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说自己是转世佛女,座下需要贴身童女。
我从嫡女变成她的贴身丫鬟。
入宫时,她要我必须膝行跟在左右,连陛下都感到不忍,父亲却说:
「佛曰,人生有八苦。臣这女儿是在替佛女受世间苦难,好为陛下祈福。」
陛下动容,把我娘给我请封的县主名号赐给了妹妹。
是夜,我照常给她洗脚。
她笑着吩咐我:
「这洗脚水赏你了,跪下喝了吧。」
图源网络 侵权删除
1
我端起盆,在她注视下,喝了精光。
苏妙禾抚掌大笑,赤脚蹬在我肩上:
「姐姐,叫你喝还真喝呀?你要早这么听话,就不会受这么多苦咯……
「果然人是需要调教的。今日许你睡两个时辰,滚吧。」
我垂下头,麻木地说:「多谢佛女。」
我拖着跛脚离开苏妙禾的静檀院。
路过芳华院时,父亲正抱着刚出生的嫡子赏月。
苏妙禾的母亲挡在父亲身前,状若亲昵地拉着我的手:
「妙善,你这孩子怎么衣裳湿了也不换一身呢?」
我没动,等她下一步动作。
果然,她立刻往后一倒,挥舞的手掌心内全是血。
父亲大吼一声:
「苏妙善,你怎么还是死性不改?你母亲好心关心你,为何还要掐她?」
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可我没后娘的时候,就没爹了。
这样拙劣的把戏,她们屡试不爽。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父亲一巴掌扇到我的太阳穴,我整个人发晕。
「苏妙善,谁允许你这样笑的!」
我知道,他定是想起我娘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被蹉跎在后院一寸一寸地枯萎。
死去前,她解脱般嘲笑我:
「苏妙善,你有没有心?
「你连我要死了,也不会哭一滴眼泪吗?」
可我的心,不是早就还给她们了吗?
2
我是我娘和我父亲无媒苟合的产物。
因为长公主看上我娘的心上人,太后为了自己的女儿,在千秋宴上一杯酒把我娘送到了我父亲的床上。
冠盖满京城的才女,怀胎三月时死心嫁给了我父亲。
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降临。
娘给我取名厌女。
我两岁会走,三岁才会说话,父亲给我取名,愚儿。
那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讨厌我。
把我丢弃在偏院。
忽然有一天,娘开窍了,打扮花枝招展去参加了宫宴,为我求了一个县主的名号。
但父亲以我太小为由,等及笄日再加封。
这是娘威胁太后求来的。
娘一遍一遍掐着我身上的软肉,逼我一字一句背诵:
「我是奸生子,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是我娘亲。
「我是奸生子,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是我娘亲。
「我是奸生子,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是我娘亲。」
……
她高兴时,又重新给我取了名字,叫妙善。
我以为她开始爱我。
她给我做衣裳,蒸肉汤。
可她做的衣裳里插满了针,她蒸的肉汤里全是血。
她问我衣裳舒不舒服,我点头。
她问我肉汤好不好喝,我捂着被割下大腿肉的伤口,点了点头。
「娘,好喝的。」
她笑得凉薄,用食指戳我的头。
「你是不是傻?
「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心?」
我想说我有的。
娘,厌女怕疼,怕黑,怕针扎……
可我第一次说疼的时候,她把我养大的老鼠踩死,说我不乖,就弄死我屋子里全部的老鼠。
它们是我最好的伙伴。
可我为讨好她。
一夜屠尽它们,送到她床前。
她大骂我是疯子。
我学会了麻木,但依旧渴望得到她的爱。
太医说她病得很严重。
父亲嗤笑:
「犯的相思病吧。」
娘的心上人带着公主回京了。
那场宫宴,就是娘的心上人大胜归朝的封赏宴。
听人说,娘那日表演了一场剑舞,潇洒身姿得到一众好评。
可父亲回来后,对着娘鞭笞了百下,一边骂一边打:
「贱人!众目睽睽之下,竟敢与他眉来眼去,我打死你!」
娘哭笑着在地上打滚。
她指着跪在地上准备求父亲别打的我:
「奸生子,奸生子。」
3
她死了。
一场简单的风寒而已。
她油尽灯枯时,回光返照,整个院子只余我一人坐在她床边。
「妙善?」
我轻轻嗯了一声。
她望着窗外的喜鹊,问我为什么府中这么热闹。
「父亲今日纳妾。」
我冷冷地开口,她愣了一下,古怪地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很期待你父亲娶一个新的主母?
