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花滑运动员卡米拉?瓦利耶娃被中国粉丝们亲切的称为“K宝”。瓦利耶娃长相惊若天人，天生社牛性格的她，在赛场之外更是讨人喜爱。不管是开心时露出的灿烂的笑容，还是受挫时的晶莹泪目，都让全世界喜爱她的粉丝们颤抖心动。这样一个明明靠容颜就能衣食无忧的少女，却偏偏要在高度内卷的花滑界，依靠自己实力大杀四方，无往不胜，因而又被粉丝们赋予了另一个炸裂的称号：“六边形战士”，意思是她的花滑技术非常全面，毫无死角，在这一项目的各个领域都能以绝对实力够碾压对手。
也许，天才的人生中总会有些磨难吧，更何况是这样一个集红颜与天才于一身的人。在2022年的北京冬季奥运会上，时年15岁的瓦利耶娃成为第一位在奥运会比赛中完成四周跳的女选手，帮助俄罗斯队夺得团体赛金牌。
就在北京冬奥会花样滑冰团体赛结束第二天，世界反兴奋剂机构机构（WADA）位于瑞典斯德哥尔摩的检测实验室突然宣布，在卡米拉?瓦利耶娃参加2021年12月25日举行的俄罗斯花滑锦标赛的检测样本中，发现了违禁成分曲美他嗪。这个消息对于还是个未成年女孩的瓦利耶娃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曲美他嗪是法国制药公司施维雅于1968年推出的一种心脏保护药物，能有效改善心肌缺血。药物本身则并不能增强肌肉和身体机能，也不能改善运动员的心理反应。因此，从面世开始几十年内，曲美他嗪并没有被定为禁用兴奋剂。在2012年时，时任俄罗斯总统的梅德韦杰夫还将曲美他嗪列为俄罗斯的基本药物和重要药剂。但是，曲美他嗪一直没有通过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的认证。
然而，在2014年1月，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突然将该药列入禁用清单，规定运动员在赛内和赛外均禁用。理由是，“运动员可以使用曲美他嗪来提高身体效率，特别是在耐力运动的情况下。”考虑到俄罗斯契卡冬奥会将于当年2月举行，可以肯定的推断，这样做就是针对俄罗斯的。不过，我国著名的游泳运动员孙杨也在当年中枪，因为疑似服用曲美他嗪而被判罚8年禁赛。这是题外话了。
值得注意的是，斯德哥尔摩检测实验室官方的曲美他嗪检测技术限制为10ng/ml，卡米拉?瓦利耶娃的检测结果为2.1ng/ml。也就是说，对瓦利耶娃的检测结果是存疑的。而官方给出解释是，技术限制可以理解用“标准的检测方法”检测不出来，但是，现有的“非标准的检测方法”已经能够检测低于10ng/ml的含量。问题是，非标准检测方法结果不应该具备法律效力。但是不管怎么样，从那一刻起，瓦利耶娃和俄罗斯花样滑冰国家团队不得不在等待判决的巨大阴影中负重前行。
鉴于北京奥运会尚未结束，卡米拉?瓦利耶娃在2月17日还要代表俄罗斯队参加花样滑冰女子单人滑的比赛，相关各方立刻展开了调查。于是，类似于电影《奥本海默》开场的审判场景发生了。在一个狭小的会议室里，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桌子的一端是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俄罗斯反兴奋剂机构（RUSADA），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国际滑联（ISU）的官员们。桌子的另一端则是卡米拉?瓦利耶娃和她的律师。
在随后进行的审辩流程中，瓦利耶娃诚恳的表示，她绝不会通过故意服用违禁药品的方式来提高成绩。以她的实力和专业水平，这样做毫无必要。但是，她也确实有可能因为疏忽，无意中摄入了违禁药品的成分。她回忆说，她与祖父一家的关系非常好，经常去祖父家度假。她的祖父患有心脏病，需要长期服用曲美他嗪。她记得自己确实使用过祖父的杯子喝水，有可能因此摄入了违禁药物的成分。瓦利耶娃的律师又提供了一种新的解释。瓦利耶娃祖父家的厨房案板上很可能沾染了曲美他嗪的药物粉末。随后他们又在案板上做甜点，这才导致瓦利耶娃误食了违禁成分。
