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第四师从津浦路西转移到路东,已经三年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彭师长和四师不少干部战士,包括骑兵团的好些同志,进军津浦路西的心情,愈来愈迫切。
从整个形势看,日寇在太平洋上节节失败,为了巩固大陆上的侵华占领区,在一九四四年四月,开始打通平汉铁路,向河南中部和南部进攻。
国民党顽固派汤恩伯的四十万大军,不战而溃,三十七天丢掉三十八个县城,使河南广大地区陷入日寇之手。
我党中央为了打击日寇,收复失地,配合正面战场作战,开展河南抗战局面,提出了向河南敌后发展,控制中原的方针。
这时从淮北本身形势看,在陇海线以南,淮河以北,东海以西,津浦线以东,这一广大地区,除了交通线、县城和少数重要城镇的日伪据点处于我包围之中外,广大地区大部已被我解放。
进军津浦路西,已经有了良好的出发地与巩固的后方。
津浦路西永城、肖县等地的老百姓,一批批秘密到洪泽湖西岸的大王庄师部。
向彭师长苦诉着:
“彭司令,可不能忘记我们!我们是天天盼,月月盼,真是盼得焦心啊!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真叫做度日如年呐!”
这些扣人心弦的话,怎能不触动彭师长呢?
一九三八年, 他从豫南竹沟出发到豫皖苏。
当时,这一带是日伪据点林立, 土匪杂八队,多如牛毛,土匪天天来吃派饭,顿顿要吃鱼肉鸡鸭等晕菜,还要喝酒,成年累月如此。
至于拦路抢劫,黑夜绑票等,更是不胜枚举。
正当老百姓在苦水当中煎熬的时候,从西边来了一支新四军,打日本,打汉奸,象秋风扫落叶那样,连续剿灭了遍地土匪,而且帮老百姓干活,说话和气,军民真是亲如一家。
老百姓从来没有遇到的好部队,纷纷传说这是咱们自己的队伍,豫苏区的老百姓用中国古老的各种方式,来称颂这支新型的部队,群众纷纷参军,彭司令的队伍迅速扩大。……
可是,两年半之后,国民党顽固派却在这支抗日军队身后,大捅刀子,再加上领导思想有错误,这支队伍转移到津浦路东。
一九四一年初夏,彭师长率部队从津浦路西转移到路东,当时的新四军三师九旅张爱萍旅长前去迎接。
彭雪枫同张爱萍在中央苏区、在长征途中、后来在豫皖苏地区,都是多年共事的老战友。
张爱萍先到津浦路东。
彭雪枫见到张后, 第一句话就是:“现在看来,你是正确的……”
到路东后的三年多时间里,彭师长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津浦路西的老百姓,也无时无刻不在念念不忘打回津浦路西去。
彭雪枫师长对党忠诚,英气逼人,勤奋学习,果断有魄力,机警勇敢。
他好胜心强,他对自己在一九四一年反顽斗争中的失败,在痛苦中进行了反省。
他有一股百折不挠的精神,非恢复自己亲自创建而又亲眼看着失去的根据地不可。
他有一股子气,那就是决心要用实际行动来弥补损失的革命志气!
一九四四年,他在淮南黄花塘新四军军部,具体接受了西进的任务。
党是那样的信任他,由他担任统率四师和三师部分部队进行西征打开河南局面的前线总指挥。
三年多来,他梦寐以求的强烈愿望,终将实现,他多么兴奋!
这不单单是彭师长个人的愿望,是全师同志的共同愿望。
在西进誓师大会上,大家听了彭师长激昂慷慨的动员之后,骑兵团全体同志都摩拳擦掌地行动起来。
西进开始时,彭师长除了专门给骑兵团进行动员外,还忘不了去看望骑兵。
他在经过泗洪县濉河边上的坝头时,下了马,到了骑兵五大队。
彭师长先到各班看内务,并要二班长李朝登,带去看厕所,要全班同志都来,他没坐板凳,在干草上曲腿坐下,逐个问了每个人的姓名、年龄和家庭情况。
接着,彭师长来到滩河边上,当时骑兵五大队正奉命在濉河上搭船桥。
个别船民怕搞坏船只,有点不愿意。
我们有个基层干部发了脾气。
彭师长听到这个情况,立即要警卫人员把大队长叫去,说: “你是经过长征的老兵,你底下的干部向老百姓发脾气,这是很不好的,如果我们没有人民支援,怎么能打到路西去呢?又怎么能在路西站住脚呢?”
