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我经常在想打架的事,对,你没听错:打架。
倒不是我要跟谁打架,而是当今的国际博弈都像打架,只不过国际博弈当中的大部分领域都是隐形的打架。比如经济领域的你来我往,舆论战上的暗潮涌动。即便是军事领域也不一定真开枪,比如2016年的中美南海对峙。最终的胜负,来源于中国在央视新闻上播出了一则轰6轰炸机巡航黄岩岛的画面,让美军确认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航母位置。按照当今海战航母“发现即被摧毁”的规律,美军必败。于是它就撤了,于是战争就结束了。
尽管表面上看不到硝烟战火,但本质上是一样的。
但由于斗争的具体形态各异,所以我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把它抽象成打架。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我在建立一个冲突的模型。
当然,我这个模型很简单。
我假定敌方有100人,对我居心不良,图谋不轨,大体上就是网络上有些人说的谁谁必有一战的意思。
由于是模型,我们就抽象一点,我们假定敌我双方每个战士的战力是相同的。那么要想消灭敌人这100个人,我们就要牺牲100名战士。
而我总在想,要想消灭100个敌人,我们能不能少牺牲一点战士呢?比如本来牺牲100人的,我想少牺牲10人,我只想牺牲90名战士。
能不能呢?你可能会说,能。
但你首先想到的可能是提高我们战士的战力,比如,本来我们的战力跟敌人相同,如果我们能把我们的战力再翻一倍,变成是敌人的两倍,那么消灭100个敌人,我们就只需要牺牲50名战士,相对于前面说的那种假设,我们要牺牲100名战士,战力提升之后的我们就少牺牲50名战士。
然而,我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因为我思考的焦点在于,在战力比例确定的情况下,我们能不能还额外减少牺牲?
比如,当战力比是1:1的时候,我们本来要牺牲100人,我能不能想办法把它降成90人,甚至80人、70人。当战力比例是2:1的时候,我们本来要牺牲50人,我能不能把它降成40人乃至30人。
由于卡死了战力比例这个前提,似乎我的这个想法就没法实现了。
然而,我觉得还是有办法的。
也就是在战力比不变的情况下,我们还是能比正常情况下少牺牲战士。
你可能就纳了闷儿了,既然你规定死了战力比是1:1,那么你就必须要有100名的牺牲才能打死100名敌人,再想降低就推翻到你的前提了。
二
而我给出的答案是,如果我们有办法降低敌人的数量,我们的牺牲数量不就相应的减少了吗?
本来敌人是100人,我们战力比是1:1,所以我们要牺牲100人。但是,如果我们有办法把敌人降成90人,我们不就只需要牺牲90人了吗?
你可能会这样讽刺我:笑话,你还能指挥敌人?还能调动敌人?还能减少敌人的数量?你以为你是敌人的指挥官呢?别做梦了吧!
我确认,我不是做梦。
请听我慢慢说。
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团队,当然也包括我们的敌人,内部都不是整齐划一、铁板一块的。站在我们的角度,我们可以把他们划分为左中右三派。
一般来说,右派指代的是那些死硬的要跟我战斗到底的敌人,中间派也就是左右摇摆的人,而左派相对来说就是跟我战斗的意志不是很强,其实很大程度上是被右派稀里糊涂的忽悠到战场上去的人。
由于敌人队伍里面的每一个人是不一样的,所以这就给我造成了机会。
如果我能够通过各方面的工作,让敌人中的左派乃至于中间派的全部或者一部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情况就不一样了。
假设有10个人实现了这样的转变,那么敌人的队伍不就从100人降到90人了吗?那么在战力比是1:1的情况下,我们的牺牲人数岂不是从100人就降到90人了吗?那么我们的牺牲就少了10个人。
所以,怎样做好对敌人队伍当中的左派和中间派的转化工作,相当重要。
做好这些工作的直接后果,就是能够减少我方的牺牲,你说这个事值不值得做?
可问题是,那是敌人的阵营,敌人不归我指挥,怎么做这个工作呢?
我想了很多很多,简直是一团乱麻。
然而我知道,不管你是用复杂的还是简单的办法,是用文化的还是经济的办法……不管你有什么招,你必须坚守一个前提,这个前提我要反着说。
这个前提就是:
你不能动不动就对着敌人阵营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大吼一声:我要杀你全家!
对,如果你任何时候都对着任何一个敌人叫嚣你要杀别人全家,你觉得这个转化工作还做得成吗?
