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格林童话与李安的《卧虎藏龙》

火冬瓜2024-05-14 21:49:48  60

国王的女儿在十五岁时因为触摸了一个纺锤而陷入沉睡,这个纺锤与一个未被邀请参加公主生日宴会的女巫诅咒有关。公主倒下的一刹那,整个皇宫,包括国王、王后以及所有的人和动物都停止了活动,沉沉地睡去。一百年过后,王宫周围甚至长满了荆棘,王子穿过篱笆和荆棘,发现了沉睡的公主。他无法抗拒公主的美貌,忍不住吻了公主。这一吻打破了诅咒,公主醒了过来,城堡中所有人都苏醒过来。王子和公主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从此以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这是小时候我们看的《睡美人》故事。

1636年意大利版本的睡美人是被一个人强奸直到9个月后才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一对双生子的母亲。曾经黑暗的故事,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已经变成了耳熟能详的美好的结尾,掩盖了曾经的事实真相和想传达的警醒之意。但只要细细品味,依旧能发现很多问题。

发挥一下想象,如果不是我们想象的年轻英俊风度翩翩的王子吻醒了公主,而是一个长相丑陋、身体残缺且外貌年纪可以当公主父亲的人,是不是一下子就从童话故事变成了噩梦。曾经的我们容易被这些艺术创作家的笔所蒙蔽,公主和王子就应该是一对,天作之合,忽略了客观因素。身份固然重要,可王子也会老,也会丑,也会秃头,也会残疾,也会年龄变大,也可能是个渣男。

长大了,以为自己变聪明了,后面才发现其实我依旧没有变聪明,他们的手段变得更高明更隐晦而已。我要说的就是一部经典耳熟能详的作品——李安的《卧虎藏龙》。小时候初看的时候只觉得好厉害呀,他们在竹林间飘渺而行,神乎其技,那就是我想象的武林中神仙般人物。等大一点再看的时候,我所关注的可能已经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他们在天上飞来飞去好厉害,武打戏设计好精妙,灵巧和举重若轻都有,玉娇龙和罗小虎的爱情故事好狂野,导演的镜头好讲究。

我以为我突破了,看到的是关于玉娇龙对封建礼制的反抗、是李慕白对有教无类的阐释、是他从出世到入世的选择,好像每一个拎出来都能长篇大论几万字。本来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看得懂这些艺术家的世界了,以为摸到了艺术的边界、导演的内心,自己可以一步一步去了解幕后的操盘手李安。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错得离谱。就像小时候发现不了童话故事里面的bug,长大过后,我依旧看不清那些艺术家埋下的伏笔。

现在社会人对道教的定义是什么?来去自如,随心所欲,不为外物所动。那史书记载的道教是什么?真正的道教又是怎样?不仅有这些,还有炼丹,还有制符,还有修仙。中国人喜欢求自在,似乎道教是最能代表我们内心追求的一个教派。可是,人除了这些以外,还有欲念,还有永恒所向长生。所以道教不仅仅是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李慕白修的是道——一片死寂境界,只有光。这已经不仅仅是武学的范畴了。

说直白一点,随心所欲,即会有欲望。李慕白的师傅与碧眼眼狐狸混在一起,浅显地看可以理解为碧眼狐狸为了获得功法主动献身,最终失败了。深层次的猜测是否可以是两人的狼狈为奸呢?亦或者对方本来就在利用碧眼狐狸。

玉娇龙骂武当山是酒馆娼寮,单从电影表层来说,也许是从小被碧眼狐狸所教授。碧眼狐狸带着对武当山的恨,带自己的情绪去讲解这些。深层次来讲,道教确实有此流弊。以小见大,以点见面,一叶而知秋,这便是隐藏的暗线。我不懂,所以我从来没有看破过这个电影,也不懂李安背后的心,但他确实是更懂男人的。是徐皓峰先生的《刀与星辰》点醒了我。

