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跑汽车，一家自成立起，生存就常年受到威胁的国产造车新势力，在经历了市场下滑、降薪裁员、资金困难、管理层变动等数次危机后，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且从它目前的交付量看，竟还活出了一些风生水起的意思。
文 | 杨俏
同期不同命。2015年底成立的零跑汽车，与明星车企“蔚小理”几乎是前后脚诞生，但它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牢牢钉在造车新势力的二线梯队。前些年，零跑经常因产品质量遭遇车主维权，外界还经常质疑其交付量和财务亏损。
今年7月，有媒体报道，加入零跑汽车仅1年零9个月、出身华为系的高管——零跑汽车高级副总裁兼首席营销官（CMO）张韦力离职。而在今年初，一手参与创办零跑汽车的、该公司联合创始人、总裁吴保军在微博上突然官宣辞职，并在线讨薪。
就在外界以为零跑又陷入了大麻烦，猜测其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申请破产的威马汽车时，它却用交付量极力自证。
反超问界
虽然被不少同行反感，但8月20日，理想汽车还是准时发布了2024年第33周（8月12日-8月18日）的周榜数据。
除了理想汽车以1.07万辆蝉联榜单第一外，第二名问界（周销0.56万辆）与第三名零跑（周销0.53万辆）之间，只差了微弱的几百辆车。
而在上一周（8月5日-8月11日）的榜单里，零跑更是以周销0.54万辆的成绩反超问界，拿下榜眼之位。
当时外界普遍认为问界被挤下来，是因为工厂放高温假的缘故，但其实零跑自己也挺努力。
▲ 零跑2023年-2024年7月新车交付量统计表。图 / 每人Auto制作
如果单周热销不能说明太多问题，那么把时间线拉长，2024年以来，除2月份受传统汽车消费淡季影响外，其他月份零跑的交付量均在1.5万辆左右，6月更是首次突破2万辆，7月又交付新车超2.2万辆，创下单月交付量历史新高。
据每人Auto统计，今年前7个月，零跑突破了10万大关，累计交付量达到10.89万辆，超越了蔚来、小鹏，后两者累计交付量分别为10.79万辆和6.32万辆。
8月15日晚，零跑汽车发布了2024年上半年财报，公司共交付约8.67万辆新车，同比增长94.8%。
“以前有客户进店看车，最常问的一句话就是‘零跑会不会倒闭’”，来自安徽的零跑经销商李阔告诉每人Auto，他那时总盼着，如果零跑的品牌力和知名度能跟比亚迪一样多好，就不愁卖了。
现在，李阔终于能硬气一回。来自浙江嘉兴的零跑销售这些天更忙，还没到8月底，店内产品几乎快卖爆了。
▲ 零跑汽车门店。图 / 视觉中国
8月上旬，该销售店内C10（中型SUV，指导价12.88万～16.88万元）已经卖了285台，新款C11（中型SUV，指导价14.88万～20.58万元）卖了285台，而今年6月28日刚上市的家庭六座中大型SUV——C16，目前提交了几台大定，还在等工厂排单。
每人Auto注意到，之所以6月份零跑会突破2万月销，C16正是大功臣。该车提供了纯电版（售价16.18万～18.58万元）和增程版（售价15.58万～17.98万元）两种车型选择，上市48小时内大定达到5208辆。
一位刚刚换购了C16纯电版的车主，之前用的是零跑C11增程版，但他这次还是毫不犹豫地换车了。“预算20万元以内，还是大六座的纯电车型，现在市面上可供的选择很少。我对比过同价位的东风奕派008，但总感觉智能驾驶、智能座舱和颜值差点意思。”
另外在零跑经销商看来，2024年3月，零跑新款T03（微型电动车，指导价4.99万～6.99万元）、C01（中大型轿车，指导价13.68万元起）、C11上市，几者叠加共同激发了零跑的交付量，也让他们感受到了久违的金钱快乐。
▲ 零跑C11。图 / 零跑汽车官方微博
李阔是2023年年初加入零跑汽车经销商体系的。相比其他传统车企对经销商资金实力、经验等方面的严格要求，他的实力不够。但零跑急于扩大销售渠道，放宽了许多要求。
