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骑兵团涉过巴沟河到达车集附近时,跟着马蹄印,踩着马粪,大家都知道是国民党骑八师就在自己队伍的前面。
骑八师等大批顽军的进攻,会在部队中引起什么思想反应呢?
惯于在行军作战中了解部队思想脉搏的政治机关,立即作了研究。
了解到:
对老同志来说,三年前我三十二团遭受重大损失的情景,是记忆犹新的;
后来在路东参军的同志,也常听说过。究竟国民党骑兵有多厉害,有些人心里没有底,有的甚至还有些胆怯。
彭师长已牺牲,这时虽还没有公布,但由于骑兵团有个区队在师部值班,又派过部队护送灵柩东去,事实上已是“公开的秘密”。
面临这个情况,部队里有些人私下议论起来:“国民党骑兵又来了,彭师长也不在了,到津浦路西才三个月,这回又要回到洪泽湖里去喝水了。”
但是大多数同志是有信心的,因为在三年当中,在津浦路东, 我们打鬼子,打汉奸,反击顽军进攻,打了不少胜仗,战斗力大有提高,已今非昔比了。
在永城以东吕店一带,我兄弟部队与北进顽军接触交战,密集的枪炮声,把骑兵们三天来连续行军带来的疲劳驱散了。
天刚明,部队正要出发,新四军三师七旅部队正在骑兵团北边向西开进。
骑兵团政治处负责人立即针对部队思想情况,作简短动员。
当部队听说“胡大队”也来参战时,信心倍增,情绪更加高涨。
因为在淮北津浦路东,军民都传说“天不怕, 地不怕,就怕胡老大”。
原来在三九年和四O年,八路军南下的一个大队,由胡炳云同志率领,曾在皖东北打过几次硬仗,打出了名。
胡炳云
以后“胡大队”改编为新四军三师七旅十九团。
骑兵团同志听说要同这支英雄部队一起作战,大家兴奋地急忙整理马装具,准备战斗。
北上顽军一面与我兄弟部队接触交战,一面迅即北去。
很明显,这是在同我军争夺制高点——永城以北的保安山。
我兄弟部队已先占领了保安山。
顽军只好在山的西边和西南、 西北,朝山上我兄弟部队阵地仰攻。
十月十九日和二十日,顽步、骑六千余人,向夫子崖、吕楼、李楼、后窑、窑山集等地疯狂进攻,隆隆的山炮声震得山声回响。
顽军的进攻,屡被兄弟部队打退。
我步兵又向顽军夜袭,打了顽军指挥机关。
顽军惊慌失措,彻夜自己打自己。
这时方又得知陇海路北的八路军,已在南援途中,急忙仓惶南撤。
在顽军进攻保安山时,骑兵团作为师的预备队,养精蓄锐,正等待时机的到来。
二十日晚,只见山的西面,一堆堆烈火,到处燃起。
有经验的老骑兵开了口:“这回,又该我们显身手了!”