但是，反对者认为，瓦利耶娃在单亲家庭长大，她所说的祖父只是她母亲现任男友的父亲。该男子并未到场作证，只是拍了一段视频作为证据。而且他也没有提供自己购买和服用曲美他嗪的相关证据。
最重要的是，这个解释与时间线不符。据瓦利耶娃回忆的，最近一次有据可查的与“祖父”一起吃饭的时间，与检测机构认定瓦利耶娃摄入违禁成分的时间点相距了至少三天以上。即使是正常服用曲美他嗪，也只需要30个小时就能被人体完全代谢，更不要说是案板上或者水杯里残留的成分了。因此，如果不是在赛前就大剂量的，长时间的，多次服用，就不能解释本次检测的结果。
就在控辩双方相持不下时，理应保持中立的俄罗斯反兴奋剂机构（RUSADA）却与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国际滑联（ISU）等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反手向K宝扔出了一颗重磅炸弹——该机构向俄罗斯国立公共卫生研究所调取了瓦利耶娃的服药清单。
该清单显示，瓦利耶娃在13至15岁期间服用了60种不同的药物和补充剂，这远远超出一位健康女孩的用药量。当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的官员向瓦利耶娃及其辩护律师出具了这个清单后，瓦利耶娃泣不成声。她说，参加国家队以后，作为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她只能服从教练、保健师、营养师和队医的建议和安排，服用一些据称能够增强免疫力，促进伤病康复的保健类食品和药品。他们向她保证，这些食品和药品不会违反国际反兴奋剂组织的规定和禁令。可怜的孩子，她也不清楚自己这些年来到底吃了啥，也不知道她吃的这些东西是否为儿童禁用药，是否会对自己的健康和发育产生严重的副作用。
这次调查结束之后，俄罗斯反兴奋剂机构（RUSADA）决定解除对她的临时禁赛令，允许其继续参加北京冬奥会。这一决定引起了国际奥委会（IOC）、国际滑冰联盟（ISU）和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的异议，他们向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提出上诉，要求恢复对瓦利耶娃的临时禁赛决定。2月14日，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驳回了这些上诉，允许瓦利耶娃继续参加比赛。遗憾的是，在随后的女单比赛中，也许是预感到自己即使获得了奖牌，最终也会被剥夺，瓦利耶娃无心比赛，发挥大失水准。赛后，瓦利耶娃不禁失声痛哭。然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所谓的调查只是走个过场，判决书早已写好。
2024年1月，经过两年漫长而痛苦的等待，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终于下达了判决书，卡米拉?瓦利耶娃违反了反兴奋剂条例，从2021年12月25日起禁赛四年。这等于是结束了K宝作为花滑运动员的职业生涯。毕竟，花滑运动员黄金年龄段只有那么短短几年。此外，俄罗斯队也被剥夺2022年北京冬奥会上的花滑团体金牌，该枚金牌将由当时的银牌得主美国队递补获得。克里姆林宫抨击这一禁赛决定是“政治化”的行为。
随即，俄罗斯花样滑冰联合会主席亚历山大·科根于2024年3月7日对媒体透露，花样滑冰运动员卡米拉?瓦利耶娃已被俄罗斯国家队除名。
参加国家队，意味着其运动员的全部相关开支将由国家财政与体育训练中心承担，包括运动员教练团队薪资、医疗保健支出、租借冰上训练设施以及出行参赛等各项费用，这对于每一位俄罗斯花样滑冰运动员而言，无疑是极为重要的经济支持，同时也是无上的荣耀。