「苏妙善,你别忘了,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杂种,你生生世世都是奸生子。」
她骂完后,整个人虚弱地躺在床上,又换成慈爱的眼神看我。
「你记住,最爱你的人是你的娘亲……
「娘死了,你会哭吗?」
我摇摇头。
「对,你没有心的,你这个愚儿。你要不要跟娘一起去?」
我继续摇头。
她冷笑一声:「呵,原来你也怕死。」
她安详闭上了眼。
我从她手中扒出一根金簪,上面镶了一只飞燕。
她父亲为她取名飞燕,是希望她做一只自由的小鸟。
可孤女哪有人庇佑。
还不是太后一句话,就落到这步田地。
七岁这年,我守着她的尸体三天三夜,敲响了父亲的门。
不日,父亲把他新纳的妾扶正。
六个月后,产下一女,名叫苏妙禾。
那日正好是佛诞日。
全城唯有苏妙禾出生。
为她佛女的光环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4
漓国崇尚佛法,当今陛下广修佛寺,恨不得出家为僧的地步。
父亲不知得何人指点,在陛下微服私访时,把人引到家中。
苏妙禾一身白衣似雪,在阳光普照下,熠熠生辉。
陛下一锤定音,说她是佛女再世。
这件事轰动全城。
八岁的苏妙禾,成了皇宫的座上宾。
她说我是她前生的座下童女,犯下杀戮后今生需要应劫,特请封陛下让我做她的童女。
无论出行何处,我都必须膝行跟随左右。
陛下不忍,言说我已过及笄,封过县主后送到普陀寺为国祈福。
可父亲却说:「佛曰,人生有八苦。臣这女儿是在替佛女受世间苦难,好为陛下祈福。」
他求陛下把县主之名封给苏妙禾,好出入宫中为太后讲佛经。
陛下感慨,苏家是大善人。
父亲水涨船高,如今官位升至礼部侍郎。
近日他甚少回府。
因为娘的心上人,定远将军回京了。
父亲越看我越烦。
「滚下去……」
我拖着跛脚离开,穿过小道,推开偏院的门。
一个黑影罩着我:
「贱人,让我等这么久……」
5
对方迫不及待把我抵在门框上。
月光下,他的脸清晰放大在我面前,伴随黄牙,熏得我作呕。
他一把拽住我的头发,迫使我仰头。
「贱人,你还敢厌恶我?」
苏妙禾的马夫,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垃圾人。
大约是苏妙禾的恶趣味又犯了。
巷子口的乞丐,管花木的鳏夫,倒夜香的瞎眼……
我歪头算了算。
第四个了。
「小贱人,用手摸我!」
马夫扭动身躯,双眼充血,命令我道。
我摸出薄如蝉翼的刀从他腹部一寸寸上移,停在他的胸口处。
他爽得翻白眼,嘴里喊着不要停。
下一秒,他瞪大双眼,感受整个刀身直接没入他胸口。
我故意偏离了一分,在他心口处搅了搅,然后撒上麻沸散。
再把他拖到角落。
让他睁大眼睛看着我把他腹部剖开,掏出内脏埋到土里沤肥。
我把第四棵牡丹种下去,这是我寻了很久的孤品。
娘最爱的黑牡丹。
我想我一定会培育出来。
忙完这一切,他还没死,麻沸散过了后,我看着在地上嘶吼翻滚的血人。
「贱人,佛女不会放过你的……」
我一脚碾上他的嘴。
「既然这么喜欢佛女,那就永远死在她院子好了!」
苏妙禾后院中有一口枯井。
是我为他们留的坟墓。
娘总说我是疯的。
她疯在懦弱。
我不像她,我疯起来不要命。
6
苏妙禾半月进宫一次。
恰巧是定远侯的庆功宴。
我膝行跟在身侧,众人见怪不怪。唯有长公主抱着怀里的波斯猫咦了一声:
「京中何时流行这种宠物了?我还闻所未闻呢。」
她说这话时,特意瞟了一眼身旁的定远侯裴度。
苏妙禾为亲近长公主,命我今晚为她奉酒。
我膝行跪在公主身后。
长公主的波斯猫瞪着我龇牙咧嘴,趁人不注意,直接咬在我的手腕。
惊愣下,我侧身摔进了裴度的怀中。
长公主回过神后,大怒:「贱人,你敢勾引侯爷!」
裴度岿然不动。
我害怕了极了,伸出被抓伤的手去挡长公主泼过来的热汤。
下一秒。
裴度愣了。
他盯着我手腕上的胎记,眼底翻涌着滔天怒火。
娘曾说,裴度手腕上有个飞燕胎记,正巧对应她的名字,所以当年两家定了娃娃亲。
他们青梅竹马长大。
如今天人永隔。
我在赌,裴度的真心。
热汤把我的胎记灼伤,长公主狠厉地撇着眉眼发笑。
「娘是个下贱货,女儿果真也是下贱货……」
苏妙禾悲悯看着我匍匐在地,念了声佛后,支使父亲出面。
「长公主赎罪,臣这女儿从小沾染了她娘的恶习,心术不正。恳请陛下罚她跪在宫门道上虔诚赎罪……」
他话未说话,直接转口问定远侯:「不知侯爷可满意?」
裴度转了转手中的酒杯。
我就像一个等待被判刑的肮脏物。
也不过数十秒,在长公主咬碎银牙的空当,裴度开了口:
「以下犯上,冲撞长公主,该罚。」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然而,裴度又说:
「苏家女善佛法,我在塞外已久仰大名。明日,我将携公主上门,为我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长公主白着脸看着裴度,双手紧紧攥住衣袖点了点头。
我闪了闪眼。
任由侍卫把我拖到宫门口罚跪。
7
临出宫时,苏家马车路过我身侧。
苏妙禾掀开帘子,状若怜悯:「姐姐,可受得住?」
我无力地抬了抬眼,勾了一个挑衅的笑。
苏妙禾与父亲一样,最讨厌我笑。
果不其然,她走下马车,一脚碾上我五指摩擦。
「苏妙善,我有没有说过,不许笑?