2
一九四四年十月二十一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早上,东方刚出的太阳,发出光芒。
田野里有一层薄薄的晨霜。
几天来的保安山阵地战,都是兄弟部队步兵打的。
骑兵们虽然几天没打仗,但时刻处于准备状态中,马不卸鞍,人和衣而卧,但终算吃饱喝足,又开了各种会议,作好战前动员,象弓上的箭,拉紧了弦,箭离弦的时刻来到了。
天明前,在窦楼团指挥所里,周纯麟、姚运良根据指挥部的命令,要各大队领导干部前来受领任务,规定追击路线及注意事项,分三路向逃敌追击。
骑兵从保安山南边绕过,过薛家湖,只见满田野里,尽是一片片国民党军队的背包,还有从老百姓那里抢来的衣被。
到处是散落的钞票以及子弹袋、炮弹箱等。
负伤的国民党士兵,用枪支当拐杖,一病一歪地踉跄着。
一些国民党的败兵,跪在地上,横举着枪,或者把枪放在一边,举着双手,叫着投降。
骑兵们根本顾不得去收缴这些散兵的枪。
驱马疾驰,直冲前面田野中好几百奔跑着的敌人。
三大队大队副冯福林骑着号称“小火车头”的青马,跑得特别快。
他只带着郭生才等二十多人,冲入几百敌人当中,马刀在敌群中乱砍。
不一会儿,几百人有的被砍死,有的举手投降,有的钻在田边沟里装死。
师政治部拂晓剧团的蒋志侠(现名白艾),到骑兵团来体验生活。
在三大队,颇能同基层干部和战士打成一片。
大家和这个白胖的小青年很合得来。
由于他在骑兵团没有职务,正值国民党暂编十四师来进攻,大家受了启示,就叫他“蒋暂编”,或简称“暂编”,年龄比他大一点的叫他小蒋,作“暂编文化教员”的工作。
他过津浦铁路后,一直象是骑兵团的一名成员,参加战斗,照常分配他工作。
打起仗来,他老跟着大队政委何林兆,还有大队部的几大“员”——文书、 卫生员、通信员在一起。
蒋志侠眼看着满田野几百顽军,被郭生才等二十多人冲得正象“虎入羊群”,高兴极了。
何林兆已前去指挥战斗。
小蒋于是顺着大路,带着大队部的几大“员”,腰间挂支手枪,直奔前面大村庄而去。
快到这个大村庄时,当时不知村名,后来才知道是酂阳集,在村外一道土坎下下了马。
忽然间,土坎的一道“渔裂沟”里,射出一梭梭机枪子弹,密集的子弹打得杨树叶子哗哗地直往下掉。
这时小蒋身边只有文书和卫生员,正在着急为难之时,只听得身后马蹄声响,几匹马急驰而来,如果又是敌人来了,那不前后受敌?可就难以对付了。
小蒋抬头一看,只见土坎下面的路上飞来三匹战马。
仔细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骑兵战斗组长丁翠红和两个战士。
他们来到了蒋志侠跟前。
丁翠红跳下马来,雄赳赳地把马缰塞到小蒋手里,就说:
“暂编!替我拉马,让我上去!”
当他看到蒋志侠的手枪还挂在身上时,又对蒋说:“你到这时候,还不掏出枪?"
接着,丁翠红带来的两个战士,也跳下马来,同样把马缰塞到“暂编”手里,跟着丁翠红身后,迅速地向土坎上冲去。
蒋志侠在土坎下,只听到土坎上面枪声大作,打得十分激烈。
一会儿,丁翠红带来的两个战士下了土坎,对蒋志侠悦
“暂编,这里敌人不少,丁翠红牺牲了!”
“赶快去报告大队长!”蒋志侠说。
这时,只见展广蕴骑着白马,跟着通信员胡长功、肖全德等,来到土坎下。
上去观察后,本来打算派通信员调各区队前来解决这股敌人,可是从敌人打出来的轻、重机枪火力判断,敌人不少。
于是展广蕴告诉通信员:
“快回去报告团长,这里敌人很多,可能有一个团的样子,快要步兵上来解决!”
在酂阳集北的大路上,九旅二十六团的一营营长李光军, 带着部队正在急行军。
骑兵团一位领导同志对他说:
“李大个,快!前面有大股敌人!”
