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1月13日,中国发生了一件大事,被誉为蒋介石“文旦”的陈布雷在住所吞食大量安眠药自杀。
陈布雷死的当天下午,蒋介石就亲自赶到案发现场,看着这位追随自己20年的幕僚的遗体,蒋介石神情悲痛。
见委员长来了,陶圣希将陈布雷的遗书递给了他。
在遗书中,陈布雷告诉蒋介石,自己之所以自杀,是“衰老疲惫,思想滞涩”,他还说,自己死后,不要公布消息,以免被有心人利用,造成动荡。
即便是死,陈布雷还在为自己考虑,蒋介石难抑悲痛,趴在陈布雷灵柩上悲悯痛苦。
陈布雷的亲眷见状,无不跟着落泪,只有一个人对此冷眼旁观,她就是陈布雷的小女儿陈琏。
她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是因为对蒋介石,对他的国民政府失望透顶!
陈布雷是浙江慈溪人,是蒋介石的老乡,比蒋介石小3岁,1911年从浙江大学堂毕业,进入上海《天铎报》当记者。
思想进步,文笔出众的他,撰写了大量反帝反封建的文章,迅速冒头,成为当时上海最有名的记者之一。
袁世凯夺取革命胜利果实后,陈布雷转战《商报》,担任编辑主任,不遗余力的揭露北洋政府的腐朽黑暗。
对于《商报》及陈布雷,孙中山曾给出极高的评价,他说《商报》比国民党的报纸好有成绩。
而共产党,也很看好《商报》和陈布雷,因为当时他们发表的许多关于时政的文章,与中共的主张也基本相符,陈布雷的声望更高。
孙中山离世后,蒋介石的威望和权势水涨船高,渐渐的,他意识到掌握舆论重地的重要性,开始为自己物色“笔杆子”,而小老乡陈布雷就是他要极力争取的人之一。
于是,在蒋介石的盛情邀请下,陈布雷与好友潘公展来到南昌加入了国民党。
不得不说,蒋介石对陈布雷是真的好,一到南昌,就让他当了浙江省政府秘书长,一个月后,又提拔他为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处书记长。
蒋介石如此礼贤下士,陈布雷当然为他效死力,一封《告黄埔同学书》就帮蒋介石收买了大量黄埔学生的心,也使得他兵权不失。
陈布雷很有能力,但却对官位、权利没有什么欲望,1928年,他辞去了书记长的职务,重新回到上海,在《时事周报》当总主笔。
陈布雷的淡泊名利,更让蒋介石敬佩,这样的人才,他怎么能让他从手中溜走?
不是对当官,对政治不感兴趣吗?那好,你去搞教育吧,1929年8月,蒋介石任命陈布雷为浙江省教育厅厅长。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张学良一枪未开退回关内,消息传开,群情激愤,蒋介石也成了民众痛骂的对象。
这个时候,陈布雷挺身而出,写了一篇《敌乎?友乎—中日关系的检讨》的文章,把蒋介石从旋涡中摘了出来,把黑锅留给张学良一个人背。
1937年,侵华战争爆发,作为蒋介石“文胆”,陈布雷的作用更大了。
他的《告全国同胞书》中,一句“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就激励了无数军民同仇敌忾,一同抗日的决心。
在抗日期间,他写了大量振奋人心的文章,激励了无数国人,有些就连周总理看了都赞不绝口。
然而,陈布雷毕竟是蒋介石的人,他的许多文章,写的也“有失偏颇”。
比如,把西安事变中的张学良、杨虎城给写成乱臣贼子,把蒋介石给美化成“镇定自若,对下属晓之以理,使之幡然醒悟”。
比如,他“昧着良心”,替蒋介石编织谎言,写了许多反共方面的文章。
就此,在重庆时,周总理还曾托人给陈布雷捎话:“布雷先生的道德文章,我们共产党人钦佩;但希望你的笔不要只为一个人服务,而要为全中国四万万同胞服务。”。
周总理送的这句话,对陈布雷触动很大,他本身就不是奸恶之人,为人捉刀的他,其实也很苦恼。
