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6日,一家财经媒体的HR招聘app弹出一条打招呼信息。求职者目前仍在某私募基金任基金经理,在私募基金管理人公示信息可以查到该机构的信息,页面显示一条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提示信息:“投资者定向披露账户开立率低”。
他的目标岗位是“财经编辑”,薪酬期待为2万—3万。媒体HR并未点下“可以聊聊”的按钮,因为“期望太高,给不了”。
金融机构从业者转向财经媒体的消息近来时有传出,折射出两个行业的暗暗焦虑。一种观点认为,券商分析师转行当财经记者无异于降维打击。也有观点认为两种职业所需技能、目标对象等方面皆有不同,金融行业从业者即便是转行也倾向于在行业中机构之间流转,上述情景也许只是个例。
“逻辑不同。”
“性价比下降很厉害。”
“证券行业虽然降薪,但目前应该还算比较高,转行的不多。”
和讯就此话题与来自不同机构的券商分析师、猎头、互联网券商HR分别进行交流,他们第一反应如上。
根据智联招聘《中国企业招聘薪酬报告》,在今年二季度行业招聘薪酬排行中,基金/证券/期货/投资的平均薪酬位列第二,平均月薪为13169元(中位数为10001元),仅次于人工智能行业13594元的平均月薪酬。在同一份榜单中,媒体/出版/影视/文化传播行业排名为32,二季度平均月薪酬为9414元。
一位猎头告诉和讯,据他观察,在金融行业的薪酬、监管环境和行业景气度出现变化之时,行业的流动性反而不大,即便有调整也更倾向于在金融行业内部流动,如从私募到券商、从研究到业务等岗位的转换,“基本上跳槽出来的不是图薪资就是图职级,但是金融行业的一般少有跨度大的。”
“都是周期,”一位头部券商分析师告诉和讯,“我现在真想跳还是可以的,但是外面不确定性太大,没太大必要”。他认为在下行周期不如“先苟着,过两年再看看机会”。
据国泰君安研报预计,43家上市券商2024年上半年调整后营业收入为1779.95亿元,同比下滑22.45%;归母净利润同比下滑25.75%。
行业震荡与个人职业发展深度嵌合,不同机构、不同板块冷热不均,卷躺由人,很多选择与其说能不能,更多是愿不愿。
01、“流动性变慢”
沙堂在一家中等券商任传媒行业分析师,从他2021年入行的时候就“没赶上好时候”。只不过现在的日子更差了。
和讯依据上市公司年报梳理,截至8月8日,共有22家上市券商发布业绩快报,其中13家业绩出现不同程度的下滑。天风证券预计上半年业绩亏损,华西证券预计净利润同比降逾九成,华创云信、国联证券、海通证券、首创证券等上半年业绩同比跌幅均超50%。
“一级市场阶段性收紧、二级市场震荡波动”,“国内证券市场指数和交投活跃度表现不佳,投资者风险偏好下行”,“股权融资规模下降”,“IPO发行节奏变化”等因素被多家券商写入业绩变动说明,致使今年上半年投资业务、投行业务、经纪业务收益有所下降。
“现在研究所的首席还行,但是投行一塌糊涂,自营业务其实也还可以,”上述头部机构分析师对和讯表示。
券商经纪、投行等收费类业务普遍承压,从业绩快报看,自营业务是阶段性决定业绩走向的关键:固收类业务支撑部分券商投资收益增长,出现下滑的则是受权益市场波动影响。
大环境如此,从业人员的流动意愿其实并不强。沙堂表示:我觉得现在流动性比以前低了,因为现在工作不好找。如果是普通员工基本没有什么流动,主要是也没有什么空余岗位,一旦离职了连找工作可能都找不着。不管是券商还是基金,目前基本是出一个再进一个,都没多余的岗位名额。
“我们公司现在有从私募过来的,寻求某种稳定性,因为私募的环境更不好,相对于私募,券商受到证监会等多个监管机构的监管,而私募此前整体监管相对较弱,风险更高。也有的同事以前是做资管的,或者是基金经理,觉得业绩压力较大,转来做研究。投行裁人比较多,但是投行一般有挺多资源的,可以带着自己的资源去其他家。”
2023年5月至9月,《私募投资基金登记备案办法》及配套指引、《私募投资基金监督管理条例》接连施行。12月,《私募投资基金监督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发布。