「不许笑,听不懂人话吗?」
她左右开弓,小小年纪,下足了力气。
「你和你犯贱的娘一样,空有美貌又如何……我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苏妙禾越打越起劲,碾过我五指还不够,又踏在我被灼伤的手腕处,胎记变形溃烂。
我死咬牙关,盯着她因生气扭曲的脸,笑出了声。
她没来由地恨我娘,不过是她母亲在争宠时服了催生药,导致她个头越长越矮小。
明明八岁年龄,却如三岁孩童身高。
她把一切责怪在我死去的娘身上,更是在五岁时在书房中偷看到父亲为我娘画的画像而发疯地冲到我面前。
比对之后,开始憎恨我。
三年过去,我从偏院无关紧要的嫡女变成人人可欺的下等人。
远处,裴度站在那里,犹如一尊雕塑。
他握紧双拳,听苏妙禾声声对我娘的贱骂。
很好。
听见了就好。
8
再醒时,我在苏家的偏院。
手腕上的伤已被包扎,连跛脚都被正了骨,一挪动,撕心裂肺的痛反而让我静下心来。
「何必呢?」
唐嬷嬷端着汤药推开年久失修的木门,目露不忍地看着我。
眼中久违的慈爱把我包裹,我失声笑了笑。
何必吗?
怎么会呢……
我可是要把这群人全都给我娘陪葬呢!
「你也不怕裴度那人冷心冷肺,若他不出现,你让我怎么跟你娘交代?」
「可他上心了,不是吗?」
唐嬷嬷摇了摇头。
「可你娘,并不想你这样活着。我带你回外祖家老宅,不好吗?」
「妙善,你娘曾给我写过信,她希望你离开这里,哪怕生活在乡野,自由一生。你何必把自己困在这里……搭上自己的性命报仇,你娘若泉下有知,她也不会感谢你的。」
我不要她的感谢。
我只要,那些人该死!
嬷嬷幽幽叹气,把草药敷在我的伤口处。
「这骨头错位已久,如今的太医也是酒囊饭袋,你偏不让我治,如今倒好,这腿约莫是废了。」
她下手颇重,我忍不住尖叫一声,痛到打哆嗦,还是嘴硬:「若不拖着残腿迷惑苏妙禾,那我把娘的画像偷偷给她看,不是白费心机了吗?
「只有我被他们欺负得越惨,裴度才有可能会心软。」
我伸出手腕,露出模糊不清的胎记。
「嬷嬷,你的刺功了得,裴度一看见这个胎记,眼睛都直了。」
嬷嬷沉默不语。
她摸了摸我的头,把我按进怀里。
「傻孩子,何必呢?」
我埋头汲取嬷嬷怀中的温度,从我放弃生命开始,她的出现,让我知道,我娘的确是爱我的。
然而,一个奸生子,更加让她成为京城谩骂的对象。
她疯得彻底。
我不怪她。
要怪,就怪这不公的世道。
9
苏妙禾讲佛法的这日。
全城来了很多人,连陛下都微服到访。
苏妙禾把自己装扮成观音模样,额间一点红,为她矮小的身躯注入了一股灵魂。
其实,苏妙禾原本可以缓慢增长的。
只不过父亲为坐实她佛女的形象,故意下了阻生药。
三岁稚童身高,悲天悯人的神色。
扭曲了她的人生。
苏妙禾端坐在莲花座上,撒下洗涤心灵的圣水。
故弄玄虚后,指明城北方将有灾难,需要人以身殉道,方可解危。
恰巧,有人偷偷站在陛下身后耳语。
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在场人听到:「陛下,城北处无故出现大量牲畜相互踩踏,已造成多人伤亡。」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苏妙禾即刻命人搜索十五岁,全阴命格女子,以身殉道。
父亲立刻反应过来,三拜九叩,大呼苏家有女,可解危。
我被人拖拽到现场,目睹所有人的贪婪。
裴度惊愕不已。
我挥开压制我的双手,一步一步走到苏妙禾为我准备的生死道。
苏妙禾悲悯地为我点上圣水。
九天金刚锁禁锢我的四肢,裴度急不可耐地拨开人群。
有人大喊。
「佛女佑漓国。」
「佛女佑漓国。」
「佛女佑漓国。」
……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苏府。
可下一秒,一道天雷降下,劈中了苏妙禾院中的水井。
几名丫鬟疯魔奔跑,争相报道:「佛女吃人了,佛女吃人了……」
这个变故,让人猝不及防。
我摇晃身体,唱出天籁之音,引下天雷,当场劈断我身上的锁链。
全场再次噤声。
唯有苏妙禾,白着脸看我身后的熊熊烈火。
好戏,正式开始!
