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点生活|草木送微凉欢喜入秋分

钱江晚报2024-09-21 06:52:06  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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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之交的杭城,气温明显下降。绿荫葱郁之间,栾花明晃晃的举着黄色的花簇和橙色的蒴果,向人们一遍遍提醒着秋姐姐的脚步渐行渐近了。少儿公园明星桂的邻居,一阵隐约的桂香,犹如一声清脆的号角,揭开了“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的序幕,满城金桂飘逸衣袖盈香的日子又将来临。西溪的杮树节这几天隆重登场,“万树千枝柿子红,西溪树上挂灯笼”的壮观场面想想就觉得心痒难耐。

在一个小区旁边的林荫小路上,一个年轻母亲陪着孩子散步,说再过一二天就是秋分了,秋分就是秋天已经过半的意思,并顺带着给孩子来点补汤,辅导起“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古诗。孩子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说,老师说杭州何时入秋还没有官宣,哪来秋天的一半呢?多听话的孩子呀,一切等待着官宣!

是啊,杭城时序的脚步总与四时节气慢个几拍,近五天的平均气温要达到22度才算进入正儿八经的秋天,眼下还算是夏日的尾巴。但隐隐约约的秋意却已藏在许多地方,躲猫猫似的逗着你。在寒蝉凄切时,还是桂子飘香远?是冷露无声间,还是月华皎洁里?其实秋意就藏在每个人的眉目中呀,古人不是说:“尘埃何处是浮世,松竹此地长清秋!”

凉爽宜人的日子与骄阳高照的余威交替错落着,好几夜不用开空调居然也能入睡了。看电视的时候,关了风扇,找出一把久已不用的小折扇,居然也能将正在热播的《凡人歌》看得有滋有味。用一句“秋意渐浓夜微凉,时而又觉夏未央”来描述此刻的心情再恰当不过了。

今年的中秋节秋老虎不像往年那样肆无忌惮的张狂,天空一片澄澈的云彩,蓝得醉心,白得纯粹,很像雪域高原一样,这在江南之城多么难得呀,分明是散发着些许春天气息的清秋。

秋分,在古人看来是地道的秋季,它是是秋季的第四个节气,一般都处在9月下旬。秋分有三候,就是“雷始收声、蛰虫坯户、水始涸”。云天收夏色,夏雷自然也消失了。《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八月中,解见春分”、“分者平也,此当九十日之半,故谓之分。”

秋分这一天不早不晚处在秋季的90天之中,平分了秋季。《春秋繁录》中记载:“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天文学与气象学不同的是,秋分是夏季的结束和秋季的开始,而气象学更强调每一个地方实际的气温。

在浙江民间的风俗里,秋分祭月古代比较流行。“每户瓶兰、香烛、望空顶礼,小儿女膜拜月下,嬉戏灯前,谓之‘斋月宫’。”因为男不拜月,所以祭月的主角是女人家们。中秋常常与秋分离得很近,赏月与祭月在仪式感上有时也很难弄得泾渭分明,所以月光的风头便被中秋抢过去了。

与秋分唇齿相依的要数秋社日的习俗。民间要自发举行丰富多彩的活动,比如祭祀、食糕、饮酒、妇女归宁等,感谢土地神(社神)的保佑,庆祝一年丰收的喜悦。如今,将秋分定为丰收节倒是十分的恰当。

木樨清露,别有微凉,这是四季里舒朗高远、诗情画意的时节。古代文艺作品里,秋分天然包裏着一种动人的诗意。唐朝诗人元稹《咏廿四气诗秋分八月中》说,“琴弹南吕调,风色已高清。云散飘飖影,雷收振怒声。乾坤能静肃,寒暑喜均平。忽见新来雁,人心敢不惊?”诗人准确地写出了秋分时节的物候和景象,也写出了自己美好的心情。

在古代秋分也是个结社唱和的时节。古典名著《红楼梦》中,一群少男少女趁着清朗如洗的日子,结社吟诗,探春忙碌张罗着,还郑重其事地写了一张花笺递给宝玉:“前夕新霁,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难逢……务结二三同志盘桓于其中,或竖词坛,或开吟社。”妥妥的秋分诗会通知书,他们要借这个柔曼的节气抒怀欢娱。

也许前有中秋,后有国庆,都是腹背皆是珠玉生香的节气,如今的秋分倒是不那么有存在感了。但是,只要你出去,在草木山水之间游走,清秋的气度和风采会扑面而来。

落羽杉是秋冬时节西湖景区的颜值担当,它绣红的外衣在秋风中赚足了游人的流量。此刻的羽杉树上挂满了青涩的果实,羽翼泛出丝丝红晕,正在华丽转身的路上。羽杉树下,狗尾草随风摇曳,淡淡的黄穗迷蒙了双眸。