“福气,福气”。李慕白初见玉娇龙时,是否动了那样的心思?或许是没有的,或许只是初见时的欣赏。在一次次追逐试探中,我只看到了他的惜才,却没看出男人对女人的勾搭,就如同猫捉弄耗子一般充满了挑逗和诱惑。那是一种俯瞰的、高高在上的不加掩饰地欣赏。玉娇龙反抗格外激烈,我以为只是她的骄傲和不识时务。现在细细想来她是聪慧到极点的,新生的力量想要打破旧制,想要拥有独立自主的选择,这其中也包括爱情。或者说性与爱情,是古往今来反抗的主要标识。

竹林间的打斗,是意乱情迷呀。李安导演都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了,李慕白和玉娇龙之间怎么可能用单纯的师徒之情来解释呢?上下翻飞的身影,摇曳的竹林,是不是像情侣在床笫之间的纠缠。如果说在戈壁的时候,玉娇龙和罗小虎的亲密是自己的选择,那么竹林间这一场,更像是李慕白的主导。居高位者、居能力者,以爱才之心,实现了一场不可描述的旖旎幻想。李慕白对玉蛟龙之才,确实有收徒之心,点灵台就是道教收徒弟的标志。那份越界的心思自然也是存在的,只是李安导演太懂怎么隐藏他了。当玉娇龙不敢喝碧眼狐狸留下来的水接雨水喝的时候,雨水打湿了她的外衫,让她姣好的身姿逐渐展露出来。

为什么看到李慕白的第一反应是脱下衣服?回忆起之前在竹林的那一场打斗戏就不得不令人遐想了。玉娇龙比我们大部分的人都聪明,她早早地就隐藏了自己的心思,那么小的年纪就敢把碧眼狐狸耍得团团转,官家的小姐怎么可能是傻子!李慕白的那些手段,她焉能不明白?所以才有了竹林后初见面就脱下衣服的那个场景。

那个时候的李慕白的表情不仅仅只有错愕、生气,还有一闪而过的惊喜以及很快就收敛的情绪,将自己的欣喜掩藏起来。那是属于上位者的胜利,是属于可以任意采撷成果的时候,但不是正确的时间。幸而到这个地方,影片已然进入了尾声。李慕白为了救玉娇龙,中了碧眼狐狸的圈套,挨了一发毒针。唯一傻的大概只有余秀莲了,李慕白死之前,男人说的那句“就算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我成为永远的孤魂”,将会束缚她的一生。

男人自不用遵守天下的规则,因为规则就是他们定的,他们就是用来打破规则的。李慕白想女人了,所以他下了山,想要和余秀莲修成正果。见到了更加年轻漂亮的玉蛟龙,所以动了挑弄的心思。这份心思夹杂在与俞秀莲的爱情和惜才之间。俞秀莲看不清,可是玉娇龙却看得很清楚,因为她就是那只被猫玩弄于鼓掌的老鼠。我只看到了她的逃脱,她的莽撞,她的不成熟,却没有窥破男人的那份隐藏得极好的腌臜心思。所以说呀,李安儒雅安静的外表下,却是一颗比任何人都懂男人心思的艺术家,他深谙人性的特点和隐藏的阴暗部分。而我初看热闹,再看也依旧只是个门外人。

一场关于男人耐不住寂寞寻花问柳想要游戏人间的故事,被描述得如同我们阅读的睡美人故事一般。只看到美丽的公主和英俊的王子最后完美在一起了。就像一度只关注到仙女的神奇法术、巫女的恶毒纺纱锤、爱公主的国王和王后,还有可以冻结一切的时间魔法。盛大的魔法爱情故事下却是掩盖着一场肮脏的代孕、强暴戏码。

出格者先享受世界,反抗者首先品尝世界,逆来顺受者永远只有苦难和幻想等着你。李安导演的厉害之处就是让发哥演了李慕白,不管是不是李连杰因为没有档期,这个选角是无可挑剔的,发哥长得太正了。周正到有时候几乎隐藏了导演的那些心思。就是关于第一次李慕白见到玉娇龙的异样,其实等看完整个影片,再拉回他们初见时的模样,谁又会觉得那仅仅只是一个寻常的祝福呢。所以啊,李慕白是初见玉娇龙的时候便起了意,后续不过是顺理成章。

玉娇龙在此时此刻跳下是最好的结尾,我以前看不懂,现在却懂了一些。她的情和身体给了罗小虎,心却还是被死了的李慕白影响了,不知她在跳下时是许了什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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