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近一起并购说起
月初，国产EDA创业公司“阿卡思微电子”进行了一轮股权变更，市值超400亿元的EDA龙头华大九天一次性纳入近50%的股份，成为阿卡思的第一大股东。与此同时，阿卡思背后早期投资方悉数退出。
此时，阿卡思从成立到卖身也不过才四年时间。综合多方信息，此次交易估值约为3亿元，体量并不大。
这一幕让我想起近期一次交流中，一位并购基金的投资人指出，相比于投资方急迫的退出心情，如今创业者的心态转变也尤为深刻：
“一级市场融资愈发困难，很多项目其实很缺钱。一些之前不舍得卖的创业公司，现在也愿意卖了。”
最新一笔并购：估值3亿
身后VC退出
这是第一家被行业巨头并购的EDA早期创业公司。
根据公司官网，阿卡思2020年5月在上海浦东张江高科技园区设立，主要业务为集成电路设计自动化系统的研发和咨询。一年后，阿卡思宣布了成立以来的首轮融资
2021年中完成数千万元Pre-A轮融资，由上海合见工业软件集团有限公司（简称：合见工业软件）领投，哈勃投资、上海科技创业投资有限公司和上海张江燧峰创新股权投资基金合伙企业（有限合伙）（简称：张江浩珩）跟投。
这也是阿卡思唯一公开的股权融资。彼时，合见工业软件15%，哈勃投资有限公司持股5%，上海科技创业投资有限公司（简称：上海科创）持股4%，张江浩珩持股1%。
变化发生在今年2月，上海联合产权交易所披露了“上海阿卡思微电子技术有限公司4%股权”的挂牌信息，转让方为上海科技创业投资有限公司，挂牌价格1200万元。
与此同时，公告还同步披露，标的公司股东湖州腾源溪企业服务合伙企业（有限合伙）、合见工业软件、哈勃投资、张江浩珩均已与北京华大九天签署了将其所持全部标的公司股权转让的协议并完成款项收付。华大九天，国产EDA龙头企业，2022年7月在创业板上市，最新市值超400亿元。
4月9日，上海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发布关于“上海阿卡思微电子技术有限公司4%股权”的成交公告，受让方为北京华大九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交易价格1200万元。按照上海科创4%的持股计算，阿卡思此次交易估值为3亿元。
这一系列股权转让的工商变更也随之完成。根据企查查，6月6日，阿卡思Pre-A轮全部投资方都已退出，新增的华大九天持股49.75%，为公司的第一大股东。如若按3亿元估值计算，华大九天收购阿卡思的对应总价约1.5亿元。
作为集成电路领域的上游基础工具，EDA在半导体价值链上举足轻重，行业最近几年热度颇高。有投资人推测，阿卡思当初融资时的估值不会太低，身后资方本次退出收益可能并不高。
“EDA创业要想做成功，面对的困难太大、时间周期太长了。”行业资深人士李刚强发文分析认为，从阿卡思和其投资人股东角度来说，此次被华大九天并购是一件好事，投资人实现了退出，团队也从理想回到了现实。
眼前国产EDA已经加速进入洗牌阶段。大浪淘沙，卖给龙头企业不失为一个理智的选择。
“融不到钱，他们愿意卖了”
之所以越来越多并购发生，某种程度上也是“企业方的主动选择”。
一方面，一级市场急踩刹车，创业公司融不动了。
清科研究中心报告显示，2024年第一季度，我国股权投资市场共发生1496起投资案例，同比下降了36.7%，剔除偶发极值案例后，投资金额同比下降了22.2%双双下降，揭示着一级市场持续放缓的残酷事实。
资金紧张的效应很快传导至创业公司这端创业者不得不放低姿态，愿意接受打折融资。一位明星半导体公司的创始人在打六折融资后，颇感欣慰，“大家都不投了，而不是择优而投。”言外之意，现在还能融到钱就已经算不错。
“今年几乎90%的项目融资进展都不达预期。”一位不愿具名的VC朋友直接指出，部分创业公司表面上没降估值，但配老股出或通过其它补偿方式，实际上估值已经打了很大的折扣，有的项目甚至一折甩卖。
另一方面，IPO变得遥远。
今年以来，在资本市场强监管的信号下，发行上市审核从严把关，中企IPO市场延续阶段性收缩的态势。2024年第一季度，中企境内外上市46家，同环比分别下降52.6%、40.3%。
此情此景，创业公司想要IPO越来越难，市场不仅对企业自身质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也拉长了IPO的时间表。不少企业的上市梦折戟。
一级市场融资困难，新股市场发不出去，如此现状摆在每一家创业公司面前。部分公司苦于资金短缺，降薪减员的景象历历在目，有的已经转变心态考虑卖身。
“一波融不到钱的项目等着要卖。”这是创业者群体中正在发生的一个深刻变化，从事并购投资业务的潘硕感受强烈，很多以前态度强势的企业家也开始调整姿势了。他分享：
一家IPO无望的软件公司开始寄希望于被收购，公司今年密集接触了一波上市公司，创始人态度十分谦逊，价格也几乎砍到了“脚脖子”，诚意满满。
也有自动驾驶创业公司由于前期估值太高，后期融资跟不上，剩余资金几乎难以为继。在行业竞争趋于白热化的态势下，该公司创始人已全然接受被并购，正在积极寻找买家，希望收购方可以接盘并帮忙清理债务。
形势比人强，主动卖身正在成为创投圈的另一番景象。
大时代里的另一种选择
接受被并购的命运
放弃幻想，认清现实可能是当下创业者们需要直面的课题。
眼前的创投行业正变得前所未有的本土化，正在深刻影响着行业中的每一个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习惯了随着高速增长时代潮流前进的惯性思维。但现在，那个时代已经结束了。”达晨财智肖冰此前聊起今年的感受，“我们需要做的，是及时调整、适应这个变化。”
上海科创集团傅红岩在去年清科年会上提醒，这种情况下，如果很多企业依然在重复着前人走的路，难免让人感到担忧。
他进一步指出，高科技行业基本是赢者通吃的行业，市场基本上只能容纳前三名，资本市场更不可能出现越来越多的上市公司。未来大部分在重复创业的企业，基本没有上市的可能：
要么通过行业并购重组，纳入到现有的上市公司的体系；或者说横向拓展，寻求新的空间；要么精耕细作，探索深度的技术创新服务，从而赢得市场和利润，为社会做贡献，为股东带来现金流的分红、回报。
“我们认为即便如此，也未必不是好事，大家不要往资本市场去拥挤。如果能够达到这种情况，即使不上市，又有何妨？”
如他所言，上市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尤其是在今天这般情形下，资本市场似乎难以承载那么多的期许。如果企业发展的天花板已经难以突破，不如调整心态、接受被并购的命运。
诚然，于每一位呕心沥血从0开始的创始人而言，“卖公司”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但在时代的巨幕下，理智面对现实选择出售公司，体面离场，或许也是一种很好的故事结局。
*文中潘硕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