不过，放宽的同时也有一些新要求。据他介绍，零跑提出了网红店项目，要求店面极具特色。而李阔凭借组织车友俱乐部活动的优势被选中。
入网首月，李阔门店600平米，仅4个人，合力卖出去了40多台零跑车。
如今，随着零跑增程车的爆发，他门店人数也扩大到了12人，月交付量达到了100多台。“零跑对经销商不压库存、返利也按时给。”李阔说。
截止2024年7月底，零跑汽车共有665家门店，相比于2023年底的560家门店，零跑汽车已经增加了100多家渠道。
对比来看，截至2024年3月底，小鹏汽车全国门店数量已经有574家，年底预计拓展至600家。而蔚来目前有534家门店，2023年理想汽车的门店数量达到了467家，不过这些门店均为直营。
在规模效益的影响下，零跑今年上半年毛利率再次转正，为1.1%，而去年同期为-5.9%。
零跑为何能成“黑马”？
从被预言成为下一个威马，到现在零跑竟以黑马之姿，与炙手可热的新能源汽车品牌——问界，几乎打成平手。
在2024年中期业绩电话会上，零跑汽车创始人、董事长、CEO朱江明放言：“公司的目标是，在今年成为中国市场中所有汽车集团里销量的前八名。”
朱江明为什么敢这么说？
在零跑汽车前员工高强印象中，零跑是一家善于学习的公司，内部常常会对标市场上各类热销车型，小鹏、理想和华为加持下的问界，都是零跑主要的对标对象，一旦发现友商开发了某些新功能，他们会考虑学习跟进。
这其中，零跑对理想的研究最为彻底。在行业人士看来，零跑目前最为成功的策略是学习了理想的增程式路线。自2023年3月，该品牌增程式车型开启交付以来，零跑的交付量有了明显改善，当年累计交付量14.41万辆，超越小鹏成为新势力品牌中第三名。
2024年3月，在C10新品上市发布会上，朱江明坦言，零跑C10的每一个细节都向理想L7学习。“在了解用户需求、产品的操控舒适性、车机显示方式等方面，理想都值得我们学习。”
▲ 零跑C10。图 / 零跑汽车官方微博
“理想卖得好，往理想靠不吃亏。”据高强介绍，C16上市之初，核心卖点就是贴着理想L8打。增程式动力、智驾版搭载了英伟达 Drive Orin、禾赛的激光雷达，加上大空间6座的设计，但C16的价格只有理想L8的一半。
如今，业内很多人已将其视为理想汽车的平替，网友更是用“年轻人的第一台理想”来调侃零跑。
没有卖不出去的车，只有卖不上去的价。相比理想将产品定位在中高端市场，面对中产家庭，零跑则将产品定位于“年轻人理想的家”，以性价比掠夺年轻人。
一位购买了C11（标定续航510版本）的车主告诉每人Auto，在这个性价比至上的年代，C11虽然避震调教不好，开车过颠簸路面感受差，续航偏低，但其他配置对得起这个价格。
“价格低，就很难要求工艺标准，有些小瑕疵也要接受，不然卖不了这么低的价格。”高强直言，性价比也是零跑在权衡利弊后的无奈选择。
▲ 零跑C11。图 / 零跑汽车官方微博
此前，该公司本想试试高价卖车，在推出增程车型前，零跑的纯电动C11售价曾超过20万元。但尴尬的是，2022年零跑汽车交付量五成以上都是低价车型T03带来的。
其实，零跑能成为黑马，除了主打性价比，今年3月初在推新车时也给出了狠价。
具体来看，全新C01纯电版相比2023款降价幅度在1万～5万元之间，增程版相比老款降价1.4万元，同时零跑对2023款C01全系最高优惠3.2万元。
另外，全新的C11在2023款指导价基础上有所下调，同时零跑对23款C11降价1.9万元，23款T03降价1.5万元。尽管是刚上市的C10，消费者也能至高享受2万元的优惠政策。
而且每人Auto在零跑汽车上市新车价格中发现，虽然零跑是增程、纯电两条路线并行，但在价格上，增程版会比纯电动版车便宜。例如，全新的C10增程版比纯电版便宜3000元，C16的增程版比纯电版便宜6000元。可见零跑将交付量重任还是押注在增程车上。
降价卖车对消费者是好事，缺点是容易拉高车企成本。为了持续降价，零跑开始了对内自控。
高强提到一个细节，在毫米波雷达的采购方面，原供应商一直不愿意降价，零跑便引进了第二家意向合作方，导致该供应商被迫低头。
▲ 零跑汽车工厂。图 / 视觉中国