10
人越多,越是免不了煽风点火。
人心惶惶下,陛下派出禁卫军围住苏府,天雷滚滚,又朝苏妙禾院中劈下三道。
一共十三具白骨,被一一放在院中。
有男有女。
苏妙禾跌跌撞撞站在白骨前,额间红点因热气化成血水滑到嘴角处。
她大喊大叫:「不可能!我是佛女,我怎么会杀人?」
可她跳脚的模样太滑稽。
配合当下,有人开始相信她以人肉为食,保持身形,塑造佛女形象。
一传十,十传百。
佛女形象已毁。
不甘心被摧残的下人纷纷跪在地上,半真半假指出苏妙禾喜欢在夜里喝人血,保持童身。
我父亲哆嗦着手,大义灭亲。
「请陛下赐死苏妙禾,为城北百姓祈福。」
苏妙禾母亲红着眼,劝说苏妙禾:「你生来就是怪物,还不赶紧去死,莫连累你弟弟。」
你看。
亲情不过如此?
我悲悯看着苏妙禾,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嘴角勾起她最讨厌的笑。
「苏妙善!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引来了天雷?」
我笑而不语。
在暴雨降临前,走到正中央,引下最后一道雷。
我毫发无伤站于人前。
不知谁人一喊:「佛女转世了!佛女转世了……」
苏妙禾跌倒在地。
伸手指着我哑声质问:「苏妙善,你到底想做什么?」
11
我成了新佛女。
但我依旧住在苏府最偏的院子。
唐嬷嬷怒极反笑。
「这就是你的馊主意?你知不知道,若错一步,你都将万劫不复。」
可我赢了。
不枉我这三年,在苏妙禾院中偷偷埋下铁块。
再利用风筝长绳绕上极细的铁丝。
为保万无一失,我甚至在苏妙禾的屋中的珍珠帘中以铁镀金串成珠链。
只为这一日的暴雨降临。
「你如何知道今日有大暴雨?」
唐嬷嬷怪异地看着我,恨不得敲开我的脑袋。
我耸动着肩。
「你忘了,娘留下一本星宿杂书,里面有观测天气变化的指示。
「我这三年来,演算不下百次,一次未出错。」
我请不来陛下和全城的人,可裴度有这个权利,只要他命人散播出去。
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
而城北的牲畜事件,则是苏妙禾命人故弄玄虚。
我不过是让人多放了些牲畜,把事件引大而已。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我说过,我要那些人的命。
12
苏妙禾滚进我房中的时候,我正在洗脚。
烛火下,她惨白一张脸。
发狂乱叫:「苏妙善,你赶紧放我出去!否则我让父亲杀了你!」
年仅八岁的苏妙禾还是依旧天真。
我一脚蹬在她脸上。
「父亲如今在宫中赎罪,你以为他能救得了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妙禾非常识时务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姐姐,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我给你做牛做马,好不好?」
苏妙禾把自己团成一团,觍着笑脸仰望我,和三岁还不谙世事的她如出一辙。
可转而一看,又不像。
恶趣味丛生。
我踢了踢脚下的洗脚盆。
「喝了它,我再考虑。」
我等着她破口大骂,没想到,生死关头,谁都惜命。
苏妙禾喝得肚大如斗,下身淌出了污秽的骚味。
我嫌恶地扇了扇风,她捧着我的双脚,卑怯求我:「姐姐,可以放过我了吗?」
我把玩着我娘的金簪,对准她的眼珠缓缓前进。
「别动!」
我架住她,欣赏她的战栗、恐慌。
足足玩了一炷香。
苏妙禾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她松了口气。
「苏妙善,可以放过我了吗?」
我穿上特制的钉鞋,踩上她的手背,犹如恶鬼般蹲在地上,附上她的耳。
「我可没说过放过你……」
「你知道吗?我娘最爱牡丹花,我新选了一个品种。」
在她惊声尖叫中,我拽起她的头发拖行到院中。
一刀剖开她的腹部,取出热热的内脏,埋进挖好的土里。
娘说,种花要有耐心。
要选择合适的土壤,加入肥沃的养料,树苗才会勃勃生机。
苏妙禾翻滚身体,往前爬了爬,像只肉虫在蠕动。
我一脚碾上她的腿骨,如她当年一般,狠狠碾断。
苏妙禾放声大哭,转身求我:「苏妙善,你放过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关于你娘的,你不想知道你娘怎么死的吗?」
我蹲下身,攥紧她衣襟拉近距离。
她不停地颤抖,瞳孔倒映着我面无表情的脸。
我嗤笑一声。
「秘密吗?」
苏妙禾大叫:「苏妙善……姐姐……求你!」
「求我什么?」
苏妙禾卸了力,知道自己已无生还可能。
她双眼瞪着我的后方。
我们的父亲,一身绯红色官服的苏容华,仪表堂堂地站在院门口,面色不豫道:
「够了,苏妙善,毁了苏府,对你也没有好处!」
我歪头侧目。
苏妙禾咯咯笑出声,喃喃自语指着苏容华:
「苏妙善,你娘是被他害死的……
「你外祖家也是!
