业从业企业投资,西部地区存在的缺陷既是天然性的,也是结构性的。为弥补这个缺陷,增强西部地区的竞争力,前段时间,国家在关于实施就业优先战略促进高质量充分就业的意见中明确给出了解决办法:引导资金、技术、劳动密集型产业从东部向中西部、从中心城市向腹地有序转移。大家请注意引导这个词,这是对产业转移可控性的强调,在90年代和08年的产业转移中,产业主导者多为外企,产业迁到哪里以别人的意志为主,我们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但今时已不同往日,中国向制造2025奋进的这10年,陆续孵化出了一大批技术先进、产业链齐全、规模庞大、市场号召力强、在各自细分领域都崛起为世界级巨头的国产企业,这也就意味着产业转移的主动权在我们手里,那么有了国家政策和资金的在前面做引导,西部在起跑线上就赢了一筹。从中心城市向腹地有序转移是微观分散,中国中心城市用人成本确实高,但中心的外围城市和纵深腹地城市,用人成本却跟东南亚差不多,再加上这些城市在基建和政策的优势,未尝没有一战之力。而且从国家安全的考虑来看,在核威胁和世界大战概率激增的背景下,将产业向西部地区的纵深城市分散转移,符合新时代大三线建设的需求。从东部向中西部,主要是西部转移则是宏观布局,成渝经济区必然会打造成西部地区的高端制造业聚集群,然后再将电子制造业产业链进一步向更偏远的西北地区转移,从而为中亚乃至中东地区融入新的全球产业分工体系打下基础。整个方案的重点其实在中亚大开发,亚欧大陆的中心就是中亚,如果这里几亿人能够融入现代化经济,西部不靠海的劣势反而会成为优势。目前,包括中吉乌铁路在内的多个中国中亚基建联通项目,已经上马了,这将是中亚时隔五百年重新回归全球经济体系的开始,更是陆权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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