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9月10日夜,连克豫苏区八个县的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彭雪枫,在夏邑县八里庄,将顽敌李光明部1000多人包围。
为全歼这支敌军,彭雪枫亲临前线,站在寨墙上的一个跪射散兵坑中,露出半个身子指挥战斗。
谁料,就在战斗接近尾声之时,敌营射出的一颗子弹,竟打到了彭雪枫身上,他当场牺牲,年仅37岁。
彭雪枫是我军在抗日战场上了,牺牲的级别最高的将领,消息传开后,他的战友们是悲痛至极,尤其是时任新四军第三师副师长的张爱萍,因为,他们是并肩作战多年的生死战友!
彭雪枫比张爱萍大3岁,二人早在中央苏区时便认识,对于彭雪枫,张爱萍是推崇至极。
1935年6月,在长征途中,张爱萍调任红13团政委,与团长彭雪枫成了搭档,他们合作相当愉快。
在翻雪山、过草地之时,张爱萍身体出现状况,有些喘不过气,彭雪枫见状,立马把自己的骡子让出来给张爱萍骑。
对于彭雪枫的好意,张爱萍没有接受,因为当时队伍中,有人比他的状况更糟。
推搡一番后,骡子最终让一名伤员骑了,彭雪枫则搀扶着张爱萍,一起走过了长征之中那段最艰难的“旅程”。
到延安后,二人又都进了红军大学,而且还是同一期的同学,感情更进一步,抗战爆发后,他们又一起南下,去开展新四军的工作。
当然,他们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候。
1939年5月,抗日进入相持阶段,在当时召开的一场大会上,他们便发生了分歧,张爱萍主张向东,彭雪枫主张向西,二人吵得很凶。
最终,张爱萍只身一人东进“创业”,仅用3个月,他便创立了包括5县16区的皖东北抗日根据地,并拉起了一支抗日武装。
这让彭雪枫很惊讶,他立马借了张爱萍一个团的兵力,助他扩大根据地,彭雪枫的举动,让张爱萍对他更加敬重。
1939年12月,张爱萍拉起的这支队伍,被改编为第六支队第四总队,张爱萍担任总队长兼政委,他的上级还是彭雪枫,二人依旧相处愉快。
皖南事变之后,新四军部队整编,第六支队被改编为第四师,彭雪枫担任师长兼政委,而张爱萍,则去了三师当副师长,师长是黄克诚,参谋长是洪学智。
张爱萍到三师仅仅3个月,彭雪枫便在津浦路西遭到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围攻,部队损失惨重,无奈朝皖东北方向撤退,收到消息后,张爱萍立马指挥2个旅,前去接应自己的老战友。
一见张爱萍,彭雪枫就感慨道:“逃难逃到你这里来了。”。
闻言,张爱萍立马安慰道:“我来这里,不就是给你搞后方根据地吗?这里不也是你的地方?”。
彭雪枫退到皖东北后,有人趁机发难,还有人建议,让张爱萍接替彭雪枫的位置。
对此,张爱萍是坚决反对,他站出来为彭雪枫辩护:“敌人那么强,我们哪里能百战百胜?因为一次失利,就算‘总账’,这是不公平的!”。
在张爱萍的据理力争下,彭雪枫保住了职位,在此后的战斗中,彭雪枫大放异彩。
1943年3月的山子头反击战中,他活捉苏鲁战区副司令长官、江苏省主席韩德勤,击毙顽军头目王光夏及独立第六旅旅长李仲寰。
1944年8月,他重返津浦路西根据地,在肖县西南的小朱庄,击毙顽军纵队司令王传授及其官兵三百余人,俘敌一千三百人,并争取了吴信荣部起义。
再然后,彭雪枫率部一路向西,连克8县,收到消息的张爱萍有多开心,可想而知,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紧接着便传来彭雪枫牺牲的消息。
在彭雪枫牺牲的第三天,张爱萍接到命令,让他出任第4师师长兼淮北军区司令员。
三师的同志们听到这个消息,都为张爱萍高兴,因为他是彭雪枫最亲密的战友之一,也是四师出来的老同志,有他带领,四师一定能迅速从痛失师长的阴影中走出。
当时,从皖东北根据地到四师,路途遥远,而且还要经过白区和日战区,还要穿过十几道封锁线,危险至极,于是,参谋长洪学智便想着,派一个连队,去护送张爱萍上任。
可当他跟张爱萍说起此事时,张爱萍竟一口回绝,瞪着眼睛道:“我张爱萍是什么人?敌人拿我有办法?哪里需要一个连护送?”。
闻言,洪学智也不敢再劝,他跟张爱萍也是老战友了,哪里不知道他的脾气?要是说的多了,张爱萍一个人偷跑去赴任更危险!
要知道,当时开创皖东北根据地时,张爱萍可是单枪匹马一个人来的!
劝不动张爱萍,又担心他的安全,怎么办?无奈,洪学智只能去找师长黄克诚商议对策。
当听说张爱萍拒绝一个连队护送,黄克诚笑了:“一个连不行,那就派两个连!”。
闻言,洪学智是诧异不已,张爱萍不是嫌人少,而是嫌人多,派两个连,他能接受?然而,黄克诚却是胸有成竹,因为他对张爱萍太了解了!