「污蔑你外祖的证据我娘有……
「苏妙善,一定要杀了他们!」
13
我回过头,苏容华神色如常。
他慢条斯理抽出绢帕,掩了掩唇,眯着眼审视我脚下的苏妙禾。
长腿一跨,再抬脚一踢,苏妙禾咕咚一声,滚到了墙角,动作一气呵成。
苏容华撩开衣摆,坐在石凳上,与我推心置腹说起往后的事。
「妙善,如今你已接替苏妙禾成为新的佛女。为父不管你从前如何,但今后,你我都是苏家的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为父希望你能明白。
「从前我对你多有忽略,为父的难处不提也罢。我一人支撑这偌大的苏府。况且,因你娘之故,陛下本就对我颇有微词……
「你娘不守妇道,醉酒与我行那颠鸾倒凤之事,我顶着全京城的嘲讽娶她,本就仁至义尽。
「这几年,苦了你了……孩子。」
我木然盯着刚种下的牡丹,心里对苏容华的厚脸皮又升起了敬佩。
娘说这个世道,男人的不择手段是本事,女人被缚住双手双脚是本分。
而苏容华是当中的佼佼者。
附和太后长公主得到了利益,转身又责怪我娘下贱,连累了苏家的名声。
我心里直犯呕,恨不得一刀结果他。
可我不能,不能让他这么轻易死。
我要他身败名裂!
许是我待了太久,苏容华以为我的心智一直是反复无常的。
对于我的不理睬,并没激怒他,他反而苦口婆心提起我娘生前事。
「妙善,从你一出生,为父就想把你抱在手心里疼宠。可是,你娘厌恶我,连带厌恶你……
「为父也是有苦衷的。」
他掉下一滴鳄鱼眼泪,沉浸在回忆中。
我按下对他的憎恨,佯装孺子之情,一如往昔的怯懦。
苏容华很满意我的性子。
一连数月,苏府从京城世家跌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为重振荣光,苏容华开始命人到处搜索长公主生辰的礼品。
一筹莫展时,我从佛寺归来。
身后丫鬟抱着一臂之长的观音像紧紧跟在我身后。
苏容华眼睛分明亮了,却故作深沉,眉心蹙成了三道褶子。
我淡定自若从他身前走过。
须臾间,苏容华叫住我。
「妙善,为父有个不情之请。」
我垂眼,抚了抚袖摆上的牡丹花纹,停顿一会后才扭过头呆呆地回他:
「父亲但说无妨。」
他双眼停在观音像上,启口道:「长公主过两天生辰,为父苦于送礼多日。你这尊观音像,为父觉得甚好。正巧,长公主初孕,应景得很……」
苏容华此人骄矜自傲,自和太后一拍即合爬上如今的位置,早就笃定一切都掌控得游刃有余。
哪怕发生苏妙禾遭遇雷劈,他也从未怀疑过我这个疯子。
可越是这样,我越要不动声色地拒绝。
我为难打断他:「父亲,这观音像乃是云慈大师所赠。她说女儿心思沉重,但修佛之事,必须诚心诚意。若是送给了长公主,那女儿不好与云慈大师交代。」
我虔诚无比。
苏容华一听到是云慈大师所赠,更加笃定这尊观音像一定能博得众彩。
我耐心拒绝了三次。
终于,苏容华得偿所愿,命人打造一个金镶木的盒子装进去。
我淡漠地笑了笑。
观音像,对于已失去多个孩子的高龄长公主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14
长公主生辰这日,苏容华献上去的观音像引起了轰动。
长公主盯着观音像心绪不宁,在众人围着观时,猛地双手夺起,掼到地上。
一声脆响,让所有人噤声。
不多会,长公主抱着肚子频频后退,面色苍白如纸。
「这观音像谁送过来的?」
这一声质问,把众人吓得够呛。
特别是玉娘,整个人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我隐在人群中,估摸了下时间。长公主身下淌了一摊血,一场生辰宴变成了落胎宴。
这个观音像早就被我浸泡在藏红花中整整十日。
为的就是摔碎这一刻。
想到苏容华的下场,我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裴度来得很快,他神色凝重地环顾四周,精准捕捉到我的视线。
