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花木兰替父从军意在尽孝,新时代花木兰主动从军,把自己的青春献给了祖国最壮丽的事业。
郭俊卿
一九八三年九月二十三日清晨,全国著名的特等女战斗英雄郭俊卿同志因脑溢血抢救无效不幸逝世,一颗闪烁过耀眼光芒的明星在江苏常州殒落了。中共中央书记处郝建秀同志送来了花圈。郭俊卿在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上曾结识的战友,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张明,董存瑞生前的伙伴郅顺义,还有当年曾在同一锅里捞勺子的老排长陈福德,中共山东曹县县委、县人民政府负责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常州,与常州市武进县的领导同志一起,怀着沉痛的心情,悼念郭俊卿的逝世。
她是现代的花木兰。老电影《战火中的青春》里有一个短头发的女扮男装的假小子副排长高山,就是以她为原型。
十五岁女扮男装上战场
一九三〇年六月,郭俊卿出生在热河(现辽宁)凌源县北店村的一个贫农家庭。六岁那年凌源发大水,她跟着父母逃荒要饭,流落到林东县。爹给地主孟德臣扛长活,糊不住一家几张嘴,她和弟弟俩也得给地主家放猪放牛,成天在荒山野林里打转转。风吹雨淋,烈日烤晒,特别难熬的是在冰雪封冻的严冬,又冷又饿,手脚冻裂,还要挨地主的皮鞭木棍。
一九四四年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十四岁的郭俊卿披着一件破棉袄,拉着娘,在山沟里转了半夜,去寻找她的爹。爹是一清早出门到山坡里刨树,给一家几口取暖。总算找到了,人却已经冻僵在雪地上,手里还捏着铁镐。
回到家中,爹躺在炕上五天不能动弹,地主孟德臣提着马鞭上门来,逼着她爹去上工,逼着她爹退还工钱。郭俊卿忍不住了,就和地主讲理,在暗无天日的社会里,讲理有什么用?过了几天,她爹赤着脚就被警察拖进了没膝深的雪地里带走了。为了救爹一命,娘把锅盆碗勺都变卖一空,把爹赎了回来。但不上三天,爹就咽了气。郭俊卿牢牢地记下了这笔血泪账。
电影《战火中的青春》里以郭俊卿为原型的角色:高山
从此,生活的担子落在了郭俊卿的肩上。她把自己扮成一个男孩子,到外面去做小工,当泥瓦匠,修苗圃,样样都干。没多久,三岁的小妹妹又冻饿而死。她和弟弟跟着她的娘沿途乞讨到林西县。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是她一生也忘不了的日子:东北解放了。她女扮男装,改名郭富,多报了两岁年龄,参加了八路军。当她穿上宽大的军装时,禁不住热泪盈眶,她想念的是已
经离开人间的爹和三岁的妹妹。
刚参军的她,一心只想为爹娘报仇。通过诉苦教育运动,她朴素的阶级感情升华了,开始懂得了天下穷人受苦的根源是剥削制度,是压在身上的三座大山,只有推翻蒋家王朝,穷人才能翻身作主。觉悟提高很快的郭俊卿,参军不到一年,就被吸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她严肃地在入党志愿书中写道:“为人民服务到底,不怕流血牺牲,完成党交给的任务,争取立功。”
东北的冬季是漫长的,经常满天风雪,气温有时低到摄氏零下二、三十度。在这种恶劣气候下连续行军作战,这对一个既是女人又怕暴露真实性别的她来说,难言的苦衷更倍于常人。
为了当好骑兵通讯员,她学骑马,驯劣马,不知摔过多少跤。有时摔得头破血流,也咬牙坚持,终于练出了一身过硬的骑术,但却留下了脑震荡后遗症。
一九四六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呼啸的西北风夹着鹅毛大雪,班长要她与另一个战士送一份紧急命令,限四小时内送到六十里外的白音木图。她与战友一前一后,借着雪光在大山沟里奔驰,机警地避开敌人,提前把命令送到。返回时离自己驻地还有六、七里的地方,马突然倒下累死了,她把马背上的坐鞍解下来,背在自己肩上走了回来。