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陈布雷就干了一件很公道的事情,那就是在递给蒋介石的受降日军的人员名单上,写下了朱德朱老总的名字。
蒋介石看后,将名字划掉,陈布雷再次写上,又被蒋介石划掉,对此,陈布雷还顶撞蒋介石小气,把蒋介石给气的不轻。
解放战争爆发后,陈布雷依旧为蒋介石摇旗呐喊,但随着蒋介石的节节败退,随着国民政府越来越腐朽黑暗,他跟蒋介石的关系,也渐渐变差。
1947年,毛主席写了一篇《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蒋介石看后很头疼,但又不得不说毛主席写的是真好,就把陈布雷找来发牢骚,意思是责怪陈布雷怎么没有写出这样的文章。
陈布雷的答复很直接:“那是人家毛泽东自己写的!”,一句话就把蒋介石怼的哑口无言。
1948年,国军接连战败,蒋介石在开会的时候大骂将帅无能,就在他骂的口沫横飞的时候,台下的陈布雷又怼了一句:“一派胡言!”,搞的蒋介石是颜面尽失。
这个时候的陈布雷,精神已经出了问题,最为蒋介石的心腹,他比谁都知道国军节节败退的原因,但却不可奈何,只能独自煎熬,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只能靠安眠药。
有时候吃一次安眠药不管用,半夜起来还要再吃,短短几个月,他就眼窝深陷,面容憔悴……
1948年11月,国民党在辽沈战役中大败,淮海战役也拉开了序幕,感觉还要败,陈布雷忍不了了。
他跑到蒋介石家,劝蒋介石停止内战,把四大家族这些年收刮的民脂民膏拿出来,救救处在水深火热的老百姓。
闻言,蒋介石大怒,对陈布雷是大发雷霆,还把陈布雷赶出了家门。
这事儿,让陈布雷彻底陷入了绝望,这才服安眠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父亲的死,让陈琏痛彻心扉,也更加坚定了陈琏革命到底的决心,与父亲不同,陈琏选择的是另一条路,那就是追随共产党!
陈琏是陈布雷的第5个孩子,1910年出生,出生没几天,母亲杨品仙便死于产褥热。
陈布雷跟发妻杨品仙感情极好,妻子的死对陈布雷打击极大,甚至精神恍惚。
一天夜里,他听到了陈琏的哭声,一时情绪失控,竟将陈琏塞进痰盂,要为妻子“报仇”,家人闻讯赶来,陈布雷竟又将她扔出了窗外,幸亏被窗外的棚子给接住了,不然非死即残。
得知此事,陈琏的外婆大怒,冲进陈家,大骂陈布雷,把这个用女儿命换来的小外孙女接到自己家抚养。
意识恢复的陈布雷,对自己的做法懊悔不已,但外婆害怕陈布雷再伤害陈琏,说什么都要带陈琏走。
在外婆的悉心照料下,陈琏平安长大,直到6岁时,外婆年老体衰,实在照顾不了陈琏了,才再次把她送到陈布雷身边。
此时的陈布雷,已经开始第二段婚姻,后母王允默是个心善的人,对陈琏极好,她很快便融入了这个陌生的家庭。
而陈布雷,对陈琏心存愧疚,更是疼爱有加。
陈琏跟陈布雷一样,聪慧至极,从小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有着自己想法的他,拒绝了父亲给她安排的“幼儿师范”,而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入了昆明西南联大。
这时候,陈琏跟父亲陈布雷的矛盾也爆发了,因为他怕陈琏走上不归路。
早在上中学期间,陈布雷就发现,女儿在读进步文章,甚至还看毛主席写的“论持久战”,这让他担忧不已。
陈布雷是蒋介石的幕僚,他比谁都了解政治是怎么个事儿,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女们卷入其中。
因此,在陈琏考上西南联校后,他告诫女儿,想学什么都行,但不得参加游行、演讲之类的。
对此,陈琏持反对意见,她认为救国救民,是每个中国人的事情!
