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史漫笔】说说“日本版”花木兰——女剑士中泽琴

蒋丰的日本观2024-05-26 10:29:43  86

◆《日本华侨报》总主笔 蒋丰

在中国的山西大同,也就是花木兰的故乡,我曾带着澎湃的心境诵读“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感受这位古代巾帼的豪情与壮志,感受不一样的中国女豪杰。其实,我还曾到过日本群马县沼田市利根町穴原,在那里了解到日本女剑客——中泽琴的故事。

应该说,在男人呼风唤雨的日本的漫长历史中,也不缺乏出众的女性。既有推古天皇这样的女帝王,也有井伊直虎这样的女城主。但是,像中泽琴这样跨越江户、明治、大正、昭和四个时代的女剑客,似乎还不多见。她不但人接地气,还拥有荡气回肠的人生,日本从幕府走向近代的波澜壮阔,也和她撞了一个满怀。

中泽琴出生在今天日本群马县沼田市利根町穴原这个小山落里,父亲经营一所法神流的剑武馆。“虎父无犬女”,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中泽琴自然是“不爱红妆爱武装”。她自幼习得剑法,连父亲都忍不住夸赞。中泽琴还有一个哥哥叫中泽贞祇,也是当地知名的剑客。当时的日本,和古代的中国并无二异。剑客,显然不太符合传统对女性身份和社会角色的定义和定位,女性选择习武也会被几乎所有的家庭否定和抗拒。由此看来,中泽琴的父亲是十分开明的。亦父亦师,对于当时的女性而言,中泽琴是何等的幸运!亦女亦徒,对于习武之人而言,中泽琴的父亲也一定是幸福的!时代选择将中泽琴这样一位女武士留在历史中,对于后世更加立体地研究日本社会女性的变迁,贵为一种难得的财富。

《木兰辞》中有写:“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中国古时的花木兰,在披上战袍之前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因替父从军走出了不一样的人生之路。而至“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木兰又回归了一个温柔女子的日常。相比之下,日本的中泽琴似乎命中注定要行剑天涯,当一辈子的剑客。至于梳妆打扮和织布弄绣,多少是无缘的。据史书记载,中泽琴身高约1米7,即便放到今天也称得上是“高挑”。可作为剑客,比起这个词,“魁梧”可能更适用于她。再加上高鼻梁,以男装出现的中泽琴,恐怕只能用“飒爽”来形容。据说,因为这样帅气的外表,中泽琴外出时还经常被女性搭讪和表白,成了生活里的一大困惑。我想,如果中泽琴脱去刀光剑影的武士服,那番场景,会不会也让人产生起“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的惊愕呢?

女儿身,男儿情。中泽琴的剑客人生,从跟随其兄参加“浪人队”揭开序幕。1863年,庄内藩士清河八郎为赴京都的德川幕府将军德川家茂组建安全警卫队,也就是这里说的“浪人队”。中泽琴的哥哥报名参加,中泽琴也选择以男装“入伍”。这一年,她25岁。不容否认的是,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剑术再好,女子加入“浪人队”绝对不会一帆风顺。这一点,历史用无声的方式有所记录。所谓“无声”,就是留下来的“浪人队”的名单里,并没有中泽琴的名字。后人了解中泽琴此时的情况,还是通过她的哥哥写下的有关记录,以及当地关于2人的乡土资料。不妨想象一下,面对胸怀万丈豪情“入伍”的中泽琴,招募者说出的,一定是“这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回去!”而中泽琴回击的,一定是“孰强孰弱,敢用剑法比试比试吗”这样的自信和强势。

中泽琴选择了作为剑客行走世间,在战火不断之下,注定要历经动荡,天意即历史。清河八郎带着“尊皇攘夷”目的组建的“浪人队”最终也没能和他的梦想一起壮大,清河八郎因被暗杀而退出历史舞台,其一手创办的“浪人队”却生根发芽,分别在京都和当时的“江户”诞生了以取缔“尊攘派”为目的的“新选组”和“新征组”。中泽琴听从哥哥的劝说,回到“江户”成为“新征组”一员,

也在战火中留下自己的身影。最具影响力的,当属对萨摩藩的征讨事件。此时的中泽琴,作为“新征组”唯一的女性成员,早已是十分的战士,还在战事中负伤。回头看,谁会想到,刀光剑影之中,左右日本历史的戊辰战争到来之前,有一个束胸盘发的“女兵”,也成为影响历史进程的重要一员!

历史人物之所以丰满,是因为有血有肉,中国的花木兰褪去战场上的血气方刚,展现了作为女豪杰的另一面。日本中泽琴亦是如此。进入明治时期,1874年,中泽琴卸下盔甲,回到家乡。此时的她30多岁,正当好年华,依然收到络绎不绝的男性求婚。每遇此事,中泽琴就有“动武”的念头,称“不会接受比自己弱的男人,若真有意,不妨打败我”。就这样,“比武招亲”之下,中泽琴未能寻得自己认可的“如意郎中”。虽然岸大洞在《群马人国记》(历史图书社,1979年4月第一版)记载她曾有过一次婚姻,但更多研究观点则认为她独身而终,留下些许遗憾。我却认为,人生有一万种模式。被追求的中泽琴,“以武会亲”,是作为一名女剑客独一无二的浪漫,也是她人生的活法。晚年之时,中泽琴在自然风景如画的故乡饮酒、作诗、舞剑,也活出了其他普通女性活不出的人生。从这个意义上说,她是一个人生赢家。

昭和二年(1927年)10月12日,中泽琴病故。其墓地在其家乡。今天,在东京的千代田区饭田桥附近,还立有一个“新征组屯所迹”的历史石碑,记录着中泽琴那个时代久远的故事。日本NHK拍摄的历史剧《花岚剑士》从演绎角度展示着这位女侠客的一生。当然,黑崎视音写的小说《绯色之华,新征组女组士?中泽琴》(德间书店,2019年8月第一版)更为精彩。在贤淑无比的“大和抚子”中,还有中泽琴这样堪称日本“花木兰”的女性,谁才是日本社会的魅力所在呢?(2024年5月26日写于深航国际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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