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是与中国接壤的北部邻国,其近代以来的历史发展深受中国和俄罗斯的影响。外蒙在上世纪的独立活动,对中国历史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此中也出现了如黑喇嘛一般复杂的人物,搅动了西北地区的形势。
要想了解黑喇嘛的经历,就必须先对蒙古的情况有一个大致了解。
16世纪以后,草原上的蒙古部落大致上可以分成居于漠北地区的喀尔喀蒙古,居于漠南(今内蒙等地)的漠南蒙古,以及漠西地区的厄鲁特蒙古(卫拉特人)。
满清兴起后,皇太极于1633年击败林丹汗,彻底征服了漠南蒙古。随后,经过顺治,康熙两位皇帝的运作,喀尔喀蒙古也成为了清朝的一部分。至1758年,乾隆皇帝又征服了厄鲁特蒙古各部,实现了对蒙古高原的彻底实控。
在清朝统治下,喀尔喀蒙古各部属于清朝皇帝的臣民,清朝在漠北地区形成了以库伦,科布多,乌里雅苏台为主的三大统治中心,并在此驻扎士兵,配置将军和参赞大臣。藏传佛教四大活佛之一的哲布尊丹巴系活佛管理喀尔喀地区的宗教事务,他们本身也是清朝皇帝的臣属。
然而,随着近代以来俄罗斯人对蒙古的蚕食之志渐长,再加上清王朝在鸦片战争后国运日薄西山,蒙古高原上的形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黑喇嘛的崛起和失落,则是草原上这段混乱岁月的一个缩影。
黑喇嘛本名丹毕坚赞,他自称出生在伏尔加河下游的一个杜尔伯特部落。这个部落是厄鲁特蒙古的一个支部落,其主体部分早已在18世纪随土尔扈特汗王渥巴锡东迁到了新疆。那些剩下的,留在俄境内的蒙古人,便被俄罗斯人称为“卡尔梅克人”(中亚各民族也这么称呼蒙古人)。
也就是说,黑喇嘛从一开始是一个外国人。
没有人知道黑喇嘛的童年经历了什么,也没有知道黑喇嘛是否受人指使,又或者纯粹是出于个人野心。
他在历史上第一次登场,是在1899年。
这一年,他突然越境闯入了喀尔喀蒙古,并有意结交了一批蒙古上层活佛,他逢人便说自己是准噶尔末代汗王阿睦尔撒纳的子孙,博得了一批野心勃勃的上层人物,和迷信的民众好感。
乌里雅苏台的清朝将军见他来历不明,便立即将他逮捕了起来,并展开审问。
在审问过程中,他频频向处理他的蒙古族官员说教,称“你们不应该当满清的宠物”,并宣扬蒙古应该脱离清朝独立的言词。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像丹毕坚赞这样的人,很快就会被清朝以谋反的名义处死或牢底坐穿。
然而,俄罗斯驻库伦领事馆却及时介入,证明了丹毕坚赞是俄罗斯公民,并按照治外法权的原则,迫使清朝只是将丹毕坚赞驱逐出境
但丹毕坚赞并没有就此作罢,一年后,他再次潜入喀尔喀,又再次被清朝驱逐出境。
此后九年的时间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1910年,他才出现在新疆。
一年后,随着辛亥革命胜利,满清统治崩溃,喀尔喀各部的贵族和上层僧侣们对清朝的统治并不满意,认为清朝触动了他们的利益,而清朝崩溃让他们认为脱离内地的时机已经成熟。
于是,喀尔喀人赶走了库伦的内地驻军和大臣,宣布建立所谓的“蒙古帝国”,并拥立八世哲布尊丹巴活佛为“蒙古皇帝”。这一举动还得到了沙俄的暗中支持。
丹毕坚赞听说此事后,立即动身潜入喀尔喀,到处宣称他是上天派来协助蒙古人摆脱满,汉统治的使者,迷惑了一批迷信的民众和有野心的贵族,纠集了5000多人马前往库伦。
此时的丹毕坚赞,剃了光头,自称是喇嘛,他但却不怎么穿僧袍,也不恪守教规,因此便被人们称为黑喇嘛,或者“假喇嘛”。
他得到了八世哲布尊丹巴等人的支持,和海山,达布丁素龙等人一起出兵进攻,拿下了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让整个喀尔喀都脱离了内地控制。
而丹毕坚赞的残暴本性也在这次战争中得到展露。在攻陷科布多之后,丹毕坚赞下令,除蒙古人以外的其他各族俘虏都要被处死。丹毕坚赞更是亲手将俘虏开膛取脏,甚至用人皮和大脑做自己的法器。
打下科布多之后,八世哲布尊丹巴认为丹毕坚赞立了大功,于是便授予其“呼图克图”的称号,允许他率领部众在外蒙西部驻扎。
要知道,“呼图克图”的意思实际上就是藏传佛教活佛,得到这个称谓,意味着丹毕坚赞从一个名不见经传,无根无基的小人物变成了外蒙上层的权贵人物。
自那以后,丹毕坚赞在驻扎地附近多次与哈萨克人交战,征服了一批人,然后把这些人与自己的部众组合成了7个所谓的“可汗部落”。他自己在领地里犹如土皇帝一般压迫依附他的各族百姓。
