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11月,“九·一三”的两年又两个月后,罗瑞卿的监禁终于被解除。当时他正住在301医院接受治疗和疗养,原本遍布屋内屋外的警卫监视消失了。有天,女儿来探望他,他悄悄问女儿,走廊那边还被警卫监视的房里,住的是谁。
得知是“彭德怀”后,罗瑞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是他,我们一起关了这么久。”罗瑞卿早就注意到这个“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可怜人,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的身份。
几天后,罗瑞卿又说起这个事,略带伤感地说:“上面不应该把我和彭德怀关在一起,我跟他比不了,他还是做了几件反对毛主席的事的。”
由此可见,罗瑞卿与彭德怀的关系并不算融洽。可实际上,他们又是同一个“山头”,都是红四军、红一方面军的;长征结束后,彭德怀是八路军副总指挥,罗瑞卿在抗战中期担任八路军野战政治部主任。罗协助过彭,进行百团大战。
他们两人的异常关系,主要是两方面造成的,一方面是误会,另一方面是分歧。他们的分歧,还牵扯到毛主席,牵扯到百团大战并未在第一时间请示中央。
罗瑞卿曾当众跟彭德怀说:“毛主席要我们坚持真理,修正错误。而你却总是坚持错误,修正真理。”这样的“顶撞”,有过两次,彭德怀又是个性坚强的人,心里自然很不满意;他不理解,不谅解,更不能接受。
对此,彭德怀曾跟人说,“人家有不满意毛主席的话,罗瑞卿听不到,人家也不会让他听到,怕他听到了就去报告。”
除此之外,还有建国后1959年的庐山会议上,彭、毛分歧闹得人尽皆知,罗瑞卿站谁那边,不言而喻。可是他们俩双双遭遇不幸,却被关在了一起,罗瑞卿知道后难免有些唏嘘伤感,心想自己跟彭德怀能一样吗?
知道彭德怀就关自己旁边后,罗瑞卿就特别注意他的那个病房,时不时地偷偷瞧上两眼,听听那时不时发出的动静。当时罗瑞卿属于半脱困的状态,境遇比彭德怀好上不少。罗瑞卿发现,彭德怀吃的东西很少,卫兵端饭进去,又很快出来;那间病房里,时不时还会传出吵闹声,具体吵什么也听不清。
几天下来,罗瑞卿也大概摸清了彭德怀的情况和处境。一天晚上,他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忧虑什么。忽然,他向女儿发问:“他,什么病?你知道吗?”他指着彭德怀病房的方向说。女儿告诉他,是癌症,而且病得很严重。
罗瑞卿叹了口气,说:“怪不得总是吃不下饭。”他在心里想了会,又对女儿开口说道:“你知道吗,他是没有孩子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看他。”女儿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回答道:“好像没什么人来看,也许根本不让人看。”
听到女儿半猜测半实情的话,罗瑞卿的脸上露出明显难过的神色。双方虽然有过很深没化开的成见,但他们终究是一类人,都是为新中国的成立和发展,抛头颅、洒热血,做出卓越贡献的人。
难过了一会,罗瑞卿才回过神,带着怒意说了一句:“死了也不准看吗?”女儿没有回答他,她不知道怎样回答好,她猜测爸爸现在的心情应该十分复杂,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这两个同样倔强,一直没做到相互理解的人,在经过这次逆境后,他们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沟通机会,化解过去的矛盾和成见?可惜,他们没有机会了。1974年年初,罗瑞卿获得解放,回到家中;而在这年11月,彭德怀因病,不治身亡。
彭德怀的离开太孤独了,他生前想获得公正的审判,临终前又一再要求组织给自己作一个公允的结论,可惜都没有。他离世后,又被秘密火化,骨灰经过化名,送到千里之外的四川藏起来。
罗瑞卿的话,“死了也不准看吗”,真是一语成谶。
1959年下了庐山后,黄克诚与彭德怀的交流,可以说几乎没有,唯一的一次还是两人被关在一个院子里,被允许放风时,黄见警卫比较松懈,忍不住小声问道:“天气这么冷了,你为什么不穿棉鞋?”彭回:“棉鞋带了,是我没穿。别说话了,免得麻烦。”
这简短的对话,真让人感到莫名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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