所以,我今天节目的主题思想就出来了,我们不要对着敌人阵营的每一个人,动不动就高声叫嚣我要杀你全家。——尽管这种叫嚣有的时候看起来似乎很爱国,但其实可能害国。
三
当然我要承认,不要动不动对敌人阵营里面的每一个人都高声叫嚣我要杀你全家,这是一个抽象的和比方的说法。具体上又应该怎么把握呢?
尤其是,有的人有一个心理上的坎过不去:敌人阵营里的那些右派也就是死硬分子,实在太可恶了。难道在这种背景下,你还要让我对敌人阵营当中的每一个人抱在怀里、含在嘴里,或供在桌上,当爷一样的伺候吗?
那当然不是。
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不要走极端:既不要动不动叫嚣要杀别人全家,也不要把别人当爷一样伺候,我们中庸一点不行吗?
那你可能会问:中庸到什么程度?你给我说点可操作的办法。
我说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把敌人阵营里面的人当人看。
对,你把他当成人看。
你不要觉得这个道理很浅显。其实,把人当人看,就是人道。所谓人道,就是为人之道,包括两方面:一是你自己是个人,二是你把别人当人。
这就是人道,不要把人道主义想的太复杂了。
如果你实行人道,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个人,你也把敌人当人,那么你肯定不会逮着一个人就是大呼小叫要杀你全家,对吧?
所以,我今天节目所映射出来的事件就水落石出了。
6月24日,在苏州有忍要攀上一辆日本人的校车,想杀日本人,随后,作为中国人的护车员胡友平女士挺身而出,身负重伤,后来在周围群众和巡警的帮助下制服了歹徒,保全了一车日本人的性命。然而,胡友女士最终不治身亡。
胡友平女士的这种行为感天动地,催人泪下。而我要说,其实它就是在实行人道。
当你把日本人也当人的时候,它就是我们的同类。保护同类是人自发的一种本能,它是人道的范畴。
所以,我对胡友平女士壮举怀有深深的敬意,对他的离世感到十分的惋惜。
她是我们中国人的骄傲。
四
很多朋友有这样一种担心:敌人已经坏透了,我们对他们这么好,能把他们感化过来吗?
这里要必须要明确一点,如果你的目标是感化所有的敌人,那我觉得不可能。
可是,我们的目标从来就没有奢望感化所有的敌人。只要能感化敌人阵营里的左派和中间派当中的一部分,这事儿就值得做。
正如我在今天节目开头所建立的那个模型,如果我们能把敌人阵营的人数由100人降到90人,将来我们自己就能够减少10个人的牺牲。
少牺牲10名战士,我觉得特别值得。——尽管我们并没有把所有的敌人都转化过来。
这样说来,你可能有点接受我的观点,但是你可能还有一种担心:不说把敌人全部转化过来,就算是转化一部分,哪怕是一小部分,有可能吗?
你提出这样的疑问,大概率是基于对敌人阵营里的死硬分子里的坏,有切肤之痛。
我也跟你一样。
但是我必须很固执的说,转化一部分,至少是一小部分敌人,可能性是100%有的。
我的依据在哪里呢?
五
我们可以做一个对比。
当下中日之间是有矛盾的,甚至可以说矛盾还很激烈。
但是,我们对比一下当下的中日矛盾和上个世纪抗日战争时期的中日矛盾,哪个厉害?
不管怎么说,当下的日本,给他10个胆子,他也不可能有吞并中国的野心,因为两国国力对比摆在那里。
当下的中日矛盾中的日本,其实只是美国的一条走狗。我们可以这样大胆的假设:如果没有美国,中日大概率已经十分友好了。2006年到2012年,日本6年换了6个首相,6个首相都是亲华的,但是美国人不同意,在背后捣鬼,导致每一个首相的任期都只有一年左右。最后,在第一首相任期中明确亲华的安倍晋三在2012年重新上台,首先高举反华的大旗,最终才坐稳了首相之位,成为日本历史上任期时间最长的首相。
在日本,如果你亲华,你肯定做不住首相的大位,因为美国人不同意。
所以,在当下的中日矛盾中,转化日本人当中的一些人的难度系数,肯定要比抗日战争时期小的多。
而我要告诉朋友们的是,即便是抗日战争时期,也有大量的日本人反对战争,跟中国友好。
而且,这其中有很多,就是在战争一线的人。我举一个典型的例子。
我在2024年4月14日的节目里面给朋友们介绍了日本有一个人叫中西功,这个人在抗日战争时期一直跟中国共产党紧密合作。他为我党提供了很多重要的情报,其中最有名的是,1941年11月,也就是日军偷袭珍珠港之前的一个月,他获得并确认了这么一个情报:日军将会在11月30日后的三周内的某个星期天,对太平洋上的美军发起偷袭。
当时,中西宫将这个情报交给了中共联络员郑文道。郑文道迅速将信息上报给了上级,中共迅速将这个情报通报给了苏联和美国。
日军偷袭珍珠港这么重要的情报,他都能搞来,并提供给我们,你猜测一下他还给我们提供了多少重要的情报?