黄克诚跟张爱萍,也是在中央苏区时就认识,对于黄克诚,张爱萍同样敬重。
解放后,张爱萍提起比他大8岁的黄克诚,从来都是叫“黄老”,从这点也可看出张爱萍对黄克诚有多钦佩。
在红军时期,黄克诚曾担任红三军团第四师政委,当时的张爱萍,是师政治部主任。
在长征途中,黄克诚担任红十团政委时,张爱萍的职位也升了上来,担任红十一团政委,在二占遵义后的老鸦山战斗,张爱萍还告了黄克诚一状。
当时,红三军团遭到敌人两个师长围攻,守在老鸦山左翼的十一团率先遭到攻击,敌军兵力多达2个营。
见实在顶不住了,黄克诚便跑去找守在老鸦山山顶上的黄克诚帮忙,希望他们能从敌人侧面攻击一下,减轻十一团的压力。
然而,黄克诚却拒绝了,说他们的任务是守住山顶,张爱萍费尽口舌,也未能说服黄克诚,只能悻悻离去。
结果敌人在攻击十一团许久未能寸进后,转而攻击山顶的第十团,黄克诚他们没能顶住,丢了阵地。
这时候,张爱萍接到命令,要第十团去夺回山顶,结果夺了2次,也没能拿下来,黄克诚有多气,可想而知。
紧接着,陈赓率领的干部团来了,在干部团、第十团和彭雪枫率领的第十三团的配合下,他们反败为胜,不仅夺回了阵地,还全歼了敌军的这2个师,取得了长征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
在战后的总结会上,张爱萍依旧忿忿不平,他站出来,指责第十团见死不救。
当时,第十团丢了阵地,团长张宗逊和政委黄克诚本就艰难,他的话更是让二人的处境雪上加霜。
彭老总闻言大怒,直接撤了二人的职,张宗逊进了炊事班,当了伙夫,而黄克诚,也下了连队。
多年后提起此事,张爱萍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张宗逊、黄克诚他们当时的压力也大啊,要不然怎么会丢掉阵地?
好在一点,彭老总撤他们的职,只是一时气愤,没多久,就恢复了他们的职位。
而黄克诚,也并未因此跟张爱萍计较,1941年新四军部队改编,时任第三师师长的黄克诚,是点名要张爱萍当副师长,原因有二。
第一,黄克诚的体质弱,而且高度近视,这给他指挥战斗,带来了许多不便。
第二,黄克诚认为自己的性格太过谨慎,对可能造成过大牺牲的作战行动,有时果断不足,需要一个敢打敢拼的人,帮他拿注意!
果然,张爱萍来到三师后,帮着黄克诚打了不少大战、胜战,其中最著名的,就是1943年春天的反扫荡。
在黄克诚、张爱萍的亲密配合下,他们毙伤俘日伪军1800余,攻克敌伪据点30余处,并且成功策反部分伪军,加入了新四军。
若不是彭雪枫牺牲,三师急需人主持大局,黄克诚根本舍不得放张爱萍离开,他同样担心张爱萍在赴任路上的安危。
张爱萍不肯让人护送?这个事情太好办了,只要护送点东西,跟张爱萍一起上路即可。
在听完黄克诚的主意后,洪学智再次找到了张爱萍,跟他说,三师印了一批抗币,希望他走的时候,能帮忙带到四师去。
闻言,张爱萍没有多想,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见张爱萍“上套”,洪学智又说,跟这批抗币同行的,还有3个弃暗投明的日本人,他们即将去抗大学习,因此,组织上很重视,必须至少2个连护卫!
听洪学智这样说,张爱萍还是没有多想,又答应了下来。
于是,张爱萍离开三师的时候,屁股后面浩浩荡荡跟着几百人,送行的黄克诚和洪学智对视一眼,乐的哈哈大笑。
到四师后,洪学智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祭拜生死战友彭雪枫,为纪念这位生死兄弟,他写下了一首《悼彭雪枫》。
在彭雪枫下葬当日,这首诗由彭雪枫亲自创办的拂晓剧团谱曲并演唱,一句“恨敌寇夺去吾战友,率全军誓为尔复仇!”,更是激发了三师上下强烈的斗志。
上任后,他率四师转战徐州以南、津浦路东西的广大战场,连续作战,收复大片失地,为夺取抗战最后的胜利,做出巨大贡献。
1945年2月7日,彭雪枫追悼会在洪泽湖大王庄召开,他生前的领导战友们,纷纷送来挽联。
当看到中央的挽词:“为民族为群众二十年奋斗出生入死功垂祖国,打日本打汉奸千百万同胞自由平等泽被长淮”时,张爱萍又忍不住为这位战友垂泪。
上世纪50年代,黄克诚、张爱萍、洪学智三人,又进了军委工作,一次闲聊,3人又提起了张爱萍去四师赴任的事情。
当得知是黄克诚的“计谋”,张爱萍是恍然大悟:“我就说,就几箱纸币和3个日本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大阵战,原来是你们搞的鬼!”。
见张爱萍后知后觉,黄克诚和洪学智是哈哈大笑,然而,当谈起彭雪枫,他们的脸上,又满是悲痛,他若不牺牲,取得的成就,也不会比他们低!
彭雪枫虽然早逝,但张爱萍从未忘记过这位战友,对于彭雪枫的遗腹子,他比自己的亲生子女还好。
1963年,彭小枫报考哈工大,却因母亲的原因,政审没通过,无奈找到张爱萍,张爱萍亲自跑到政审部门质问他们:“难道彭雪枫的儿子,也不能信任?”。
后来,张爱萍去哈工大视察,当时还处于“困难时期”,害怕彭小枫和儿子张翔吃不好,还特意请他们吃了一顿好烧肉。
席间,得知两个孩子都要报考导弹专业,张爱萍指着张翔说:“小枫我可以给说句话,但是你不行!”。
再后来,我国进入一个特殊时代,彭小枫受到审查,得知消息,张爱萍特意找到军区负责人:“审查可以,但不能在身体、人格上折磨人!”。
在那个年代,开国上将的一句话,分量有多重,可想而知,也是因此,彭小枫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可以说,彭小枫后来能一路晋升为上将,与这位张叔叔的保驾护航,有着很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