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顺六年(1462年)八月,致仕在家的前右副都御史韩福去世。这位永乐十三年(1415年)进士出身的胶州籍官员,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无疑是在凤翔府知府的任上正面硬顶大明郑王朱瞻埈。
朱瞻埈是明朝首封郑王,仁宗朱高炽次子、宣宗朱瞻基之弟,一向飞扬跋扈目中无人。韩福为官“廉谨自持”,从来不与郑王妥协,史称“郑王每欲害人,福力拒之”。最终朱瞻埈也拿韩福没办法,只能想办法把他调去巩昌府。
然而到了明英宗天顺年间,不但郑王府的封国早已从凤翔府改成了怀庆府(今河南沁阳),桀骜不驯屡犯国法的人,也从郑王换成了他的儿子:郑世子朱祁锳。那么这对活宝父子在天顺年间还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郑世子的荒诞生活
朱祁锳生于宣德六年(1431年),郑王朱瞻埈嫡长子。可能是平时作恶多端的缘故,朱瞻埈早在正统七年(1442年)的时候,便因为风疾而卧床不起。此时年仅十二岁的朱祁锳挺身而出,完美地主持了郑王府的迁国事宜,其表现获得阖府上下交口称赞,也因此被封为郑世子。
转折点出现在景泰七年(1456年),这一年的正月,郑世子妃韩氏去世。天顺元年(1457年)四月,兵马指挥张敏之女张氏被册封为郑世子继妃。但自此以后,朱祁锳的形象与之前相比,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朱祁镇
擅罚官员
由于南宫政变得位不正的缘故,明英宗朱祁镇在重新登基之后一改之前的刻薄,对宗室释放了不少善意。父王卧病在床,贤良淑德的世子妃又已经过世,整个怀庆府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朱祁锳现在的心态有点骄傲。
天顺二年(1458年)的时候,郑王府左长史乔木和右长史陈康之间发生矛盾,史称“互相讦启受赃”。这个事情和朱祁锳本来没什么关系,毕竟又不是这位世子殿下在那里吃拿卡要。问题在于朱祁锳先大手一挥把乔木和陈康给抓了起来,然后再向朝廷进行通报。明英宗勃然大怒,他当即降敕,将这位堂弟痛斥了一番:“乔木等果有赃罪,朝廷自有处置,如何擅自拿送仪卫司拘监?揆之礼法,不无乖失。但念亲亲之义,姑置不究。其长史乔木、陈康已令巡按御史提问发落。尔宜格守礼法,毋再轻率,以全令名。”警告他下次不得再犯。
擅迎襄王
天顺四年(1460年)二月,明英宗给自己的嫡亲叔父襄王朱瞻墡写信,请他赴京一聚。襄王是仁宗第五子,和宣宗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南宫复辟之前,朝野便有谣言,称大学士王文、兵部尚书于谦打算迎立襄王之子为帝。
正因为这个心结存在,明英宗在复辟之后便召叔父入京,史称“帝颇疑瞻墡”。好在襄王政治经验丰富,早在英宗尚被软禁于南宫之际便已经烧了冷灶。最终朱瞻墡不但全身而退,还把他和大侄子之间的关系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襄王的封国在湖广襄阳府(今湖北襄阳),进京途中会路过新乡,与郑府封国相距不远。明英宗和郑世子之间是堂兄弟关系,襄王自然也是朱祁锳的叔父,所以他立刻派王府承奉正阮兴、右长史丁宁前去迎接。
当年从凤翔府迁国怀庆府之时途经西安,朱祁锳事先向朝廷打了报告,得到允许以后才入城和秦王见了一面。未曾想近二十年过去以后,朱祁锳却越活越不如以前。他在先斩后奏之余,居然还给朝廷上奏称“未敢擅便”。明英宗再一次赐敕指责朱祁锳的这种行为是“不待命而自专”,而且罕见地给了他一个“尔其慎之”的警告。
虐待父王
天顺三年(1459年)年底,由于旧疾复发,郑王朱瞻埈退居幕后,再次由世子朱祁锳代理府事。郑王共四子,其中朱祁锳和泾阳王朱祁铣年龄相仿,从小就关系特别好。朱祁锳对弟弟是真不错,日后他儿子和泾阳王有矛盾,他第一时间就站出来力挺弟弟。然而二人之间却颇有同恶相济的味道。在朱祁锳代理府事的这段时间里,他本人“违越礼法,弃妃立妾”,而泾阳王则挑拨兄长杖毙王府承奉王受。消息传到京师,早就看他不顺眼的明英宗趁机大发雷霆,派出宦官王定、驸马都尉石璟和锦衣卫指挥逯杲赶赴怀庆府,将郑世子和泾阳王一起抓来“戒谕”。