彭师长又说:“有些老乡不愿意借船,那是因为怕把他的船搞坏。船是他全家的命根子。我们要替船老大想一想,向他们讲清道理,说明损坏了船,一定赔偿。不能不讲清道理,就强迫命令。”
彭师长批评时,很多船民都围拢过来,听了彭师长一番话,船民们纷纷议论开了:“那么大的干部,还关心我们的船。他的话真说到我们心里来了。”
大家争相前去,把船撑了过来,很快完成了搭桥的任务。
第二天,彭师长和其他师首长,带着骑兵团出发了。
参加誓师西征大会的骑兵团
彭师长骑的是被称为“雪里站”的银黄色走马。
大家看到师长和我们又在一起走,回忆过去打顽匪王光夏,打张大路时走在一起的情景,情绪都很高。
大家纷纷议论:“这回师长跟我们一起,准能打大胜仗。”
一九四四年八月十九日晚,彭雪枫师长带着骑兵团到达津浦铁路边。
当时活动在铁路西的肖铜县总队第一营,(即西亢营)由总队参谋长兼营长李秉素、政治教导员王一平率领,在肖县皇藏峪一带活动。
他们得知大军西进,就带部队到了津浦铁路上的桃山、夹沟、曹村等车站附近,布置了警戒,并派出部队带路。
彭师长和骑兵团在师部的值班区队等,越过铁路,进到津浦路西。
一场打开路西大门的战斗即将开始了。
2
过铁路后,第一个硬仗,就是攻打小朱庄。
小朱庄位于肖县永堌寨山口子上,是一个伪顽合流的据点,是阻碍我军西进的一个钉子。
盘踞在这里的是国民党顽固派“苏北挺进军第四十纵队”,司令是绰号“王疤拉眼”的王传授。
他有两个团约两千人,迫击炮两门,轻重机枪三十六挺。
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单在肖县二区,他就活埋了二百多人。
小朱庄有一道很高的围墙,四角有碉堡,外面还有水壕, 他凭借着坚固的工事,扼守山丫口上这个要道,妄图阻止我军西进。
战斗发起前,彭师长召集各旅、团首长去开会。
他指出:“这一仗能不能打好,是决定我们能不能恢复路西的首要关键!如果打不开,我们就要退回路东去。因此,一定要打得狠!敌人在围子里,由步兵解决,如果突出围子,由骑兵团负责把它消灭。”
骑兵团过了津浦路后,从皇藏峪的山沟里穿过,进到任台子附近。
周纯麟团长和姚运良政委从师部开会回来时,小朱庄已被我十一旅部队包围起来。
枪声从小朱庄方向传来。
天刚蒙蒙亮,部队正吃着饭。
在一个有碾盘的空院子里,周纯麟与姚运良召开了大队以上的干部会议。
参谋蒋成玉在墙上挂起地图。
周纯麟在地图前面,指着小朱庄的位置,说明敌情、师部的决心和部署。
姚运良接着讲话。
他说这次彭师长决心很大,一定要全歼小朱庄的敌人,要求骑兵一定要大显身手,发挥应有的作用。
各大队和团直各单位,都回去开支委、小组长以上的活动分子会议。
在三大队,由支部书记孟昭贤作了传达,大队政委何林兆进行了动员,大队长展广蕴讲了战前的准备工作。
大家的情绪非常高,争先恐后表决心。
一区队长王俭元说,路西是我们创建的根据地,三年了,这次非收复不可!