此后,她多次独自一人骑马通过敌人火力封锁网,传送紧急公文。她对战友们说过:万一自己中弹负伤,就把公文吞入腹中,决不让它落入敌人手中。
郭俊卿和彭德怀合影
一九四八年五月,我军在冀热辽地区发起新攻势。郭俊卿的四班,奉命担任突击班,同六班一起,接受了夺取平泉城外第二道山梁敌人阵地的艰巨任务。
当时装备差,除了十二支步枪外,就只有一些手榴弹,战士大都是第一次上阵的新兵。
敌人有两个排,有火箭筒、重机枪、山炮。
战前两天,郭俊卿还在感冒发烧,但战斗一打响,她就把自己的病痛丢在一边,和全班同志从山脚奋力往上攻击。为了鼓舞同志们的战斗勇气,她摇着红旗冲在最前面。
冲上第一道山梁后,敌人的重武器开始发射了,敌人飞机也在他们的头上俯冲扫射。在敌人密集的炮火中,她一面指挥,一面鼓动全班:“同志们,注意利用地形!今天,打老蒋讨还血债的日子到啦!大伙争取火线立功啊!”喊声未完,她便感到了一阵腹痛,人软了下来,她意识到是月经来了。她鼓励自己:一定要坚持住!这是党考验我的时候,就是牺牲也要完成任务!她挣扎着爬到副班身边,嘱咐注意监视敌人,自己转到坡后忍痛片刻,处理以后,又爬回阵地。这时好几发炮弹同时在她左右炸开了,副班长头部中弹,鲜血四溅,牺牲了。她扑上去取了副班长的枪和近百发子弹,高声喊道:“同志们,副班长为穷人翻身牺牲了。咱们大伙要给他报仇啊!”
这时,响起了冲锋号,她上起刺刀趁着浓烟带头冲了上去。一声口令,全班十多个手榴弹在敌人中间爆炸。六班紧跟四班冲上来的同时,敌人的增援部队也上来了。七、八十个敌人和二十多个战士,在山头展开了肉搏战,双方反复冲杀了四次。
曾有两个身材高大的敌人凶猛地向她扑来,郭俊卿“当”的一声挡开前面敌人的刺刀,一个急转身用枪托又挡开了扑过来的敌人刺刀,在敌人惊慌后退的一霎那,她猛一个箭步用尽全力刺倒了一个敌人,另一个敌人惊叫了一声吓跑了。
乘敌人动摇时,两个班一鼓作气冲了上去,敌人被迫退出了第二道山梁。郭俊卿和同志们胜利地攻占了这一山头阵地。
郭俊卿和战友合影
战后评功会上,大伙一致赞扬郭班长机智沉着,指挥得当,敢于刺刀见红,带病坚持战斗,纷纷给她请功。团部批准给她记了两个小功。她带领的四班同时荣获了“战斗模范班”的光荣称号。
不久,她调到另一个营机炮连担任党支部书记,一去就赶上部队出发打承德上下板城。一昼夜行军一百五十华里,脚走得一拐一拐,但她还要帮助战士扛枪,搀着病号赶路。到大拉子山,她带领二排用火力压住对面山梁上敌人的火力,掩护部队前进。当时正有二十几名敌人想渡过山脚下一条河,郭俊卿指挥重机枪猛扫,一梭子弹扫倒了一半敌人,其余慌忙逃散了,粉碎了敌人想阻挡我军前进速度的企图。
她调到师部支书训练班去集训时,二沟战斗打响了,全体学员奉命参加抢救伤员。晚上天像锅底黑,瓢泼大雨浇得大家像落汤鸡。战斗十分激烈,伤员很多。可时间就是生命!郭俊卿借闪电和照明弹的亮光,冒着炮火和雨水,一次又一次地来回用担架抢救负伤的战士。
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入关南下,她在四十八军任副指导员。行军途中,她帮助同志们扛枪、背背包,抬担架,挑油桶和行军锅。
第四野战军
一九四九年初夏,进入湖北浠水,她带着病号行动,路过一道没腰深的河,她又带头把病员一个一个背过河支,结果自己也病倒了。
到一九五〇年五月,她在长期艰苦转战中得下的妇女病愈来愈严重,再也遮盖不住了,她向组织正式汇报了自己是女性的真相,到医院做了切除子宫的大手术,病愈出院时,开始换上了女战士的裙服。
从一九四五年到一九五〇年春,五年来,她以坚毅顽强的意志,处处时时掩盖了一个女性的生理特点,同战友们出生入死,并肩战斗。上级授予她特等功一次、大功三次、小功四次,
这是她人生历程中最光辉灿烂的一页!