在两人到了京师之后,英宗派出勋贵大臣一审,发现除了以上罪行,兄弟二人还对郑王不孝:“续又体知叔卧病日久,祁锳既不躬侍汤药,又减去衣食。虽遇时节,亦不侯问,乃与祁铣等时常作乐酣饮。凡此所为,皆不仁不孝,无礼无义之事。于君臣、父子、夫妇大伦俱有乖失,所系非小。”英宗的怒气值已经到了顶点,下旨将二人留在京师“读书习礼”,期望他们能够改过自新。
漂在北京的日子
根据郑王之前的所作所为来看,他被儿子虐待只能说是罪有应得。然而大明王朝毕竟以孝立国,郑世子的行为必须予以惩戒。
到了京师以后,郑世子和泾阳王当然不可能待在皇宫,而是住进了诸王馆。明代诸王馆位于今北京市东城区帅府园东口,在清代为豫亲王府,如今则是协和医院所在地。明代皇子出府、亲王进京,都会暂时居住于此。
孝渊景皇后
天顺四年(1460年)的时候英宗诸子尚未成年,诸王馆内只居住着郕王妃汪氏及其女固安郡主。所谓的郕王就是已经被废黜的景泰帝朱祁钰。英宗把已经三十岁的堂弟安排进诸王馆,和自己的弟妹住在同一片屋檐之下,还真是一点都不避嫌。
皇帝安排来给兄弟二人上课的人是翰林院修撰陈鉴和刘吉。陈鉴的名气不大,但学问很好,因为他日后是天顺六年(1462年)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刘吉就更厉害了,他是正统十三年(1448年)进士,日后宪宗朝内阁大学士(即所谓的纸糊三阁老之一),孝宗朝的内阁首辅。
这一次以戴罪之身留在京师“学习”,郑世子和泾阳王对于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为今之计只有极力伪装自己,才有可能蒙混过关。皇帝堂兄既然见不到,那就从两位老师身上下功夫。兄弟二人对陈鉴和刘吉态度极为谦卑,二人向他们“拜揖”之时,他们都会还礼。
根据《皇明祖训》的规定,即使是三公和大将军,见到亲王之时也要行四拜礼,而亲王只需要“坐受之”即可。又据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议定的相见礼,像陈鉴和刘吉这种级别的官员,见到宗室中镇国将军的时候要行两拜礼,镇国将军也只需要“坐受之”即可。无论是郑世子还是泾阳王,品级都高于镇国将军,按规矩根本不需要向陈鉴和刘吉还礼。他们这样做,自然是为了打造自己知错就改的形象:“己卯,翰林院修撰陈鉴、刘吉奏:‘臣等奉旨教郑世子及泾阳王读书。每拜揖,世子及王皆还答。虽世子及王感荷圣恩,责躬修省,自执谦敬。然朝廷宗室,臣下致敬自有常礼。且赐晓谕,免其还答。’上以世子及王知所敬惧,心善之。”
英宗果然被二人的表面功夫所麻痹,认为他们已经大有改观。于是在天顺五年(1461年)正月,让内官张骥、驸马都尉石璟护送世子和泾阳王返回怀庆府。
自明宣宗宣德朝以后,宗室想要进京朝觐就成了一件超级困难的事情。不曾想到了天顺年间,郑世子和泾阳王不但有机会在京师住了四个月,最终还能全身而退。
虽然朱祁锳表现出了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但英宗还是取消了他代理府事的权限,此后郑府出面与朝廷沟通的代表又变回了郑王朱瞻埈本人。然而到了天顺七年(1463年),世子继妃张氏之死又掀起了一场风波。
当初朱祁锳宠妾灭妻之时,张氏就被置于别室。等他从京师回府之后,张氏依然没被放出来。不但如此,朱祁锳还纵容群婢逼死张氏,“己巳,郑王瞻埈奏:‘世子祁锳妃张氏因挞婢有伤,惊惧自缢。’上览奏,疑其事有不实,遣中官察之。中官言世子实嬖于婢。妃为所譛,置别室不相见四年。及是纵群婢凌逼至死。上怒,命太监萧敬持敕符往召祁锳。”
明英宗在瓦剌一年,又在南宫熬了七年,其政治才能早已远非当年可比,朱祁锳的这点把戏如何能瞒得过他?按照正常规律,朱祁锳这一次绝对在劫难逃,必然要被废为庶人。但是他运气确实好,因为皇帝本人在不久之后便突然驾崩。国有大丧,新天子自然顾不上来处置朱祁锳,此事就此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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