我紧紧抠住手心,淡定回望。
太医仔细诊过脉后,宣称胎儿已无力回天。他指着地上的碎片:
「公主本就胎象不稳,这大量的藏红花气味浓郁,正常人吸一吸,都可避孕半年,何况是长公主这怀胎三月……」
太医话一落,跪在旁边的年轻夫人立刻爬了起来,远离现场。
唯有一脸喜色的苏容华从容不迫朝这边走来。
他满脸通红,酒气消散开,遥遥指着跪在地上的玉娘:
「你疯了不成,公主生辰宴,你为何跪在地上?」
其他大臣紧跟其后,嘴里嘟囔着要看绝世观音像。
玉娘脸又惨白了几分。
裴度一声令下:「把苏大人押起来!」
15
苏容华百思不得其解,玉娘抖着唇告诉他,公主小产了。
「公主小产干我何事?」
苏容华怒气冲冲,指着裴度的鼻子开骂:
「裴度,我是二品朝廷命官!
「岂是尔等想拿就拿的?
「莫不是你公报私仇,恨我夺了你的妻子吧?」
我摇了摇头。
就这种祸事精,到底是如何爬上高位的?抑或者从前太顺风顺水了,导致脑子有问题?
我暗自琢磨着,裴度气定神闲拔出剑,挑掉苏容华的官帽。
两人眼神交汇,皆是不死不休状态。
玉娘忙扑到苏容华身边,攀上他的手臂:「老爷,长公主小产,是……是……是因为这尊观音像,您快快想法子自辩吧!」
刚刚还怒气冲冲的苏容华才终于定睛看着地上碎掉的观音像,瞳孔一缩。
「不是我,不是我!」
他声音渐行渐远……
等客人陆续归府时,我趁机穿过小道,偷偷来到长公主的院落。
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闹声。
「我命你们保住我的孩子!否则,我让皇兄诛你们九族!
「裴度,给我杀了苏容华!凌迟处死!」
……
一声声谩骂,太医们束手无策,死气沉沉在门口商量对策。
我打理好身上的伪装,端了一盆热水,匆匆跑进屋内。
长公主双目瞪天,五指拽住床帘的穗子,哭着求裴度救救她。
今天,我不想让她失去孩子,我更要她的命!
若不是她,我娘也不会被人下药和苏容华搞在一起。
我兴奋得笑出了眼泪。
「渴……我好渴……」
长公主哑着嗓子叫唤。
我端起一杯藏红花茶递到她嘴边。
一旦她喝下去,立刻血崩而亡。
一口,两口……
「住手!」
一个黑影横冲直撞,扬手打翻我手中的茶杯。
长公主睁开眼,茫然看向我身后。
裴度面色阴沉可怖。
16
裴度失望溢于言表。
「妙善,长公主是无辜的,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拥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你为何要让她失去……你知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我怔住。
裴度是在替长公主讨伐我?
可笑!
「她该死,不是吗?」
裴度眼神中对我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疤痕,飞燕胎记早在溃烂时看不清晰。
娘说,裴度有苦衷。
可我却觉得,他与苏容华并没什么两样,一个既得利者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我想让谁死,他就必须死!
「妙善,我与你娘亲青梅竹马,我比谁都更怨愤!可我不仅是她的未婚夫,我更是守卫边境的将军,为一己之私,抛弃国家大义,你娘当时也是做不到的……
「我只是没想到,飞燕还留下了你……
「我会禀明陛下苏容华的罪恶。等这些事了结后,我在江南为你置办一座宅子,你娘当年最想去的就是江南水乡。」
裴度提及往事,话语中满是哽咽,眼眶湿润。
他从胸口处掏出一支金簪,也是飞燕的造型。
「这簪子是我亲自打的,原是想送给你娘,谁知等来了她另嫁他人的婚事。如今,这簪子我依旧送给你,这段念想,终将尘封过往。」
我接过簪子,插进发髻中。
是,这段念想,终将尘封。
可裴度,你也不配我娘到死都惦记你!