一九五〇年九月,郭俊卿同志作为第四野战军战斗英雄的代表,出席了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这是她终身难忘的日子。一个贫农的女儿,竟能和朱总司令等中央领导同志同坐在主席台上,这是她过去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郭俊卿在本子上签名
在大会上发言的有十一位战斗英雄,她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受人瞩目的代表之一,总政治部肖华副主任为大会做总结时提到了她;女作家丁玲来找她和涂勋(二野的女战斗英雄)作亲切的交谈;大会的记者来采访她;著名演员石联星、劳动模范赵桂兰、新中国第一代火车女司机田桂英等和她交换签名;北京市妇联组织盛会请她作报告……生命的价值,在于对祖国作出应有的贡献。为祖国谋幸福的人,才是真正懂得幸福的人!也是一个真正幸福的人!
古有花木兰今有郭俊卿
郭俊卿谈过恋爱吗?谈过,但很短暂。她自己把刚处在萌芽状态的爱情之火扑灭了。
在长期同生死共患难的战斗岁月里,她曾和她的排长很自然地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当排长知道他的战友郭富竟是一个女性时,爱慕之情,油然而生,曾主动向她表露了愿意和她结为终身伴侣的真情,并恳切地表明,切除子宫后不能生育不要紧,可以领养一个孩子。但郭俊卿经过再三考虑:自己既然无法成为一名好妻子,为什么要去拖累一位好同志呢?最后,她作了痛苦的抉择:切断烦人的情丝,把感情埋藏在心底,过一辈子独身生活。
郭俊卿(右边)
以后她随军南下,排长留在北京工作,给她写信,一封,二封,三封……她竭力含泪控制自己,柔肠寸断,咬紧牙关,没有给排长写回信。为了别人的幸福,她心甘情愿地为自己谱写了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爱情悲剧。
这真是常人所难以做到的。
一九五六年,郭俊卿从部队转业到北京。一九五九年调到山东,最初在历城县工业局任副局长,六十年代初担任了青岛市第一服装厂的副厂长。一九六五年底调到曹县。在曹县先后工
作了十八年,先是在工业局,后来在民政局任副局长,直到一九八一年四月离休,一九八三年七月回到女婿家乡常州市落户定居。她有两个“女儿”,一个是侄女郭利民,一个是领养的孤女郭利华。
一九七〇年起,她身患冠心病,经常头晕胸痛,还有战争年代留下的胃病、脑震荡后遗症。
郭俊卿
一九七八年,郭俊卿去北京检查身体,又发现患有植物神经失调、脑动脉硬化等病。难怪她感到有时“自己的脑子控制不了自己”,头脑里经常产生一些幻觉。这对她的打击是严重的,然而她都支撑住了。
郭俊卿逝世不久,记者来到她生前的住所,只有两张硬靠背椅,一张掉了漆的旧写字台,两只旧衣箱,床上一条旧毛毯,一条褪了色的旧被子。其中,只有一顶湖色的尼龙蚊帐比较新些。
古有花木兰,今有郭俊卿。古代花木兰替父从军意在尽孝,新时代花木兰主动从军只为救国。
女扮男装的郭俊卿,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在种种难以忍受的困难之中,把自己的青春、爱情和幸福,都献给了解放祖国的最壮丽的事业!
郭俊卿
新中国成立以后,郭俊卿不管身上患有多种严重疾病,仍然顽强地为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辛勤工作。我们要学习以她为榜样,为着祖国更美好的明天,献出我们火红的青春和全部生命,继续战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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