除了产品定位学习理想之外，有业内人士表示，零跑在营销策略上引入了华为的人，有华为的打法在里面。
目前，零跑高级副总裁兼首席运营官徐军分管销售与服务，而已经离职的原高级副总裁兼首席营销官张韦力，此前分管市场与用户运营。两人均曾任职于华为。
2024年5月底，据21世纪经济报消息，零跑对营销体系进行了架构调整，一是将原有的渠道销售部、行业销售部、零售管理团队合并为一个“销售部”，部门负责人直接向徐军汇报；二是撤销海外拓展部。
增长可否持续？
当下，尽管零跑汽车在交付量上超过了蔚来、小鹏，还试图挑战问界，但这家上市公司还远没到放松的时刻。
从零跑汽车推出的第一款纯电动轿跑S01至今，零跑已经推出了T03（微型车）、C01（轿车）、C11（中型SUV）、C10（中型SUV）以及C16（中大型SUV）等6款车。
除了2019年推出的首款S01上市失利，最终以当年亏损9亿元收场外，剩下的车型主要售价均在20万元以下。
零跑汽车选择的10万到20万元的价格区间，是一个竞争极其激烈的市场，也是消费者最注重性价比的细分市场，其不仅要在新能源领域与竞争对手直接竞争，还要与传统燃油车展开较量。
▲ 零跑C16。图 / 零跑汽车官方微博
眼下车市价格战还未结束，不少车企在20万以下的市场角逐。例如，比亚迪宋Plus、吉利银河L7、深蓝S07以及哪吒L等，都在你争我夺。近期，小鹏汽车也带来了MONA系列首款车型M03。
就连常年征战高端市场的蔚来，也推出了第二品牌“乐道”，其首款车型乐道L60预售价21.99万元起。
对手林立之下，靠着性价比优势，零跑的交付量势头还能坚持多久？
2024年上半年，零跑汽车营业收入为88.5亿元，同比增长52.2%；但公司上半年仍净亏损22.12亿元，同比收窄2.8%。
零跑意识到，在性价比之外，能让一家企业细水长流的关键，还是得靠扎实的产品力。
比如，搭载智驾的产品，当前很受市场欢迎，于是零跑加大力度琢磨自研智能驾驶系统。
作为搭载自研的智驾系统，也是该公司新架构下的第一款车，C10被寄予厚望。整个2023年，高强把全部精力投入在这里。
▲ 零跑汽车自研的智驾系统示意图。图 / 零跑汽车官方微博
但早些年，零跑因成本限制，小毛病不断，被车主多次吐槽。这次C10在研发过程中，也出现了问题。
“C10原计划2023年12月底上市，最后推迟了3个月才上市。”后来高强打听到，可能是ESC（主动安全控制系统）制动不佳，导致产品智驾性能差，所以得重新调。
当初为保证这辆面向全球的首款车型一炮打响，C10的底盘调校是零跑与全球第四大汽车集团斯特兰蒂斯旗下的玛莎拉蒂团队联合完成的。
为了不重蹈覆辙，那段时间，智驾团队每天都在和底盘团队一起解决问题。算法研发部门压力非常大，全员都在加班，每天凌晨一两点钟下班已经成了常态，小组长有时候一周7天都不离开公司，吃饭都来不及。
善于和优秀同行学习，是企业快速成长的关键，但学会尊重技术、敬畏产品，才能让交付量长青。
据零跑汽车联席总裁武强介绍，2024年上半年的亏损主要是研发投入增加导致的。上半年公司研发费用为12.21亿元，较2023年同期增加48.4%，这其中包含未来新车型开发，以及加大了智能驾驶技术的开发投入。
零跑目前在研的车型达到了7款，在当前友商狂卷的“端到端”智驾大模型上，零跑也在积极布局。朱江明给零跑汽车定下的目标是，2025年底跻身智驾第一梯队。
于是在2024年，零跑成立了智能技术研究院，计划将现有智驾团队扩大至约500人的规模。
▲ 零跑汽车。图 / 视觉中国
高强最明显的感受是，今年上半年公司大力招人，他所在的智驾团队此前不足100人，在他离职前，办公室的工位都快坐不下了。
由于成本控制，零跑在招人方面更加青睐应届生，打算自己培养。与此同时，高强透露零跑还挖来了小鹏汽车的人，后续还会多方寻找人才，提升团队的智驾能力。
经历过前几年的至暗时刻，目前零跑跻身新势力造车的前排阵营。其与斯特兰蒂斯集团的合作，也将产品带向全球。
周旋于价格、交付量和利润之间，零跑管理层在不同阶段有不同规划，然而面对大浪淘沙的国内市场，如何把握好进退的尺度和节奏，也是一番考验。
（文中李阔、高强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