清科研究中心《2023年中国股权投资市场研究报告》指出私募基金行业进入强监管时代,伴随一系列新规陆续发布,全链条监管进一步完善,差异化监管原则得以明确,股权投资基金管理人登记数量出现较大幅下滑。据统计,2023年新增登记股权投资基金管理人数量共313家,不足2022年的50%。
相对于投行、资管、研究等强势业务,券商经纪业务条线近年的发展,经纪业务下滑严重,这部分业务人员流动较大。
券商营业部面向个人投资者的经纪业务,针对个人开户、开有效户、卖私募基金、卖公募基金、开发两融港股通、无效促激活、期货期权等。有销售性质,因此从事经纪业务的人员流动性一直比较高。“对于他们而言,无非就是卖东西,只不过商品是股票、基金,在哪家做销售都一样,跟券商关系不大,主要是客户资源的差异。”沙堂表示。
经纪业务收入下滑也使多家券商近期宣布撤销营业部。7月11日,西部证券发布公告,决定撤销兰州东岗东路证券营业部。旨在“推动财富管理业务转型与快速发展,提高分支机构运营效率”。8月2日,光大证券发布决定撤销北京西直门、北京永安里证券营业部的公告,目的是“进一步优化营业网点布局”。
他并没有看到有券商分析师转行财经记者的趋势:“金融行业现在确实不是特别好,监管很严,之后可能会降薪,但是券商和私募的分析师、研究员,包括基金经理、私募研究员,他们的工资都比较高。如果他们入行较早的话,赶上2018~2020年那波行情,算是享受到了红利期,比如说基金经理,他们原来是一年可能都挣上千万的人,我觉得不太可能去媒体,落差太大。即便转行也是宁可去行业,去上市公司做证代。”
02、卷躺之间
虽然还不至于离开,但金融行业的确卷得厉害。
8月7日,一位就职于互联网券商的HR对和讯表示:行业确实很卷,“三中一华”(中信证券、中信建投、中金和华泰证券)几乎都在降薪,校招也在控制HC(headcount),目前整体就业环境不是很理想。整体金融行业的薪酬还是偏高的。我目前对于他们的流向也不是非常清楚,因为现在上市公司也不是很缺人。“我们还好,因为我们还是以技术为依托。但整体的扩张也非常保守。”
不同板块冷热不均,周期轮换。目前能源、电力、银行板块热度较高,这些领域的券商分析团队多少有些忙不过来。传媒行业持仓有限,“没什么行情”,工作强度尚可。相较而言宏观领域主打稳定,因为一直都在。
一位“不是在路演就是在路演的路上”的能源开采类分析师告诉和讯:“我助理每天12点以后睡,7点开始工作,没有双休,证券行业虽然降薪,但目前应该还算比较高,转行的不多,但性价比下降得厉害。”
券商分析师为投资者服务,对行业的熟悉程度是其中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其需要分析上市公司的财报,关注二级市场的表现,最终提供投资观点:某个行业的景气度如何,估值怎样,是不是来到了一个拐点,有无边际变化等。必须有强有力的数据,或者是一些证据来佐证观点,对逻辑的严密性也有很高的要求,“像是在写说明书”。写研报也不是工作的全部,还需要路演,需要在北上广深等跑来跑去。
券商路演数量也有上升趋势。东北证券在2023年年报中写道,报告期内,深度报告数量同比增加100%;开展分析师、专家路演服务25309次,通过线上直播和线下交流会的形式举办各类会议1609场;国金证券2023年全年共组织研究路演服务及电话会议3.3万余场,同比增长22%,举办了十余场线下大型策略会。
上述头部券商分析师认为,“金融行业的高薪,实际上很大部分也是透支身体带来的,还是适度拼搏,希望未来能好点。”
卷不动的中小券商则倾向于躺。沙堂说:“我觉得现在大家都想躺,因为整个行业环境不好,以前挺卷,做分析的时候很累,每天写好多东西,天天去路演,赚得也多,现在也没给我多少钱,我卷不起来。”
大模型在金融领域不断渗透是否会带来新的焦虑。针对投研、投顾、运营和合规领域的场景应用,已有公司进行了大模型研发。
沙堂试用过其中的一种,“感觉上搜集数据的能力还不够好,数据的真实性也得花时间去查验,现阶段还是不如一个熟练的人类。”
(应受访者要求,沙堂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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