抗日战争时期尚有日本人这样做,难道当下我们不能期待日本人当中的一部分左翼分子能够在中国面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事实上,即便是在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对日本人的统战工作也是高效的,并卓有成效的。
我想举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我要力求特别典型。
所以我选择聂荣臻元帅的两件事,因为我们没有哪一个人能够怀疑聂帅的爱国之心。
在姚有志主编、民主与建设出版社2017年6月出版的《红色将帅·十大元帅·聂荣臻元帅》一书的第84页到第105页,记录了聂帅的两件事。
在抗日战场上,中国军队击毙的日军指挥官当中军衔最高的叫阿部规秀,他的军衔是陆军中将,职务是日军“蒙疆驻屯军”最高司令兼第二混成旅团旅团长。
这个人在1939年11月7日被聂帅当时领导的晋察冀军区下属的一分区击毙,一分区的司令员是杨成武,
1939年11月初,由于晋察冀军区成立一周年的日子快到了,聂荣臻司令员请了北方分局书记彭真、120师师长贺龙、120师政委关向应等做客,准备庆祝这件事。
一分区司令员杨成武急匆匆向聂荣臻司令员报告,阿部规秀派千村大佐率领1000多个鬼子和伪军,由张家口进到涞源,很可能向我部所在的银坊方向进攻。杨成武认为,如果组织的好,很可能把这股敌人吃掉。聂荣臻经过分析之后同意了杨成武的分析。
聂荣臻司令员给杨成武说:“记住,我日夜守在电话机旁,有情况一定随时给我打电话。”
就这样,在聂荣臻司令员的直接指挥下,11月3日,一分区在白石口一带毙伤日军600多人。这在抗战初期是一个非常大的胜利。
随后日军展开报复,还火烧了银坊的民房。我军利用敌人气急败坏的特点,进一步诱敌深入。
聂荣臻司令员还专门给杨成武增加了兵力,把24团、25团和炮兵营划归杨成武指挥。他还协调120师贺龙师长派120师特务队从神甫北上,也归扬成武指挥。另外,聂司令员还部署了26团、34团钳制易县、满城、徐水的敌人,让杨成武所部放手一搏,务求全胜。
万事俱备,只等阿部规秀进入包围圈。
1939年11月7日下午3点,黄土岭战斗打响,阿部规秀的部队被压缩在上庄子一带的山沟里,阿部规秀把自己的指挥部设在了黄土岭到上庄子之间的一个院落。参加战斗的一团团长陈正湘用望远镜看到阿部规秀正在指手画脚,立即叫来迫击炮手李二喜。
李二喜对着阿部规秀的指挥所先后发了两发炮弹,全部命中,随后又发两发。阿部规秀被弹片击中腹部,三小时之后死了。
电视剧《亮剑》里面的一个情节就是根据这个事改编的。
至今,迫击炮手李二喜所使用的那门炮,还陈列在中国军事博物馆里。
18岁的战士李二喜一炮成名,聂帅还专门奖励他了一把手枪,毛主席还为此专门发来了贺电。李二喜于2010年离世。
我今天给朋友们复述这场战役,是想强调,在侵华战争中死掉的日本最高级别的指挥官阿部规秀,是聂荣臻元帅所属的部队打死的,而且是聂帅亲自指挥的。
聂帅对日本军国主义分子的毫不留情,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接下来我要说,在1939年11月击毙阿部规秀9个月之后的1940年8月,发生在聂帅身上的另外一件事。
当时,八路军的“百团大战”刚刚打响,聂帅所领导的晋察冀军区是参战单位之一。8月20日晚上,聂帅所部发起了井陉战役,到21日凌晨将敌人全部消灭,战斗结束。
这时,聂帅接到一个电话,是所部三团一营战士在战斗时救出了两个日本小孩,大的五六岁,小的还在吃奶。前线部队没法带孩子,请示聂帅怎么办?