我学着我娘的温婉,点了点头,裴度才放我离去。
我刚到苏府,抄家圣旨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长公主血崩暴毙的消息。
唐嬷嬷收拾好东西等在后门口,见我慢悠悠地走过来,一一看过马车上的几盆花露出了笑容。
她嗔怪道:「拢共五盆,全都仔细裹好了泥土。待到我们去了江南,置间药铺……这往后的日子就安生了。」
我摇摇头。
唐嬷嬷大惊失色。
「妙善!」
我抬眼,目光坚定地看向她。
「罪魁祸首如今还在宫中,她若不死,难消我恨!」
唐嬷嬷苦着脸,知道劝不动我后,决定和我一起留下来。
苏容华问斩前,我去了牢狱。
他们一家三口关在一起,见到我时,玉娘豁然站起身,震惊地看着我。
「苏妙善,为何你没有被关押?」
她怀中的嫡子翘首张望,稀疏的牙齿还流着口水。
我拿了个馒头逗他玩。
玉娘一巴掌拍掉,提防之心甚重,哪怕孩子哭喊也无济于事。
我放下手中的桶,招来人打开门,狱头笑嘻嘻捧着银子,扬了一个无所谓的笑。
「他们是死囚犯,任你处置。」
苏容华惊骇张开双眼。
17
「你这贱种!是不是你故意害我?」
这显而易见的事,我不知他多此一问有什么用。
「苏妙善,害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姓苏,我教过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做?
「是不是裴度……贱种,你是不是去找了裴度?我就知道你娘那个脏东西,竟敢生下野种!」
苏容华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开始扭曲变形。
我直接掏出匕首扎进他脖子。
「闭嘴!老东西。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娘!你说我是野种,很可惜,今天我要弑父!苏容华,我娘从头到尾都是干干净净的!」
我抽出匕首又扎进他胸口用力翻搅,杀红眼般一层层剖开。
跳动的心脏脱离他身体时,苏容华死不瞑目。
等我利索处理好苏容华的尸体,玉娘抱着孩子躲在角落已然吓疯。
「别杀我……妙善,别杀我……」
她哭起来很柔弱,不像我娘,到死都是硬脾气。
可我最讨厌柔弱,把自己变成菟丝花攀附男人成为胜利者。
我捂紧她的嘴。
「嘘,小点声。」
我以同样的方式掏出玉娘的心脏,她颓然望着草垛上的孩子,唯有这刻,玉娘充满了母爱的光辉。
我提起她的孩子扔进她的怀里。
斩草要除根。
就让他们一家三口黄泉路上做伴吧。
18
长公主暴毙后,太后痛失爱女,因思念过度住到了云城山上。
初雪降临,银雪漫天。
我撑着伞来到云城庵里,小师傅弯着眼说:
「师姐,云慈大师已经闭关了。
「近日来了贵客,主持特别吩咐勿要叨唠,师姐,你可不能乱闯。」
小师傅对我的脾气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嘱咐我。
我点点头,给了她一提糕点。她欢快转身和其他师傅分享去了。
我在庵里只待过三个月,却把一生最快乐的时光都度完了。
云慈大师总说我心思沉重,修佛最重要的是修心。
可萦绕在我心中的仇恨根本无法畅快地散去。
我果然成不了她的好弟子。
太后自入住云城庵后,鲜少会出来走动。
只她身边的两个女官出入打点一切。
但她有个习性,每七天会在子夜时分去往长德殿为长公主点上一盏往生灯。
我估摸了时辰,等在她的必经之路。
风雪严寒,吹得人睁不开眼。
女官扶持着垂垂老矣的太后走出房门,并劝说道:「娘娘,今日风雪极大,还是让奴婢去为长公主点灯吧!」
我双腿麻木站在雪里,看着太后蹒跚走来。
她沉默不语,竭力拖着身子前进。
屋顶的雪正巧砸了下来,两个女官惊惶失措,左右拉扯太后,乱成一团。
雪天路滑,三人全部摔在地上。
我抽了根扫把急匆匆跑出来,拂开厚厚的雪,搀起太后的手臂。
「老人家,能起得来吗?」
我柔声问道。
月光下,太后愣愣看着我。
女官吓得跪地,惊呼道:「长公主?」
19
「像,真像我的芫儿……」
太后握住我的双手,来回摩挲,摸到我满手的茧子时,更是满脸心疼。
我茫然看着两个女官忙前忙后,她们连哭带笑地和我解释,我长得极像长公主。
可不是吗。
唐嬷嬷不仅医术高超,易容术更不在话下。
她现在的心思,完全沉浸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中。
哪怕万分之一的相同,她也会把伤感抽离投掷在我身上。
长公主虽跋扈,但与太后感情深厚,从小太后就极为宠爱她。
哪怕是她喜欢裴度,也依着她。
诚然,对于长公主,她是一个满足自己孩子的好母亲。
但对于我娘,全然就是不幸的开始。
