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曲琪玉。曾任杭州西湖公安分局局长、中央警卫处副科长、科长、副处长、处长,中共中央直属机关事务管理局副局长。)
据统计,毛主席一生曾44次莅临杭州,最多的时候一年来过5次。幸运的是,1953年毛主席第一次杭州时,我参与了他的警卫工作。
这次工作经历给我留下了终身难忘的记忆,也深刻地改变了我后来的人生轨迹——因为毛主席对他的这次杭州之旅非常满意,当时我们这些为他服务过的同志,有十几个后来都被调到了中南海,继续为毛主席服务。其中就有大家比较熟知的理发员周福明、厨师韩阿富、卫士封耀松等。
我也是被调去中南海的一员,从那以后,我就留在主席身边做警卫工作,一干就是14年。
1952年12月,杭州市公安局终于盼来了毛主席要来杭州的消息。为了确保毛主席在杭州期间的绝对安全,我们已经在王芳同志(时任浙江省公安厅副厅长兼杭州市公安局局长,经过省委研究,毛主席在杭州的警卫和接待工作统一由王芳同志指挥)的领导下准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当时我的职务是西湖公安分局局长,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位置,因为毛主席来杭州后,他所下榻的地方,正是西湖景区的刘庄,属于我们的辖区。所以王芳同志将我调入刘庄,直接参与对毛主席的警卫工作,并作为毛主席在杭州外出活动时随员警卫之一,常伴主席左右。
刘庄在西湖西岸的丁家山,晚清的时候是一个广东举人的庄园,也就是现在的西湖国宾馆。这里湖光山色更胜一筹,同时附近的居民也不是很多,更便于我们警卫布防。
毛主席当杭州后,刘庄等几处重要住所的外围警卫都由杭州警备区的承担,刘庄则由张耀祠带来的中央警卫团干部大队(这个大队的成员全部是连排级干部)负责站岗放哨。
我们的工作除了警卫布防,还包括衣食住行等很多方面。为了给毛主席找到一名政治可靠、厨艺高超的厨师,我当时跑遍了辖区里所有的饭店,最后找到了楼外楼饭庄的韩阿富。韩师傅出身贫苦,为人忠厚老实,厨艺也非常好,主席很喜欢韩师傅的手艺,后来他一直为主席服务。
毛主席抵达杭州,是在1953年的12月28日凌晨。我们知道,毛主席的生日是12月26日,所以他老人家其实是火车上度过他的60大寿的。这可能是主席故意安排的,因为他一向不喜欢别人给他祝寿。
毛主席这次南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即将召开的第一届全国人大起草《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他把自己的工作地点选在了西湖旁边的僻静处。
主席在杭州期间,除了主持起草新中国的第一部宪法,还要听取浙江省委主要领导同志向他汇报工作,有时候还要外出考察农业社、果园、茶园,总之是很繁忙的。
毛主席是非常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每到一地,他都要和当地的干部和群众谈话,了解基层的实际情况。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当时建议主席戴着口罩和群众见面,这也是无奈之举。毛主席自然不会认同这种做法,所以他在聊天时常常会摘掉口罩。好在那个时候,全国解放还没多久,也没有电视,普通群众知道毛主席样子的并不多,只知道他是个大干部,根本没往其它方向想。
当时主席每次外出,都乘坐一辆从北京带来的苏制七座吉斯防弹车,这辆车的爬坡性能非常好,就是地盘沉跑不快,给主席当司机的,是警卫局交通科科长周西林同志,他在延安时期就给主席开车了。
主席在杭州期间,中央的日常工作由在北京的少奇同志负责,他每天都要和主席通话。如果遇到一些重大的问题,周总理和小平同志也会来到杭州,当面向毛主席请示。
那段时间,主席的工作是非常繁重和纷杂的,经常要工作到深夜。同行的周大夫建议毛主席趁着在杭州的这段时间,改变一下他在战争年代养成的深夜办公习惯,白天多出去走走,爬爬山。主席采纳了周大夫的意见。