消息传来,小朱庄已被兄弟部队十一旅全部合围,三大队立即召开党支部大会,何林兆又作动员,再次说明这是西进的关键一仗,一定要全歼敌人。
天还没有亮,团部要各大队全部进到小朱庄东南角仅二里路的干河道内,隐蔽待命。
在干河里,周、姚又召集大队以上干部开第二次会议。
周纯麟首先讲了兄弟部队对小朱庄进行攻击的情况,然后对各大队具体布置战斗任务。
正讲时,听见小朱庄那边, 外围的枪声,已向圩墙上转移。
大家抬头看去,只见小朱庄上空,一股股浓烟升起。
周纯麟不顾当前小朱庄战斗的情况,继续讲话:“王传授是很顽固的家伙,不可能投降。根据彭师长指示,担任攻击小朱庄的十一旅部队,已作了调整,在庄子西、北和东北方向加强攻击。在东南方面,有意识的撤了些兵力,要他向东南突围。根据估计,敌人在别的方向上突围的可能性不大,很大可能向东南方向突围。我们的任务是,要让他全部突到东南小平原上,不要让他越过这里,突到东南小山上去。”
周纯麟又讲彭师长这次决定:中午十二点钟攻击,不顾一切拿下小朱庄,并再三重申:敌人出了小朱庄,跑掉一个,骑兵团负全责!
周随即对四个骑兵大队(这时已成立了七大队,王天锡任大队长,刘成章任政治指导员)区分成三个梯队。
并且规定:各大队出击时,一律听团部的冲锋号。
周纯麟又严格要求:这次出击要集团攻击。第一批上去,用机枪扫射,打乱敌人的队形。第二批用刀砍,第三批用枪补。再返回时还是这样。
周纯麟随即叫团部司号长李玉兴前来,要李号长说明冲锋号后带什么尾子,就是命令哪个大队出击。
这时李玉兴号长已十分疲劳,脸发白,眼睛里有红丝,说话吃力。
原来,彭师长在头天晚上,把西进部队的所有司号长和司号员都调去,在小朱庄四周,轮番吹了一夜冲锋号,搞得王传授既怕这边冲锋,又怕那边冲锋。
十一旅部队的猛烈进攻,加上这种“神经战”,王传授既挨打,又胆颤心惊,神经紧张了一整夜。
李玉兴号长带了司号员,虽然吹了一整夜号,但看到胜利在望,喜形于色,高兴得直抚摸着自己的军号,回答周纯麟的问话。
周纯麟集中精力,用望远镜注视着小朱庄。
主要考虑如何抓住战机:如果出击早了,王传授突围出来,又会缩回去;如果出击晚了,就有可能让先突围的一部分,抢占东南小山,
那地形复杂,就有跑掉一些敌人的危险。
姚运良一会儿到师部了解情况,听听彭师长有什么指示,一会儿回到干河道里,派人到各大队检查战前的准备工作,并随时发出指示。
师部不时派骑兵来,通告战斗情况和师首长指示,后来,索性拉上电话线,随时通话。
其他大队一样,三大队在团部开会后,又开了活动分子会议,何林兆传达了师、团首长指示,又作了动员,把大家的劲鼓得更足。
展广蕴讲了战术,要求发挥朱集战斗精神,争取立功。
并且确定由支书孟昭贤带一、二两个区队,在前面当突击队。
会开得很紧凑。
一区队长王俭元要各班再深入动员,他对各班长说: “我冲到哪里,你们跟到哪里!”
他话不多,说一句是一句。
各班在动员时,只见小朱庄的南头和北头,火光冲天,枪炮和手榴弹声音,越来越紧密。
大家在干河道里吃着干粮,一面把油饼、烙馍,塞到马嘴里,一面抚摸着马身,对马说:“伙计,这回咱俩好好合作,完成任务!”
有的对马说:“我的干粮,都叫你吃了,到时候,可得听我指挥!"
有的同志甚至抱着马头,亲起马来。
一大队大队长程朝先,看到马吃骑兵带的干粮,感到这不是办法,就下命令“就地喂马”。
怎样喂呢?
大家把帽子脱下来,从马身上搭的马料袋里,把马料倒在帽子里,托着帽子喂马。
三大队的五班班长张德才是支部青年委员,那时没有共青团,只有“青年队”组织。
他抓住战前空隙,开了青年队会议。
十八个青年队员表了态,保证发挥青年先锋作用,带头杀敌立功,决不当孬种。
三大队二班有个麻子,听了动员,随口说起快板:
快速部队骑兵团,
行动起来如闪电。
只要敌人跑出来,
围歼逃敌我包圆。
机枪小炮打先锋,
马刀要劈疤拉眼。
我的马刀要见血,
刀不见血非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