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2日,天津京剧院著名裘派花脸演员,年已古稀的邓沐玮将在滨湖剧院与上海京剧院的史依弘、奚中路合作,共同演出京剧《霸王别姬》,为此,他从三、四个月前开始,在家天天“踩厚底”(按,厚底靴)。
邓沐玮
5月6日,史依弘在天津南开大学举办的题为《京剧的国际化新编与传统美学的保留——从<红鬃烈马>到<情殇钟楼>》讲座中,分享了邓沐玮精心准备演出京剧《霸王别姬》的几件令人感动的故事。
天天打电话催史依弘对戏
自从史依弘抵达天津的第一天起,邓沐玮便频繁地给她打电话,急切地询问:“我们能对对戏吗?”由于史依弘前两日有教学安排,他们商议决定五号之后再进行对戏。
史依弘在讲座中
等到了五号这一天,邓沐玮如约又打来电话,但这次他没有直接提出对戏的事,而是很委婉地邀请道:史老师,五号到了,晚上吃饭好不好?史依弘自然洞悉邓沐玮的真实想法,便开门见山地直言说:其实您是想对戏。于是,邓沐玮连声说道:对对对。
“结果哪,也没好好吃饭。”对于这顿晚餐,史依弘有如此的记忆。原来,他们刚刚吃了一会儿,史依弘便主动提出了建议,她向邓沐玮征询道:要不咱们去对戏吧!不用说,史依弘的这句话正中邓沐玮的下怀,他哪有不赞成之理,便赶忙附和道:好啊!
于是,这两位京剧艺术家真的就跑到一个练功房里去对戏了,这一对就对到了晚上十点半。
京剧 大探二 邓沐玮饰徐延昭
压力太大,邓沐玮想打退堂鼓
“我也不知道邓老师他为什么要演项羽,我真的不知道!”提起邓沐玮此次饰演项羽这个角色,史依弘似乎直到这时依然没有找到答案。对于有人称这是邓沐玮在挑战自己的说法,她有些惊讶和不解:“啊!他想挑战自己啊!”她加重语气强调说:“邓老师七十七啦!”
在《霸王别姬》中,项羽是武生与花脸“两门抱”的角色。首先由“国剧宗师”、杨派武生艺术创始人杨小楼创演,并享有“活霸王”的美誉。随后,“十全大净”、金派花脸艺术创始人金少山,则以架子花脸的形式演绎项羽,同样获得了“金霸王”的赞誉。
京剧 群借华 邓沐玮饰曹操
邓沐玮,以唱功著称,擅长铜锤戏而少演架子花戏,在其数十年的舞台生涯中从未涉足项羽一角。此次是他首次挑战项羽,且是在家乡父老面前,以七十七岁高龄,尽管身体不适(腰部不适),仍决心攻克这一唱、念、做俱佳的角色。这样的尝试对邓沐玮这位古稀老人无疑是一次严峻的考验,而对于观众和同行来说,更是一个充满悬念的期待。
史依弘的表情包之一
“邓先生一直在打退堂鼓”史依弘说。关于邓沐玮接演这个角色时的心情,我们无从得知他是否满怀信心。然而,后来的一则好消息却让邓沐玮倍感压力,从而产生了退意。“邓老师说,我本来也就觉得演一场戏,(没想到)票卖完了还有很多人要票,我就紧张了。他说我能不能不唱了?观众把他吓回去了!”说到这里,史依弘忍俊不住。
虽然邓沐玮有这样的担忧,但是他还是“非常非常谨慎,非常努力”地为这场演出精心准备着,史依弘说。
史依弘的表情包之二
为演好项羽,从三、四个月前开始就天天穿厚底
奚中路告诉史依弘,邓沐玮自从接下项羽这个角色后,就天天在家穿“厚底”练习,至今已有三、四个月了。
在三、四个月的时间内,都在为塑造好一个角色而精心准备、打磨,显然,邓沐玮并无退缩之意。他之所以流露出退意,实际上体现了一位老艺术家对自己永不满足的谦逊态度,以及对京剧艺术的敬畏和“戏比天大”的梨园精神与优良传统。
京剧 华子良 邓沐玮饰成岗
穿球鞋迈不开步,穿上厚底鞋反而迈得开步
史依弘透露说,“邓老师的腰不好,他的腰(病)很厉害,压迫了他的神经”。已步入古稀之年的邓沐玮,身上不可避免的出现岁月留给他的痕迹。“邓老师现在《二进宫》也不行了”“他膝盖不行”,史依弘回忆起她与邓沐玮在央视合作录制京剧《二进宫》的情形时说。
在那次录像中,当完成剧中生旦净三人跪地演唱“鱼咬尾”的戏份后,邓沐玮已经无法自行站起,最终是由史依弘搀扶起来的。邓沐玮对史依弘表示:“我不敢再跪了。”
这次,在与邓沐玮的接触中,史依弘又发现“他一直(挺直身板示意)这样坐着,走路哆哆嗦嗦的”,心中难免产生几分担忧:“这个怎么弄啊?这个厚底(再)穿上的(话)……?”