自从我的到来,太后情绪渐渐变好,也不会变着法子折磨庵里的师傅日夜不停地抄往生经。
她还要收我做义女,带到宫中享皇权富贵。
我伴着她数日。
女官对我渐渐放下警惕心,太后的侍卫军见到我,也会以礼相待。
她每时每刻都要与我分享长公主小时候的趣事。
「芫儿被我宠惯了,偏偏喜欢上一介武夫。要我说,还是文人好,文人懂风花雪月……唉,罢了。」
她褪下玉镯套进我手腕,慈爱地和我说:「等我回宫,我定要为你指一门你欢喜的婚事。」
我噢了一声,没忍住问出口:「娘娘,小女若喜欢上有妇之夫,可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太后眼眸森然,嘴唇抿成一条线。
我眨了眨眼,嘴角噙笑,等她说话。
她语气无波无澜:「为何要喜欢有妇之夫?」
然后用力甩开我的手。
我右手猝不及防撞上了桌角,玉镯砸到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她高高在上斜睨了我一眼,一开口就是鄙夷。
「收起你的歪心思!世界之大,那么多未婚男人你不要,偏偏喜欢上有主的男人?」
太后面色潮红,显然气得不轻。
我歪着头,装作天真模样:「可是,怎么听说,长公主就是抢了她人的未婚夫呢?」
「放肆!」
20
太后年纪大了,不经气,仅仅一句话,面目狰狞,呼吸已然不畅。
「来人……给我来人!」
外面黑乎乎一片,整个院落只有风呼啦作响。
「留口气吧……怪累的。」
我好心提醒。
「你到底是谁?」
我撕下人皮面具,面对着她。
当我眼角的痣露出来时,她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庄飞燕!
「不对,她早死了……你到底是谁?」
我回:「苏妙善!」
「你是苏妙善?怎么可能?苏府抄斩,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任她叫破喉咙,也无一人回应。
外面的侍卫军也早就被我一包药迷昏。
在她越发惊恐的时候,我拉开床帘,两个女官被堵了口捆绑在一起。
我抽出头上的发簪,挑断其中一人的脚筋。
她疼得嗷嗷大叫。
可我娘当年被她们锁进房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
她们却说:「京城才女,也敢和我们公主抢男人!」
骤然间,我心如刀绞,恨不得穿梭时空,把这些人血溅当场。
我麻木地把她们拖到太后面前凌虐,一炷香后,太后瘫软在地上,看着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簪子变了形,我又插回发髻,随手从外面抽了把刀。
「苏妙善!我是太后,我会给你荣华富贵,只要你放下刀!」
刀尖摩擦地面,我迫不及待对着她当胸一砍。
「荣华富贵?你当人人都爱吗?我娘不爱,我也不爱!
「死老太婆,你去死吧!!!」
我杀红了眼,云慈大师悲悯看着我。
她说:「妙善,放下屠刀。」
21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她人欺我,我要大爱,我凭什么来世上受这份罪?
我偏不。
我只学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妙善,你邪魔上身,不要执着恨。
「放下它们,摆脱心魔。」
这不是我的心魔,而是这世道的不公,我本就不是良善之人。
何故要放下它们?它们何曾放过我?
天若不公,我自劈天问道,人若不公,我自手刃仇人。
我提来油桶,浇满整个院落。
我要用一场大火,祭奠我娘亲。
「云慈大师,恕儿无心,这些人,今日非死不可!
「大师,请回吧。
「阿弥陀佛,既然为师救不了他们,那为师今日为他们超度。
「这是他们的人间劫,死后若入阿鼻地狱,也是咎由自取。
「你去吧……」
烈火在我身后燃起,大雪掩盖我下山的痕迹。
唐嬷嬷等在山下,看到我满身血污,忙展开披风围住我。
「嬷嬷,去娘的坟地。」
我做了一个长久的梦,梦中有一只飞燕被人打落在地,尾翼被剪断。
它伤心地流下了泪。
我缝缝补补,终于修好了她的尾翼。
它说它自由了,离我远去。
它最后和我说谢谢。
然后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后变成天际的一个黑点。
我们把十棵牡丹树种在娘的坟墓旁边,全是她极爱的品种。
来年四月,静等花开。
唐嬷嬷纠结许久告诉我:「你父亲是裴度……当年你娘有孕后,专门询问过我。」
我抬手打断她:
「父亲是谁根本不重要。嬷嬷,我只需要记住谁是生我的娘亲,足够了。」
人生开启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