自2022年经历了相关的调查后，卡米拉·瓦利耶娃连续两年稳定的保留在“国家队备选名单”之上，继续着她作为一名花滑运动员的职业生涯。然而，在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作出裁决之后，她的身份陡然转变为官方体育界不受欢迎的人。根据相关规定，俄罗斯体育部与俄罗斯花样滑冰联合会（FFCCR）应当将她的个人信息从网站上删除，并禁止其参与国家队的比赛。不仅如此，瓦利耶娃还被剥夺了在公立体育教育机构执教的资格。她甚至被禁止参加官方资助和组织的花样滑冰表演。
这是在惩罚卡米拉?瓦利耶娃吗？现在网上流传一种说法，说根据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的相关规定，作出禁赛判决后，国家队必须将禁赛队员除名，否则，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将会无限延长运动员的禁赛期。因此，FFCCR是在变相的保护瓦利耶娃和其他相关人员。事实并非如此。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作出禁赛判决不会当然导致运动员被国家队除名。孙杨就是例证。他现在仍然是国家游泳队的一员，只是在禁赛期内不能代表国家队出战。那么俄罗斯为什么不放过自己的运动员？为什么要对被广大群体爱戴的青少年体育偶像进行如此严厉的惩罚？尤其把这件事是放在俄罗斯与西方正处在激烈的地缘对抗的背景中，仍然要采取这样的措施，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首先，虽然俄罗斯与西方在地缘政治上正在进行你死我活的对抗，但是从思想和文化的层面上（也包括体育）来说，俄罗斯仍然把自己视为西方世界的组成部分，渴望融入世界，而不是与这个世界无休止地对抗下去。当然，俄罗斯很清楚，被西方把持和认可的世界秩序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和公正可言，但是在俄罗斯体育的管理者们看来，这次是自己把一手好牌给玩砸了，应当认赌服输。
这还要追溯到2014年说起。那一年2月，俄罗斯在索契冬奥会上大放异彩，狂揽十三金十一银九铜，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赛后，美国体育官员愤怒地指责俄罗斯运动员存在滥用兴奋剂的问题，这当然被克林姆林宫坚决否认了。索契冬奥会结束后，当年3月，俄罗斯突发性地占领了克里米亚半岛，正式拉开了与西方世界地缘战争的大幕。于是，好巧不巧，2015年11月，世界反兴奋剂组织就发现了俄罗斯政府长期组织一项“兴奋剂计划”的证据。莫斯科反兴奋剂实验室的主任格里高利·罗德琴科夫（Grigory Rodchenkov）叛逃美国，在西方媒体前公布了大量所谓的俄罗斯体育官员“强迫”运动员有组织、大规模地服用兴奋剂的“证据”。
也许是发现跳进了一个自己和西方共同挖好的大坑里，俄罗斯无言以对，基本上没有否认俄罗斯的国家反兴奋剂机构参与俄罗斯运动员使用兴奋剂行为，仅仅是指责欧美国家在兴奋剂问题上的双重标准和一贯的以政治干预体育的不道德行为。俄罗斯随后改组了官方的反兴奋剂机构，在调查申明中把锅都盖在格里高利·罗德琴科夫的头上，指责他“亲自为运动员和教练提供药物，运动员和教练员并不清楚这些药物的用途，然而后来这些药物被确定为提高成绩的兴奋剂。”
西方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羞辱俄罗斯的绝好机会。2017年国际奥委会发布了《施密德报告》，详述了“俄罗斯在2014年索契冬奥会期间帮助其运动员掩盖使用违禁药物的行为，包括更换尿样和修改药物检测结果”。2020年12月17日，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宣布，认定俄罗斯反兴奋剂机构（RUSADA）违规，并对俄罗斯处以为期两年的一系列处罚。2020年12月17日至2022年12月16日的两年间，俄罗斯将不得参加包括东京奥运会及各项目世界锦标赛在内的重大国际体育赛事。能够证明清白的俄罗斯运动员可以以中立运动员的身份参赛，但不得穿着、佩戴任何有俄罗斯字样的服饰，俄罗斯国歌也不得在以上任何比赛场所播放。