当时的陈布雷不知道,女儿陈琏,已是被发展成了秘密党员。
到西南联大后,陈布雷彻底失去了对女儿的掌控,她不仅参加了革命,还跟时任西南联大中共地下党支部书记的袁永熙相识相恋。
袁永熙也是出身名门,他的两个姑姑,一个嫁给了赵尔巽的儿子,一个嫁给了徐世昌的儿子,他的父亲,还是营口海关负责人。
1941年,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爆发,这让陈琏对国民党当局愤慨不已,也是这个事儿后,陈琏“失踪”了。
这可急坏了陈布雷,为了寻找女儿,他托人找到了周总理,希望他帮忙查查陈琏是不是去了延安。
对此,周总理并没有拒绝,而是积极查找,最终在石屏县找到了陈琏。
原来,皖南事变之后,西南联大的地下党组织也有所行动,并且引起了反动派的注意,为了保护他们,上级让他们暂时隐蔽,陈琏去了石屏县,化名程国仪,在当地一所高中教书去了。
1942年,陈琏找到党组织,请求前往革命圣地延安,很快,周总理便得知了此事,特意让妻子邓颖超跟陈琏谈话。
邓颖超告诉陈琏,她的身份不适合去延安,首先,如果再次发现陈琏“丢了”,陈布雷肯定还会四处去找。
其次,她去延安的作用,不如回到父亲陈布雷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能潜移默化的改变陈布雷对共产党的看法,那也是大功一件。
在邓颖超的劝说下,陈琏返回了重庆,进了中央大学读书,每次回到家,她都会想方设法跟父亲做些交流,也有意无意往家里放一些革命书记。
陈布雷能在受降名单上,两次添上朱德的名字,跟陈琏的努力,也是有一定关系的。
抗战胜利时,陈琏也完成了学业,经组织批准,她来到了北平,以教书做掩护,从事秘密活动。
1947年秋,她跟袁永熙喜结连理,二人的婚礼在六国饭店举办,轰动一时。
之所以办的这么大,是因为二人都是著名的“官二代”,排场大了,更有助于跟北平军政商各界的大人物搞好关系,以便搞到更多情报。
可惜,结婚仅仅1个来月,他们夫妻的身份便暴露了,双双被捕入狱,在牢里吃了不少苦,但始终坚贞不屈,陈琏还因此流产。
好在陈布雷身份特殊,反动派们也不敢做的太过,将此事报告给了蒋介石。
蒋介石听后吃惊不已,陈布雷可是他的心腹,许多机密文件,都是通过陈布雷的手,然后才送到蒋介石面前的,若是陈琏有问题,那后果不堪想。
很快,陈布雷也知晓了此事,是又气又怒,他给蒋介石的心中写道:“任凭发落,没口无言”。
然而,毕竟是自己的女儿,陈布雷怎么可能真的不管?气消之后,他开始四处疏通关系,再加上他们也没犯多大的事儿,最终,蒋介石给了陈布雷个面子,将袁永熙和陈琏给特赦了。
害怕女儿再闹出事情,陈布雷将她软禁在了家里,而陈琏,也没有再跟父亲争执,因为陈布雷的精神状态很差。
再后来,陈琏被安排进了南京国立翻译馆当资料员,袁永熙则进了中央信托局南京分局敌伪产业处理科当了科长。
1948年10月,陈布雷突然带着陈琏夫妇,去中山陵祭拜孙中山,他的眼中悲凉之意更浓烈,或许,他已感觉到,辽沈战役要败了吧?
1948年11月12日,在自杀之前,陈布雷还把女婿袁永熙叫到身边,二人一起聊了好久。
谈话的重点有两个,一是政治,陈布雷告诫袁永熙,政治这个东西不好搞,希望他们夫妇不要卷入其中;第二是希望袁永熙能照顾好自己的女儿。
看岳父心情低落,袁永熙心里也很难受,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陈布雷就自杀了。
在料理完陈布雷的丧事后,袁永熙、陈琏立马联系组织,在同志们的帮助下,来到了石家庄工作。
新中国成立后,袁永熙先后担任共青团中央学生部任秘书主任、副部长,清华大学党委书记、校长助理、清华大学党委第一书记等职。
而陈琏则担任共青团中央委员会委员,夫妻二人度过了一段轻松愉快的日子,并且生育1女2子。
可惜,他们并没能如陈布雷希望的那样,相扶相携走完一生。
1957年,袁永熙被下放劳动,而且他的事情还被登上了《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很严重。
迫于压力,陈琏无奈跟他离婚,离婚后的陈琏,独自抚养3个儿女,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没多久,她就离开了北京这个伤心地,去了上海生活。
虽说离婚,但她始终放不下袁永熙,每次到上海出差,她都会去找袁永熙的外甥女,打听了解袁永熙的状况,常常以泪洗面。
1962年,袁永熙被摘掉了帽子,她曾拖亲戚带着3个孩子,去见了丈夫一面,但她本并没有去,或许……是无颜相见吧。
1966年,一场更大的风暴开始了,袁永熙的处境更加艰难,陈琏也未能幸免。
因为父亲的身份,她经历的残酷无情的磨难,这让陈琏绝望至极,最终,她选择了跟父亲走一样的路。
1967年11月19日清晨,48岁的陈琏,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从上海泰兴路华东局宿舍11楼一跃而下。
此时,距她父亲自杀,仅仅过去19年。
在她离世后,人们从她的书桌上,发现一封遗书,上面写道:“同志们,关于我被捕的情况,我1949年的交代是完全真实的!这一点你们将来总会明白的,然而我自己却等不到那一天了……”。
或者,在这个时候,她才明白,父亲为什么当初想让她上幼儿师范,当个幼儿园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