聂帅说,把孩子交给他们的父母。
下级报告说,这孩子的父亲是井陉火车站日本副站长,死了,母亲也死了,那个吃奶的小丫头还受了重伤,但是经过抢救小命保住了。
这给聂帅出了一道难题。
电话那头说,有的战士主张不管他们,因为这俩孩子是敌人的子女。
聂帅随后果断地说:“这种说法是错误的。他们的父母是侵略者,但孩子无罪,我们必须保护他们。”
最后聂帅说:“这样吧,你先把人把孩子送到我这里。”
就这样,两个孩子跟随了聂帅很长时间。期间聂帅专门把那个还在吃奶的小孩送到村子里,让正在哺乳的妇女给她喂奶。
由于要行军打仗,带着两个孩子实在不方便。最后聂帅经过慎重思考,决定把两个孩子送还给日军。
他挑了一个非常靠谱的老乡,让他把两个孩子放进两只箩筐,用一副扁担挑到日军那里。临行前他给日军写了一封信,塞进一只牛皮纸信封里。他专门没有对信加封,并对送孩子的老乡说:“你把信交给他们的下级人员,以便更多的日本士兵传阅这封信。”
就这样,聂帅把两个孩子进行了妥善安置。不久以后,聂帅收到了日军送来的一封信,对八路军表示感谢。
这就是聂帅,我们的元帅。9个月之前击毙了一个日军陆军中将,9个月之后在很困难、很不方便的情况下保护了两个日本小女孩。
而且我还要说,聂帅的这个行为不是个案和特例,而是八路军当时对日作战的同时,又对日军展开政治心理宣传攻势的系列部署的一部分。
在中央的统一领导下,当时的晋察冀军区加强对敌政治宣传,比如1939年10月晋察冀军区发布了《告日本士兵书》,给日本士兵讲述战争的危害。里面有这么一段话,我念一下:
“两年来华作战,福利于君何有?战争担负既重,老幼妇孺谁看?天伦之乐长绝,战争滋味饱尝;生也等于死别,死也葬于他乡……故国远隔重洋,不堪回首扶桑。”
这是对日军的宣传。但毫无疑问,仅仅是宣传是不够的,肯定还要做事,所以聂帅收养了两个日本小姑娘,并最终交还给日军。
六
你可能会说,做了这么多好事,日本人不是照样打我们吗?
是的,可是这个问题刚才已经回答过了。我们做这些事情,不奢望所有的日本人都放下屠刀。但是只要有一个日本人放下屠刀,我们就可以少牺牲一名战士。
我们看当年在对日作战的同时我们对日本人施以人道所取得的效果。1939年5月,大龙华战斗中就有10多名日军士兵自愿缴械。
在当时的抗日战场上,一名中国军人的综合战力还比不上一名日军士兵的综合战力,所以要想杀死这十几名日军,我们可能就要牺牲10多名战士。可是经过对日本人的人道主义宣传和安排,这十几名士兵自动缴械了。
我作为一个经常思考经济问题的人,作为一个喜欢用算账的方式来思考战争的人,我立刻就想到,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少牺牲了10多名战士?
别说是少牺牲10多名战士,即便是少牺牲一名战士,那也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战士,应该不怕死,不惜死,但战士绝不是去送死的。在任何时候的任何一个战场上,我们都要尽量的减少伤亡和牺牲。方法之一就是对敌人也要实行人道,而不是冲着所有的敌人都叫嚷着要杀他全家。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时间到了21世纪的第3个10年,当下的中日有激烈的矛盾,但这种矛盾冲突肯定远远比不上上个世纪抗日战争时期,所以我们就有了更多的争取日本人当中的左翼和中间派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机会。
今天,我们多做一份这样的事情,明天,我们就少牺牲一名战士。
今天,如果我们不问青红皂白对着所有的日本人都高喊要杀他全家,明天可能就要用我们的战士的鲜血去应对。
这就是胡友平女士挺身而出,为保护日本人而奉献生命所揭示出来的意义。
预防战争,阻止战争,面对战争,我们要运用革命的两手,而不是一手。
对于敌人阵营里面的死硬分子、顽固分子,我们回敬他的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对于敌人阵营里的左翼和中间派,我们把它当人看,对它施以人道。即便冲突不可避免,也要最大限度的减少可能的冲突烈度,目的只为了减少我方可能要付出的代价。
如果冲突不可避免,这样做,是我们在这个丛林世界里能做到的、对自我最大的保护,对我们的战士最大的关爱。
请注意,如果战端开始,所谓战士是谁?那就是你的子弟,我的子弟,乃至于是你本人和我本人。如果今日我们逞一时之快,明日我们可能要用更多的生命和鲜血去补偿。
谨以此文,悼念为保护日本人而死的胡友平女士,并祈祷中日之间最好不要有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