被制裁后, 俄罗斯运动员只能举奥运会旗帜入场
这段期间，俄罗斯在国际体育界可谓是颜面扫地。为了挽回国家名誉，俄罗斯随后制定了严厉的反兴奋剂法案。这就能够理解，为什么在文章的开始提到，俄罗斯反兴奋剂中心（RUSADA）不但不维护卡米拉?瓦利耶娃，而且反手就给她一记重重的耳光。如果俄罗斯体育界要在由西方制定法律与规则的世界体育俱乐部中继续留下来玩，那就只能选择服从。因此，打压卡米拉?瓦利耶娃的理由是义正词严，冠冕堂皇的。既然反兴奋剂已经严格的纳入了俄罗斯的法律体系，那么允许瓦利耶娃继续她的职业生涯就是不妥当的。
事已至此，在俄罗斯境内，与瓦利耶娃在花样滑冰节目排练环节中的任何交流互动，都可能被视为非法合作，并可能对现役花样滑冰运动员和教练员带来不利影响。所以，瓦利耶娃的名字已经从其教练图特贝里泽负责的花滑节目单中撤除了。俄罗斯另一档花滑节目的组织者塔蒂亚娜·纳夫卡指出，尽管卡米拉可以在她的演出中登场，但这首先需要得到相关部门的正式许可。当下，对于瓦利耶娃能否参与到相关节目的政策和决定尚未出炉，尽管各方都在寻求解决之道，但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解决方案。
如果要挽救瓦利耶娃，很多事情需要在制度的层面上被打破。首先是需要在俄罗斯普通法院或仲裁庭承认瓦利耶娃无罪。从理论上讲，这是可行的，但也会对未来的所有兴奋剂案件的审判产生严重影响。俄罗斯愿意为了“拯救”瓦利耶娃而放弃自身在体育运动的反兴奋剂领域取得的“成果”吗？凭什么？因为她是广受欢迎的青少年偶像吗？至少他们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
在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做出了对卡米拉?瓦利耶娃的严厉判决之后，俄罗斯民间自发地组织起支持瓦利耶娃的运动。莫斯科、叶卡捷琳堡、彼尔姆、乌法、车里雅宾斯克、下诺夫哥罗德、伏尔加格勒、萨马拉、沃罗涅日、秋明和新西伯利亚的街道上出现了印有瓦利耶娃照片和“你是我们的宝贝”字样的横幅。在喀山未来运动会开幕式上，瓦利耶娃与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共进包厢。随后，她参加了索契世界青年节。很明显，这个国家并没有抛弃这位年轻的花样滑冰运动员，也不打算“加害”这位青少年偶像。
但是，锅总得有人来背。叛逃到西方的格里高利·罗德琴科夫过得好好的，克格勃似乎也不打算现在就拿他怎么样。他甚至还出了一本书，《罗德琴科夫：我如何摧毁普京的秘密嗑药王国》。而俄罗斯的运动员们，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只能默默前行，承受这一切带来的后果。我不禁想起了电影《奥本海默》的结束场景，爱因斯坦对近乎抑郁的奥本海默说，你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他们用什么来回报你？一次不容辩护和反驳的审判，用尽一生都无法洗刷的罪名，然后再给你的脖子上挂一枚大大的勋章。
好在卡米拉?瓦利耶娃只有18岁，青春还有一大段，人生也许才刚刚开始。远离体育政治的风暴和算计，放下包袱，再也不用担心内卷的俄罗斯花滑界，被年轻的后起之秀的取而代之，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好了，不要再把这些阴影放在心里。余生，请一定要开心、快乐，幸福。拜托了，卡米拉?瓦利耶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