正因为丹毕坚赞的表现过于狂妄,传送到库伦的投诉信越来越多,俄国人担心丹毕坚赞会在库伦之外割据反叛,因此暗中有了铲除丹毕坚赞的计划。
1914年2月,沙俄驻科布多领事馆的一名军官,带着200多名士兵,突袭了丹毕坚赞的营地,以八世哲布尊丹巴的名义将他逮捕。
被俄国人抛弃的丹毕坚赞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无可奈何,只能接受俄国的审讯,然后被送往雅库茨克,伊尔库茨克等苦寒之地流放。
直到1918年,十月革命的风波蔓延到他的流放地,丹毕坚赞这才因为苏俄释放政治犯的命令而获得自由。
他立即马不停蹄地前往自己的发迹之地喀尔喀。
而这一时期的喀尔喀,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首先,喀尔喀蒙古的叛乱活动虽然被内地政府强烈反对,北洋军阀徐树铮还曾一度率军收复喀尔喀,软禁了八世哲布尊丹巴,但无论是徐树铮还是其他人,其重心都在于内地的军阀混战,根本无瑕顾及喀尔喀局势。
不仅如此,随着10月革命后沙俄被推翻,红军在南方和东方不断推进,不少沙俄旧贵族也开始向喀尔喀逃窜。
这其中,白俄贵族罗曼.冯.恩琴男爵得到了日本关东军的支持,他带着1个骑兵团突袭库伦,赶走了这里的内地士兵。
恩琴男爵打着恢复喀尔喀主权的名义,将八世哲布尊丹巴抬上高位,掌握了喀尔喀实权,并试图将这里打造成恢复沙皇统治的基地。
在这种情况下,丹毕坚赞很难在喀尔喀对抗白俄的势力,喀尔喀的僧俗各界也无力为他造势,而无论是西面新疆的杨增新,还是甘肃的马家军,都和他有深仇大恨,容不了他。(丹毕坚赞杀害汉,回太多)
几经辗转之下,丹毕坚赞逃到了甘肃,新疆和内蒙交界的马鬃山上,以此地割据一方,控制周围的黑戈壁,继续祸害周边百姓。
丹毕坚赞之所以能在此割据,一来是因为马鬃山地势险要,不好攻打。他又通过压榨俘虏和周围民众,修建了坚固的堡垒,并控制了周边的水源,让想要攻打他的敌人无法长期行动。
二来,丹毕坚赞用一些小恩小惠和威胁手段收买了附近的一批哈萨克牧民,他本身也不抢劫驿站和信使,让他聚集了一批耳目。而附近的土尔扈特汗王也害怕他的势力,容忍了他在自己地盘附近存在,换取了丹毕坚赞不劫掠其领地和百姓的协议。
三来,丹毕坚赞本身敬小慎微的性格也让他躲过了不少危机。比如,他会经常出其不意的出现在手下的面前查看他们的活动,因为他不相信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丹毕坚赞在马鬃山建立统治后,以劫掠周边商队为生,所俘虏的人要么成为他的部下,要么变成了奴隶。就连恩琴派往拉萨的使团也在1920年被他劫掠,所有人都被处死。
为了防范丹毕坚赞进犯,新疆军阀杨增新也不得不在星星峡修筑工事。
丹毕坚赞在马鬃山当土匪的岁月中,依然惦记着喀尔喀局势,没有放弃建立一个封建蒙古国家的执念。
但他可能没有意识到,喀尔喀的形势,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1921年3月,苏联支持的蒙古人民党宣布成立临时政府,随后很快在苏军的支持下攻下了喀尔喀各地,恩琴男爵被苏军枪决,而追随他的白俄贵族和旧军队也被肃清。
新成立的外蒙政权奉行的是苏联式的意识形态,像丹毕坚赞这样的土匪,僧侣和旧势力,是必然要消灭的对象。
因此,外蒙政府在1922年发布了军事法庭对丹毕坚赞缺席审判死刑的告示。苏联领导人列宁也下令,派遣特工去外蒙,培训他们的队伍消灭丹毕坚赞。
就这样,1923年初,在外蒙内务部长巴勒丹道尔吉的率领下,100多名喀尔喀人越界来到了丹毕坚赞的堡垒下。为首的人南兹德巴特尔伪装成喇嘛,进了城堡。
南兹德巴特尔知道丹毕坚赞是个铁杆的极端民族主义者,还是皇蒙,因此他拿八世哲布尊丹巴的名义骗他说,库伦方面需要让他担任与西藏接触的全权大臣。
丹毕坚赞没有怀疑,但并不允许南兹德巴特尔的随从进入城堡。
南兹德巴特尔最终假装生病,在丹毕坚赞为他行“摸顶礼”的时候杀死了丹毕坚赞。然后又提着丹毕坚赞的首级向他的部众展示。
丹毕坚赞的部众见首领已死,没有做任何反抗就散了伙。外蒙特工队将丹毕坚赞所获的2000多头牛羊分发给附近百姓,随后便把丹毕坚赞的人头带回库伦示众,后来又被泡在防腐液里送到了苏联,此后一直放在圣彼得堡的冬宫里展览。
就此,作恶多端的皇蒙分子黑喇嘛,结束了其罪恶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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