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是观察殡葬改革成效的一个窗口。办好群众身后事、满足“逝有所安”需求，是重大民生关切，也是殡葬改革的落脚点。伴随绵绵春雨，3月25日至28日，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在徐州、连云港、南京等地走访发现，从城市到农村，随着公益性公墓供给不断加大，节地葬形式多元，移风易俗理念渐入人心，文明节俭治丧、节地生态安葬、绿色低碳祭扫等文明新风正潜移默化影响着公众。
但受习俗观念、保障投入、制度机制等多方面因素影响，一些深层次矛盾和难点问题仍然存在。如何破解，怎样推动？记者在走访中发现，各地正在持续探索多样化“绿色殡葬”模式，为生命礼仪“添绿”。
绿色唤醒永恒，生命终归自然
微雨落清明，思念最绵长。3月26日，记者走进全省第一家生命文化教育馆，这里既是连云港殡仪馆的一部分，也是江苏首个面向大众开放的生命文化展示中心。“‘生命、死亡、殡葬、传承’，走进教育馆，人们没有感受死亡的恐惧，反而增添了许多人生感悟。”连云港市民政局副局长叶劲松介绍，国内生命教育可供借鉴的经验不多，他们请多所大学的专家学者给予设计方向。最终生命文化教育馆被分为敬畏生命篇、超越生死篇、生命传承篇和生命智慧篇。通过谈论生与死，激发公众对生命的感悟，引发公众对人生意义和生命价值的思考，启发“向死而生”的生命智慧。在馆内治丧或来吊唁的群众经常走进教育馆，从中获得崭新认知。
“人文殡葬、厚养礼葬之风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传承和更新。”叶劲松说，该馆自去年9月建成以来，已迎来省内外几十家单位参观考察，传播了江苏全新的殡葬服务理念和模式。
如何用绿色殡葬理念实现生命的永恒？3月27日，扬州西屏山人文纪念园内鲜花簇簇、树木繁茂，一场庄严肃穆的生态葬仪式隆重举行。在礼仪护卫队陪护下，45名逝者家属将亲人葬于树下，将思念永远留在青山绿水间。这也是该纪念园投用以来首次举行生态葬，纪念园还向家属代表颁发生态葬证书，感谢他们为守护绿色家园作出的贡献。家属代表林青表示，与自然融为一体，是老人最后的心愿。仪式现场人们共同种植树苗，树木立新，寓意让生命在四季轮回中永生。
“从政府给予补贴、鼓励参与，到市民积极响应、主动报名，扬州市践行生态葬的家庭逐年增多。”扬州市民政局负责人介绍，西屏山人文纪念园占地85.8亩，是扬州重点民生项目，该园以节地生态葬为主，将人文纪念功能与陵园传统功能相结合，成为自然与人文融为一体的纪念公园，将更好地引导全社会感知绿色殡葬观念。
思念有“形”更有“情”，文明祭扫寄哀思
清明前夕，位于徐州市铜山区张集镇黄龙山的城市公益性公墓内，市民陈凯一家五口齐聚一起，捧一束鲜花，在树葬花丛前向逝去的先人深深鞠躬……“鲜花是墓园门口免费领取的，这几年家人逐渐习惯鲜花祭扫，重要的是心意不是形式，大家能自觉实行的就是好的方式。”陈凯说。这样的祭扫场景正在很多地方被群众接受，全省有26个县（市、区）被定为丧葬礼俗改革试点，以点带面深化殡葬改革。
今年清明，各级民政部门也呼吁公众以文明方式追思先辈，捧一束鲜花祭奠逝者，诉一份思念让爱延续。
形式不同，追思的情愫始终不变。记者在徐州、连云港多家墓园采访时发现，各陵园纷纷推出“鲜花换纸钱”服务，无烟陵园、“云祭扫”、为普通人建纪念馆……逐渐成为一种风尚。
3月28日，南京市清明长江公祭现场，683位逝者亲属在祈福卡上写下对亲人的思念与祝福，将卡片系于气球上放飞，伴随着哀婉的小提琴声，承载着浓浓思念之情的气球冉冉升空。
70多岁的凌华老人诵读了他撰写的祭文，感念母亲善良勤俭持家的美好情操。据悉，凌华的母亲去年去世后举行江葬，今年清明之际，以如此隆重的仪式祭奠亲人，凌华心中万分感动。
自1991年开始江葬以来，南京已有1.3万人选择逝后与江水同眠。此外，南京还有14.3万人进入骨灰堂安放，节地生态安葬率达34.9%。
“祭祀重在心而不拘于形。”省民政厅社会事务处副处长何正标表示，随着人们观念意识的更新，鲜花祭扫、集体共祭、网络祭扫等新形式接受度越来越高，相信通过不断宣传引导，绵绵用力、久久为功，绿色、环保、文明的祭祀方式将成为趋势和主流。
人生无处不青山，生态葬渐入人心
记者在连云港灌云县唯一的经营性公墓——金鸡岭墓园采访时了解到，这里从1988年运营至今，已开发使用1.8万座节地型墓地，即便每座墓碑从原来的1平方米优化到0.39平方米，按照现在使用速度，十年后也将面临闭园局面。
青山白化，资源告急。墓园负责人表示，他们已开始向节地生态转型。墓园入口处，新开辟了一块花坛葬区域，已有34人使用可降解骨灰坛入葬。“政府给每个家庭1000元奖励，这是生态葬在苏北农村的试水，来咨询的人不少，选择虽还是‘小众’，但这两年人们的观念改变不小。”墓园负责人如是说。
