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是贾珠的遗孀,因为守寡,又带着个孩子,她对钱财看得极为重要,可以说是个守财奴。王熙凤虽然也贪财,但凤姐该出手时却大方,李纨和凤姐相比,有如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比如第四十五回,探春要开诗社,要用钱,还有惜春要买画具也要用钱。负责看管她们的李纨便带着众姐妹去找王熙凤,说要凤姐当监社御史,其实就是要她出钱帮忙的意思,凤姐自然也猜着了。
书中这样写道:
凤姐笑道:“我又不会作什么”湿“的”干“的,要我吃东西去不成?”探春道:“你虽不会作,也不要你作。你只监察着我们里头有偷安怠惰的,该怎么样罚他就是了。”凤姐儿笑道:“你们别哄我,我猜着了,那里是请我作监社御史!分明是叫我作个进钱的铜商。你们弄什么社,必是要轮流作东道的。你们的月钱不够花了,想出这个法子来拘我去,好和我要钱。可是这个主意?”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了......
凤姐儿笑道:“亏你是个大嫂子呢!把姑娘-们原交给你带着念书,学规矩,针线的,他们不好,你要劝。这会子他们起诗社能用几个钱,你就不管了?老太太、太太罢了,原是老封君。你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比我们多两倍子。老太太、太太还说你,”寡妇失业“的,可怜,不够用,又有个小子,足的又添了十两,和老太太、太太平等。又给你园子地,各人取租子。年终分年例,你又是上上分儿。你娘儿们,主子,奴才共总没十个人,吃的穿的仍旧是官中的。一年通共算起来,也有四五百银子。这会子你就每年拿出一二百两银子来,陪他们玩玩,能几年的限期?她们各人出了阁,难道还要你赔不成?这会子你怕花钱,调唆他们来闹我,我乐得去吃一个河涸海干,我还通不知道呢!”
凤姐这话虽是说笑,但是她的话却没错,她把李纨的账算的清清楚楚,李纨这样一个寡妇,因老太太、太太都格外照顾她,她的收入在园子里算是最高那一档位,和贾母王夫人平等。且她平时里吃穿用度都是官中的,自己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收入多少就攒下多少,一年四五百两,委实算个小富婆了。
可是姐妹们办个诗社并不要多少银子,她却舍不得出一点儿,只找王熙凤来要。最后凤姐自然也是痛快答应了,凤姐拿出的这五十两应该就是她自己贴的,并不是宫中的钱。
李纨笑道:“你们听听,说的好不好?把她会说话的!我且问你,这诗社你到底管不管?”
凤姐儿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不入社花几个钱,不成了大观园的反叛了?还想在这里吃饭不成?明儿一早就到任,下马拜了印,先放下五十两银子给你们慢慢作会社东道。过后几天,我又不作诗作文,只不过是个俗人罢了。‘监察’也罢,不‘监察’也罢,有了钱了,你们还撵出我来!“说的众人又都笑起来。
王熙凤是懂说笑的,但她的大方倒也是实实在在的,她也喜欢钱,经常利用各种事情吃回扣,甚至放高利贷赚利息,不过这不妨碍她花钱也花得爽快。
又如第四十三回,贾母要给凤姐过一个特别的生日,她带头让大家凑份子钱。贾母的话一出,大家自然都欣然应诺。
贾母先道:“我出二十两。”......尤氏李纨也笑道:“我们自然又矮一等,每人十二两罢。”贾母忙和李纨道:“你寡妇失业的,那里还拉你出这个钱,我替你出了罢。”
凤姐忙笑道:“老太太别高兴,且算一算帐再揽事。老太太身上已有两份呢,这会子又替大嫂子出十二两,说着高兴,一会子回想又心疼了。过后儿又说‘都是为凤丫头花了钱’,使个巧法子哄着我拿出三四倍来暗里补上,我还做梦呢。”说的众人都笑了。贾母笑道:“依你怎么样呢?”凤姐笑道:“生日没到,我这会子已经折受得不受用了。我一个钱饶不出,惊动这些人,实在不安,不如大嫂子这一分我替他出了罢。我到了那一日多吃些东西,就享了福了。”
看看李纨一说要出钱,贾母马上拦着她,说她寡妇失业的,要替她出这个钱。凤姐连忙说自己出这个钱。
贾母疼惜李纨,凤姐也懂得做人,既讨好贾母,也卖李纨一个人情,可是李纨却没有其他表态,就默认让凤姐替自己出了。其实她每年攒下这么多银子,在这种特殊的日子,拿出十几二十两根本不影响她的生活,她却没有顾忌的接受别人的同情,实在把钱看得过于重要了吧。
还有第三十五回,宝玉挨打后想吃荷叶羹,凤姐提出趁机多做一些,让大家都尝尝,因为这东西工序繁杂,平时比较少做。贾母笑她拿公家的钱做自己的人情,凤姐却说自己请大家吃。
姐儿笑道:“有个原故:这一宗东西家常不大作,今儿宝兄弟提起来了,单做给他吃,老太太、姑妈、太太都不吃,似乎不大好。不如借势儿弄些大家吃,托赖连我也上个俊儿。”
贾母听了笑道:“猴儿,把你乖的!拿着官中的钱你做人。”说得大家笑了。凤姐也忙笑道:“这不相干。这个小东道我还孝敬得起。”便回头吩咐妇人,“说给厨房里,只管好生添补着做了,在我的帐上来领银子。”妇人答应着去了。
不管凤姐的本意如何,至少她是真的拿出钱来请大家了。以她的个性,估计平时也没少拿东西孝敬来贾母。
倒是李纨,翻阅全书,没见过她有哪一回拿过钱出来的,要么是别人帮她给了,如凤姐生日;要么是她自己根本没想着给,比如探春的诗社。
这也罢了,毕竟凤姐不穷,她不差那点钱,就算凤姐不支持,姐妹们自己也能凑齐,不过就是一份心意。
可是贾府抄家后,凤姐被关狱神庙,放出来后又被休,最后更是凄惨死去,剩下巧姐这个女孩儿没人照顾。辈分上,李纨是巧姐的伯母,巧姐是贾兰的堂妹,加上曾经凤姐与李纨关系也还不算差,于情于理,在巧姐无依无靠时,李纨该伸手帮巧姐一把。
特别是巧姐被舅舅王仁骗卖时,贾兰作为哥哥,应该挺身相助,可是他没有。从巧姐的判词中的狼舅奸兄,说不定这个奸兄指的是贾兰呢。不单不帮,还落尽下石,毫无人性。
贾兰其实还没成年,他自小由李纨带大,什么都是听李纨的,只要李纨让他出手相帮,他不会不听。可是李纨多半是视而不见,巧姐才会被骨肉至亲卖进青楼。
就算贾兰没有参与骗卖巧姐之事,但他知道之后也没想着要救巧姐出来。倒是刘姥姥知道后,想尽办法凑钱,救巧姐出火炕。
所以李纨这辈子做过的最美阴鸷的事就是:贾府被抄家后,巧姐遇难,被狼舅奸兄卖入青楼,李纨和贾兰却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凤姐因为帮助过刘姥姥,对刘姥姥有恩,这份恩情使刘姥姥倾尽所有解救了巧姐。而李纨的见死不救则刚好相反,她自私自利,凡事只想着自己,丝毫不顾及他人。她虽然依靠贾兰成了诰命夫人,带珠冠、披凤袄,可惜却没命享受这一份富贵,不久就黄泉路近,抵不过无常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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