李光军没心思回答,只催着部队快跑。
参战的9旅26团1营营长李光军
蒋志侠同一些骑兵在土坎下,拉马向北迎去,只见二十六团的部队,分几路纵队飞跑而来,又分几路上了土坎,包围上去。
只听得上面一阵机枪猛烈射击,手榴弹连连响了起来。
我二十六团冲进酂阳集,把敌人整整一个团全部解决。
几十挺轻、重机枪和八百多名俘虏押了出来。
展广蕴碰到李光军,说:
“你们可不要埋怨我们骑兵光发洋财(指缴获)了。你们这次可发了大洋财了。”
李光军很有风格地说:
“当然这次是你们骑兵先追上围住的功劳。”
蒋志侠向展广蕴、何林兆讲了丁翠红的牺牲经过。
团政治处负责人指示三大队立即买棺材掩埋。
由于部队即将出发,继续追击南逃的敌人,何林兆就要蒋志侠留下来。
蒋志侠跑了几个村庄,买了棺材。
当老乡们帮助他把丁翠红抬入棺材时,看到丁翠红长方的脸上,眼窝旁被敌人子弹打透。
这个平时活跃能干,战时勇敢机敏,在泗县东簸箕窑战斗中的小英雄,现在长眠在酂阳集东南角上。
大家只知道他是永城县人,可是不知道是哪个村庄的。
他的家属至今恐怕还不知道他的英勇事迹,更不能领到烈属证。
然而他的壮烈牺牲,却在全歼酂阳集逃敌中起了重大作用。
我们的一次次重大胜利,直至我们今天的幸福,不正是这些没有留下地址的英雄们,用自己的鲜血换来的吗?
3
我骑兵五大队,追过永城以北的太丘集。
骑兵战士陶祥高赶在前头,看见三个敌人,正扛着一挺机枪逃跑。
经过一个老大娘旁边,老大娘正在用铁锨挖地。
她把铁锨一举,这些平时对人民如虎似狼的国民党顽军,这时却吓得丢下机枪就跑。
陶祥高等赶到老大娘跟前。
老大娘叫起来:“快来拿呀,这里还有个带腿子的枪呀!”
并且向前指着说:“前边刚过去一帮子刮民党!"
顽军一部已逃到前面村庄的一个有土围墙的院子里。
骑兵五大队在村北小树林里下了马。
任歧峰大队副派一部分骑兵,绕过庄去包抄敌人。
骑兵战士王根思、陶祥高等徒步上前,同敌人展开隔墙战斗。
陶祥高
顽军在土墙上打枪抵抗,我骑兵向墙内扔手榴弹。
王根思从后边上来,把陶祥高拉到他的后面,说:“你小,跟在我后面,我比你有经验。”
正向敌人继续进攻时,“哒!哒!”几声枪响,王根思被打倒。
陶祥高怒火直冒,他连忙从侧边爬上墙去,只见墙院内尽是敌人。
他就把一袋手榴弹,全拉出弦,投了下去。
只见院内轰的一声,烟雾弥漫,敌人有的被炸伤,有的被炸死,有的跑到屋里躲藏,院子里三挺机枪也没拿走。
陶祥高看到屋子里敌人还不少,挨着房子有一块是高梁杆上糊泥巴的墙,就跳下土墙,从旁边院子里找到一根杉木杆子,从旁边拣了十几袋顽军丢弃的手榴弹,先把七、八袋手榴弹,用绑腿扎紧,捆在木杆一头,用另一条绑腿结住手榴弹的导火索,把木杆对着房屋上泥糊的地方,猛地一撞,然后把扎着手榴弹的杉木杆伸进敌人屋内,拉响导火索,“轰”的一声,敌人又被炸伤炸死好多。
任歧峰领着大家喊:“快出来投降,缴枪不杀!不出来我们又要炸了!”
敌人陆陆续续举起了手,走了出来。
大批枪支弹药放在屋里,南面院子里的敌重机枪连也缴枪了。
大群俘虏被我们两三个骑兵押解着。
这时,刘金全区队副也带了几个人,押着百余俘虏,前来会合。
几批俘虏在一起站好队,其中一个俘虏看到我们总共才十几个人,后悔地说:“早知道你们只有这几个人,我们才不缴枪呢!”
就这样,骑兵五大队在永城西北曹庙附近,消灭了顽军一个营,共三个步兵连,一个重机枪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