“草中尚有闲蝴蝶,却恨芦花作雪飞。”芦花朦胧初开,一抹抹嫩黄?的芦花,孤寂地摇曳在翠绿的草地上,温柔地舞向空中,秋影清浅,舞姿曼妙。

一池秋水静无痕,睡莲独自灼灼其华。白鹭蹑手蹑脚的来到池边,深情地探头探脑,凝视着这一朵红莲,这正是古诗《白鹭》里所说的“江南渌水多,顾影逗轻波”的意境。

银杏开始微微泛黄,秋风里寄托着它的浓浓思念。“等闲日月任西东,不管霜风著鬓蓬。”我从一棵杏叶稀疏的树下走过,望着它过早的“脱发谢顶”,树身上没剩多少青涩的叶片,有两只鸟儿并不嫌弃,仍在树梢上欢快地嬉闹。

有几株急性子的银杏树,叶子黄得比较早熟。树梢头一串串似小桂圆一般的银杏果,在蓝天下透着春华秋实的从容气度。我几次行走在西湖、湘湖、植物园等地,不光看到银杏结果,也看到其他的树木,如玉兰、楝树、无患子、秤锤树等都在枝桠间悬挂着它们的宝宝,那种细微的收获觉得自己对草木的认知和情感又靠近了一步,离秋的内核又有了新的突破。

前些天在公号和小红书上看到,不少自媒体的摄影人,在城北的体育公园里欣赏到了许多的紫薇花。但开花概率还不到一半。犹豫再三,终于没有着急过去,又怕好东西一晃而过,没能与它们有最美的遇见,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秋花不比春花早,开到秋花也是春。”宋朝诗人的感叹,不能同意更多。这个时节的栾花较之于桂花,没有那么矜持羞涩那么藏头露尾,它像孔雀开屏一样,把自已最美的羽翼都展露出来了,热烈奔放,豪情万丈。花蕊细密金黄的栾花会活泼的跳到秋日蓝天的C位,那种观赏真让人有酣畅淋漓之感。

以前我一直将生在南国的凤凰花和杭城的合欢花混为一谈,以为合欢花也是早秋里的先行官。记忆中,“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的凤凰花曾经是厦大的校花,迷恋了我许多年的渴望和向往。唐代诗人称赞她是“五陵公子怜文彩,画与佳人刺绣衣”。

秋日的杭城街头凤凰木难得一见,合欢花却时不时可遇。落日的余晖让每一片叶子变得温馨,风传来它们飒飒作响的秋日私语,关乎热烈,关乎浪漫,值得影人认真收藏。秋水悠悠,红芳簇簇,绽放在西湖中的合欢花,饱经酷暑的灸拷之后,依然如同一团秀丽的江南锦绣,非常惹人喜爱。

秋分时节,那些璀璨夺目的热烈色彩固然可爱,那些匍匐在草地上的卑微身影也不能忘怀。在钱塘江堤、西湖景区或者湘湖景区,俯身凝望,柔弱纤瘦的狼尾草、狗尾巴草、紫色蜈蚣草们在清风中抖擞,它们与远山近水遥遥相望的倩影,与匆匆的游人擦肩而过的情景,一次次让我停格手中的快门。我不由得想起李商隐在《晚晴》里的诗句:“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最近我在晚潮副刊上看到有作家写临海桃江十三渚稻田秋色的文章,勾起了我的许多回忆。秋季将来之时,那里的大小不一、形状迥异的十三个小渚,稻田由青返黄,欲黄而未透,从高处俯瞰,壮阔奇绝的山河风光和温柔恬静的田园景色交错在一起,让人们对新一年的丰收充满了期待。走入流水田埂,闻着稻谷中混合着河流、青草、泥土的气息,心情也变得格外舒畅。其实在杭城周边,如萧山余杭富阳临安等地,也能看到风采各异的景象,这是一幅幅秋分田园丰收眺望图呀!

浅秋微凉夏韵悠长,杭城的秋分恰似一轴温婉的长卷,缓缓铺展在岁月的长廊。清代诗人黎简曾写过一首《秋雨》的诗:“秋雨空疏极,声圆荷叶闻。光移罨山景,凉拂过枝云。晚水鱼登市,新风雁叫群。村人却无事,欢喜入秋分。”每每看着即将谢幕的残荷,晨光中的露珠轻轻滚动在荷叶上,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是夏的泪滴,依依不舍地告别着这个季节。

抬头仰望蔚蓝的天际下,迟开的几朵西湖红莲和奶黄色的黄舞妃荷花,在绿叶的衬托下,更显稀罕珍贵,它们似乎也在诉说着惜别之情。苏堤那一边柳丝轻拂着水面,带来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凉意,那是秋的信使,悄悄地在西湖的每个角落留下的浅浅足迹。

草木送微凉,欢喜入秋分,杭城以其独有的韵味,诠释着季节的温柔转身。人们一如盛夏一般,在每一个惊艳的道路转角,在每一个金光穿洞的景象中,寻找着初秋较之于其他季节的光影细微之变。这是辉煌夺目的金秋到来之前的静谧之美。我的内心倒是希望时光能在此刻停留得长一点,让这份美好一直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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