采访中，一组数字十分引人注目——“十四五”期间，全省采取不保留骨灰生态葬法的已有3万例，每年生态葬奖补资金6000多万元；全省有生态墓园996处，提供160多万个节地生态葬墓位。记者还了解到，江苏16个县（市）正试点林草地与生态安葬地复合利用，寻找绿色生态殡葬新路径。为国家省地、为家庭省钱、让亲情延续的生态葬正被越来越多人所理解和接受。疏堵结合，真正让殡葬改革促进群众得实惠，环境得保护，资源得节约。
花坛葬、树葬、草坪葬、壁葬、海葬……在各地推行的生态葬形式多元，供不同需求的家庭选择。为解群众“后顾之忧”，政府也在不断加大投入。徐州市民政局社会事务处处长李义锋介绍，去年，徐州城市公益性公墓新建投入1500套卧式墓碑，经营性公墓汉王公墓建设了1300平方米的节地生态葬墓区，价格都很亲民，减轻了老百姓的丧葬负担。
殡葬改革的最终目的是惠民和节地，政府最需要做的就是保基本。以徐州为例，当地通过散坟整治，节约大量土地，恢复农田和林地，大大改善了生态环境。疏堵结合，当地还提档升级45个农村公益性公墓，今年将实现提档升级全覆盖。
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公益性公墓虽然需要财政投入，却是花小钱办大事，造福子孙后代。何正标介绍，近三年，省级层面下拨殡葬服务设施建设奖补资金近亿元，撬动各地总投资超60亿元。全省可用墓（格）位从281.4万个增长到915万个，可使用年限从5年提升到16年。江苏《“十四五”殡葬事业发展规划》明确要求，各设区市、县（市）将全面完成城乡公益性骨灰安葬设施建设任务，实现公益性骨灰安葬设施全覆盖的目标，切实解决供需矛盾。
疏堵结合引导生命礼仪，移风易俗不断探索新路
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记者在多个乡镇采访发现，移风易俗没有实行“一刀切”，而是根据乡风民情，制定符合当地实际的村规民约。
清明前夕，记者走进连云港灌云县侍圩村，小广场上正开演淮海戏小花船，主题就是绿色清明宣传。村民们聚拢在一起看戏，村党总支书记侍军则忙着发宣传册。“文明祭扫、节俭办事，得靠不断宣传。”侍军坦言，前些年大家日子过得不错，逐渐产生攀比现象。几年前，丧事往往要几万元甚至更多，流水席一开好几天，吹吹打打还扰民。“村里成立红白理事会后，引导节俭之风，大操大办越来越少。现在每年30多家办白事，平均1万多元能办下来，最快一天半结束。”
村民侍田奎告诉记者，以前河滩上、田埂上都能看见散坟头，十分影响形象。后来村里引导迁坟进入公益性公墓，整理出20多亩地，这对人均耕地面积不足0.8亩的村民来说，太珍贵了。红白理事会的负责人被村民称为“省钱大总”，“大总”鲍长坤德高望重，村民逢事都会找他操办，既有面子又省钱，很受大家欢迎。
在徐州新沂市马陵山镇高原村党总支书记杨洪志记忆里，过去村民有出不完的“人情”，回不完的礼，有些还因婚丧嫁娶举债，影响家庭和睦。现在村规民约规定，白事礼金不超过200元，不少人家不办酒席，回礼“一袋大米一壶油”，形成习惯后，不再互相攀比。“村委会有一本《孝恩簿》，家家户户把对老人的孝敬事迹写下来，每年表彰。厚养礼葬，是对老人真正的孝敬。”杨洪志说，村民间流传一句话——“棺前披麻孝衣穿，不如生前把饭端”，说明大家的孝亲观也在转变。
新沂市瓦窑镇柳集村不临街、不靠镇，村民以前办事都要搭棚子，或去镇上，很不方便。大礼堂建成后，利用率十分高，能容纳300人，免费场地和后厨供村民办事使用。村党支部书记池飞鹤说，红白事一桌200至300元，光吃饭一项，一户就能节约几千元。
在新沂市邵店镇朱圩村，曾经“人情不是债，急时把锅卖”。如今大家都一样，在村里礼堂办事，“面子”上都过得去。邵店镇党委政法委员孙丽带着记者走进村子。这个常住人口只有1200多人的小村庄幽静秀美，还获评江苏省生态村文明建设示范村。为破除操办红白事陈规陋习，减轻群众人情负担，朱圩村制定移风易俗村规民约，广泛征求群众意见，选举产生红白理事会成员，逐户签订移风易俗倡议书。
“我们约定红白事桌席每户不超过10桌，每桌标准不超过500元，礼金不超过200元。丧事不请唢呐班子，使用音响播放哀乐，并控制音量，防止扰民。改造以树葬为主的村级公墓，杜绝随意占用农田乱葬行为。”村干部刘春亚告诉记者，人情少了，负担轻了，大家自觉维护村规民约，形成良性循环。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唐悦文/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