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先生在江苏南通经营殡葬用品店已经有十多年了，和往年一样，今年清明节前仍然是其店里相对忙碌的时候。
今年的清明节和往年仿佛有些不同。3月26日，“南通发布”发布了一条“禁止制造、销售封建迷信殡葬用品的通告”，提到全市范围内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制造、销售冥币纸钱、纸扎实物等封建迷信殡葬用品。这个有关冥币纸扎的禁令随后引发关注。而这些天以来，葛先生说，有工作人员上门宣传文明祭祀，店里还在正常销售冥币纸钱。
不过，葛先生提到，近些年在城区里当街烧纸钱的情况几乎看不到了。“乡村地区还有一些，其实我们现在做殡葬行业也逐渐往文明祭祀方面转型，这个禁令或许更多是提醒和引导。”
当地多名市民也对红星新闻记者表示，今年清明节当天，他们确实没看到在街头烧纸的人，很多人也改换了缅怀逝者的方式。
一个普通市民的祭奠变化：
去年在公墓集中烧纸今年只摆放水果糕点
4月4日（清明节）一早，南通市民霍先生和家人前往当地一处公墓祭扫逝去的父母。前一天，他已经买好祭扫的用品，包括鲜花和一些水果点心，但是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他们没有提前购买冥币纸钱。
“以前多多少少都会买上一些，但是今年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想着就不买了。”霍先生说，这多少和前一段时间南通发布的“禁止制售冥币纸钱”通告有关。虽然一些殡葬用品店能够买到冥币纸钱甚至一些小纸扎，但是他感觉政府倡议文明祭扫，他们也不是不能改换其他的祭奠方式。
▲3月16日，江苏南京，清明节将至，墓园内鲜花祭扫的场景随处可见
安葬霍先生父母的公墓，其实是设有集中焚烧祭祀用品的区域。早些年，大家可以在逝者的墓前焚烧。从几年前开始，公墓专门划定了一片区域用于集中焚烧祭祀品。红星新闻记者注意到，根据2023年4月1日起施行的《江苏省公墓管理办法》，禁止违反墓区管理规定在公墓范围内焚烧祭品、燃放烟花爆竹。
霍先生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他和家人去年清明节前还购买了一些冥币，在公墓里的集中区域焚烧。后来想想，父母在世的时候已经算是尽孝了，现在每年来祭扫几次，表示心里还惦记就好了。“烧纸的话烟很大，孩子们也难受，就决定今年就不再烧了。”
一个丧葬用品店老板的清明观察：
市区内几乎无人街边烧纸没有人上门来查收冥币
葛先生在南通经营丧葬用品店十多年了。他告诉红星新闻记者，相比于自己刚做这个行业的时候，冥币纸钱、纸扎所占的经营份额确实已经大幅下降。
“现在的人们，尤其是岁数稍微小一些的人，祭祀逝者的方式已经有不小的变化。”葛先生称，以前他们乡下，谁家有人、特别是老人去世，烧的纸钱纸扎越多，就好像代表谁家后人越孝顺一样。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少了很多。“以前可能是因为都是大家族，乡里乡亲，祭祀主要目的之一是要让别人看见，现在可能大家更多是表达对逝者一种个人情绪。”
葛先生表示，上个月南通发布“禁止制造、销售封建迷信殡葬用品的通告”之后，自己也研究了半天，但是后来除了有附近社区工作人员上来提醒要提倡文明祭扫之外，也没见到当地民政部门或者市场监管部门的人来检查。
南通此前发布的通告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大气污染防治法》《殡葬管理条例》等法律法规，南通全市范围内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制造、销售冥币纸钱、纸扎实物等封建迷信殡葬用品。该通告还称，违反通告规定的，由县级以上民政部门会同同级市场监督管理部门予以没收，可以并处制造、销售金额1倍以上3倍以下的罚款。
▲“南通发布”截图
葛先生说，自己店里常年都会卖一些冥币纸钱，“毕竟还是有一些人会买，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但是清明节前也并没有人来查收。”
葛先生告诉红星新闻记者，清明节这几天，自己注意到，南通城区的路边，几乎是看不到有人当街烧纸。“之前宣传力度可能足够到位了，其实最近这些年，在街头烧纸的人都不太多了。”
南通殡葬从业者称尚未因禁令受罚
民俗专家：民俗改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河北保定经营一家殡葬用品生产作坊的王先生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他们的小作坊主营冥币纸钱和纸扎产品。但是现在的纸扎产品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都是粘贴的印刷产品，很多祭祀用的纸别墅、纸汽车、纸家用电器，他们批发出去的时候都是纸板，到了当地以后卖家再组合起来卖出去。
王先生说，这类产品用户主要是三四线城市及农村地区的居民，现在也可以网上销售，网购的人也不少。
不过在王先生眼中，现在像冥币纸扎这种产品本身生意没有以前好做。一方面是本地竞争的人多，利润被压得很低，另外就是很多地方的人没有烧纸扎冥币的习惯了。“所以我们现在也经营别的产品，主要是一些不需要焚烧的祭品，比如摆放的祭品、摆件等。”
在南通经营殡葬用品店的苏先生则表示，他的店里也一直有冥币纸钱出售，最近有当地的工作人员曾来店里宣传过文明祭扫，同时也提醒他清明节前后注意消防安全等，并没有说完全禁止这些冥币纸钱的销售。“因为平时也会一直摆着卖，感觉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和管理上的要求变化。”
不过苏先生也提到，他所经营的丧葬用品店是在市区里，现在盈利的产品主要是骨灰盒、墓地代收提成、殡葬服务等，而在乡村地区另有一套“殡葬产业生态”。“我了解乡村地区还是有一些比较大量烧纸钱冥币以及纸扎行为的，尤其是在家中有人过世安葬的时候，而且他们也有购买这些冥币纸扎的渠道。”
葛先生和苏先生都表示，目前自己没有听说周围哪个同行因为经营纸币纸扎等丧葬用品被处罚。“出台禁令，更大的目的是为改变以前那种不太好的祭祀习惯吧。”葛先生这样说。
陕西民俗学家王智在接受红星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清明节是我国的传统节日，只是在文化传承的方式细节上，随着时代发展，会有一些变化空间，但是如何定义什么是封建迷信，什么是文明祭扫，同时完成人们习惯上的转化，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清明祭祖、缅怀祖先这个习俗肯定是要传承的，但是在一些具体的操作层面，比如烧不烧纸、上不上香，都需要有法律法规进一步的管理。时代是在进步的，但是民俗的改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现在祭祖方式发生了变化，年轻人也在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来祭祀祖先。这也是一个移风易俗的过程，完全禁止也是不可取的。”王智说。
红星新闻记者付垚实习生史子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