“我觉得他迈不开步”
尽管史依弘没有明言,但她的担忧已显而易见:连正常走路都如此困难,那么穿上厚底靴后,邓老师是否还能行走自如呢?
史依弘回忆道说:“昨天哪,(邓沐玮)穿着球鞋,我俩对戏的时候我有点担心,我觉得他迈不开步,真的,因为年纪在那吗!昨天第一遍的时候,我都出汗了:这迈不开步怎么弄啊?”邓沐玮似乎察觉到了史依弘的担忧,于是他表示说,我穿上厚底可能会更好点。
厚底靴有这么高
神奇!穿上厚底靴迈开步了
“今天下午他穿了厚底来了,我们下午去对戏,他穿着这么高的厚底,咦!果然迈开了!他真的比穿着球鞋敢迈步,他穿着球鞋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微微晃动上身示意)走的,小步小步的,他的腰不行。”
穿上厚底靴,反而更大胆地行走,这体现出京剧艺术已深深融入老艺术家的血脉与灵魂之中。对于这样的艺术家,我们怎能不充满敬仰之情呢?
京剧 失空斩 邓沐玮饰司马懿
邓沐玮的诙谐风趣
京剧《霸王别姬》是史依弘的拿手戏之一,她在京剧电影工程《霸王别姬》中担任主演,对该剧驾轻就熟。然而,对邓沐玮而言,这是他首次演唱此剧,因此感到十分紧张。尽管他每天观看录像进行练习,但由于缺乏与人对戏的机会,内心始终感到不踏实。
史依弘再次找到邓沐玮对戏,一见面便问:“邓老师,您昨晚是不是睡得特别好?”她认为,鉴于两人昨晚刚对完戏,邓沐玮此刻应该心无挂碍了。
出人意料的是,邓沐玮并未说话,而是选择演唱了《文昭关》中的一句唱词来表达自己的情绪:“翻来覆去睡不安”,他唱道。“都对完了(反倒)更睡不安了。”史依弘回忆起此事时有些乐不可支:“这特别有意思。”
邓沐玮的趣事令史依弘很开心
实际上,邓沐玮虽然具有几十年的舞台神经验,但是面对这个新的角色,依旧不敢有半点松懈。“他从应了这个活儿以后就天天紧张,我说你得等到12号演完,你的这块石头才能落地,他神经天天吊着呢!”
史依弘深有体会地说。“今天对完,他说明天呢?他天天盯着,而且邓老师跟我说,我一定在响排那天全部扮上来”,说到这,史依弘感慨道:“邓老师就是这么这么认真的一个艺术家!我们对他一直是仰望的。”
说到底,京剧艺术的传承远不止技艺的传递,更是梨园精神和优良传统的延续。史依弘深情地表示:老艺术家们为我们树立了诸多榜样,他们是我们无比尊敬的艺术家。在与他们的接触与交往中,我们受益匪浅。我们的老师这一代是这样教导我们的,而后续许多艺术家也对我们产生了深远影响。
史依弘表示,像邓老师这样这么好的老先生,他能够参加演出《霸王别姬》,一定出彩,一定出彩!
75岁的邓沐玮在演唱会上
史依弘的讲述让我对邓老产生了深深的敬意。正如她所言:“邓老师您上去不用干嘛就对了,您就是项羽!不用担心,没关系的!天津观众这么喜欢你,这么爱你,没有问题的!”
我以为,史依弘的观点无疑是正确的。对于这位令人尊敬的古稀老人而言,只要他能全身装扮整齐地出现在舞台上,那就是一次成功的表演,他就一定会听到观众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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