在杭州停留的78天时间里,毛主席几乎爬遍了杭州市内所有的山,五云山、北高峰、玉皇山、狮子峰、天竺山、莫干山等等,这些地方主席都去过,有的还去了很多次。毛主席喜欢爬山,每次爬山回来,他都感到高兴、舒服,对杭州的风景也是赞赏有加,有时候还会即兴赋诗。
这期间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故事,就是主席爬天竺山的时候,卫士长李银桥随手在路旁的竹林里捡了一根直溜溜的竹竿,主席很喜欢,此后只要爬山都会带着。后来主席还把竹竿带回了北京,这根竹竿也跟着毛主席去了香山、玉泉山、十三陵等名胜景点,可以说走遍了大江南北,被主席把玩得油光锃亮。
有一次,越南的胡志明主席去北戴河见毛主席,他看到主席从联峰山下来时,拄着这个竹竿,就向主席讨要留作纪念。但主席是个念旧的人,没有舍得送给胡志明。
现在我们还能看到很多主席拿着这根竹竿的照片。
尤其令我们感到难忘的,是毛主席爬北高峰期间发生的一件事。北高峰是杭州的制高点,在山顶看西湖和杭州可以一览无遗,所以主席在杭州期间,曾三登北高峰。
当时的北高峰道路崎岖,石板路年久失修,杂草丛生,又比较偏僻,情况相对复杂一些。为了保证主席的绝对安全,每次登山前,我们都做了精心的安排,禁止游人和老百姓上山。当时老百姓都非常支持我们的工作,出面一说没有不服从的。
可是这样一来,主席登山时就看不到群众了,尤其是看到农舍家家房门紧锁,就更不高兴了,下山的时候不理我们,一声不吭地往前走。说来很巧合的是,主席在一棵松树下休息的时候,突然从附近农舍里跑来一只大公鸡,它昂首挺胸走到主席面前,咕咕地叫个不停。
主席看后非常高兴,对身边的王芳同志说:“王厅长,看来你没有管住这只大公鸡啊!我们没有群众欢迎,还有大公鸡欢迎呢。”说得王芳同志很不好意思。
回去之后,毛主席就提笔写了一首《看山》:
三上北高峰,杭州一望空。(三上北高峰,看不到杭州的老百姓)
飞凤亭边树,桃花岭上风。(飞凤亭和桃花岭上也不见游客)
热来寻扇子,冷去对佳人。(只能冷冷地看着西湖这个佳人)
一片飘飘下,欢迎有晚鹰。(好在还有一只大公鸡欢迎我)
毛主席把这首诗交给王芳后,他很紧张,拿着诗召集我们开会,说从这首诗能看出,主席对我们的警卫工作是有所批评的。
我说:“像北高峰这样的荒山野岭,不控制绝对不行。主席批评我们,我们还可以写检讨,如果出身问题,我们连写检讨的机会都没有了。”
大家都觉得我说的有道理,王芳同志又说:“下次去玉皇山,我们要先拿出个方案来。”
之后主席登玉皇山的时候,我们给出的方案是,让主席在早上10点以后上山,这个时候遛早的市民大都下山了,我们抽调一部分便衣同志提前上山,和游客融在一起,主席上山后,在封锁上山道路,许下不许上。
考虑到玉皇山的坡度比较大,我们还从警备区调来两匹马,以备不时之需。但主席发现这两匹马后对王芳:“我是来爬山的,不需要骑马,牵回去吧。”
这次毛主席上山后,看见了许多游客在山上观光游玩,非常高兴,还主动上前给一些游客打招呼。大家看到是毛主席,都非常激动地鼓掌,主席的心情也非常愉悦。
中午在山上的素菜馆吃饭的时候(这个饭店是我们的“职业保卫点”,工作人员都是我们的人),毛主席看到端上来的菜里有很多鸡鸭鱼肉,就一脸严肃地问王芳同志:“不是说吃素菜吗?怎么又上荤菜?”
王芳同志连忙解释说:“这些看起来是鸡鸭鱼肉,实际上都是用豆制品和面筋做成的,确实都是素菜。”主席这才很有兴趣地品尝了起来,吃得非常高兴。
毛主席离开杭州,是在1954年的3月14日,我们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送别了他。但我们和毛主席的缘分并未就此结束,几个月后,我们这些为毛主席服务过的同志中,有十几个都被调到了中南海。我也是那个时候去中南海的,一干就是14年。
可见,毛主席对我们那次在杭州的工作还是非常满意的。这次之后,毛主席又53次来到杭州,可见他对杭州这座城市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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