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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饶平县茂芝乡(上饶镇),今天,这里有个朱德广场。
近百年前的某日清晨,凉风习习,朱德就站在旁边的山头上,瞭望远处的潮汕平原。
自10月2日开始,受领掩护侧翼任务的朱德25师,与钱大钧部鏖战数日。
山脚下,是自三河坝冲出来的两千号人,都很疲惫,但情绪并不失落。
朱德转过头对师长周士第说:在三河坝,我们牵制了敌军两三个师,可以说任务完成的不错,我们接下来要继续设法牵制钱大钧部...
但,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一支拖拖拉拉的队伍穿过雾气进行而来!!!
不是追来的钱大钧部,不是农军、不是老百姓,有人很快惊喜的高呼:“是潮汕主力、是潮汕主力!”
这其实是从潮州城内突围出来的粟裕所在的警卫队,但因为一路又收容了一些人员,加起来也就有了200来人。
“完蛋了,已经全完蛋了。”这批灰头土脸的“主力”带来的消息,给朱德和周士第来了个透心凉。
7天前,9月底,如霹雳惊雷一般的南昌起义,在践行苏联城市革命论的道路上遭遇严重挫折,意图建立新政权的南昌起义军在进入潮汕平原后仅一周,便近乎全军覆没,周恩来、李立三、贺龙、叶挺等人,于国民党军堵在海滩上的绝境下死里逃生。
在类似贺龙“我心不甘”啊、叶挺“到了今天,我们只好当流寇。”周恩来“愿意脱离队伍的,就在这里分手吧。”这样的背景板下,众人划着小船去到香港,革命事业的前途也是一片灰败。
但!照亮黑暗的火种并未熄灭,也终会有燎原的那一刻!!!
我们将视线转回茂芝乡,此地当然是不宜久留啊,得到消息后,部队首先是立刻动身,脱离了战区。
按照指挥员们商量好的方案,既然南边有国民党军的重兵,那就向北走。湘粤赣边区是国民党军兵力的薄弱地方,因为历史和地理原因,可以说是个"三不管"地带!
而且湖南有农民基础,去那里也许能够有发展空间。
10月下旬,部队经平和、永定、上杭行至赣南安远,此时主力覆灭的消息已经在队伍中传开,部队情绪浮动,对个人前途,对革命前景,甚至有人对朱德的领导地位提出了质疑。
朱德是滇军出身,三河坝的时候,也只是因为他自己的第9军没有战斗部队,因为资历被临时委派过来负责三河坝的事务,那时候可是非常讲究老长官老下属这一套的。
按理说三河坝结束了,朱德的使命也就结束了,大家可以继续听他的,也可以不听他的。
而朱德一直倡导的:啊,“主力虽然失败了,但八一起义这面旗帜绝对不能丢,武装斗争的道路一定要走下去。”这番话。
在现实困难面前,也已经有些苍白了。
故此有人提议就地解散。
现在总部没了,军长叶挺不知去向,师长周士第不久前也脱离队伍去到上海联络组织去了,“外来户”朱德确实逐渐控制不住局面了。
这种情况,按照当时的常见操作,八成是要各回各家了,毕竟不久前,还发生过贺龙在与自己的20军失散后,20军便迅速被国民党军缴械的例子。
但25师,毕竟是党第一支队伍的底子,是以黄埔学生和总统铁道卫队为基础发展起来的。
还留下了800来人,没错,2000多人的部队,到赣南安远时,已经只剩下800来人了。
从粤东辗转到赣南的这一路上,十分艰苦,粮药不济,医生、护士全部跑光,许多人也对革命失去了信心。
师团干部有的以找治病、汇报等理由离队,有的不辞而别开了小差,有的营、连长带着手下结伙逃跑,也有类似时任七十三团第七连连长林彪这样,跑出去几天因为搜捕严厉、不会说当地话,又回到队伍中的。(此段引自 人民出版社《中国革命战争纪实-土地革命战争》第298页)
这便有了建军 史“赣南三整”发端的“安远天心圩整军”。
除了朱德一直在为大家打气,73团指导员陈毅,也迈出了历史性的一跨,
也就是这一步,保留了南昌起义军的火种。
陈毅出列后大声说道:“我们是共产党的部队,不是军阀的私人武装,只要是共产党员,就可以领导部队!!!”
以党的名义,对党员众多的25师来说即是警醒,也是要求。
只是,陈毅也是个外来户,虽然义正言辞,但也没啥话语权,前几期提到过,陈毅当时与卢德铭一起从武汉前往参加南昌起义,但两部半途失散,卢德铭辗转向西与毛泽东回合,陈毅的武昌军校教导团(即第二方面军教导团)则是一到九江就被张发奎给缴了械,陈毅脱身在临川追上了起义部队,被安排了一个七十三团指导员的工作(相当于团政委).
按照《粟裕战争回忆录》敌40页的记载,陈毅回忆当时的情况是这样说的:“我那时在部队没什么地位,大家喊我是卖狗皮膏药的(士兵对政工干部的讥讽称呼),失败后,那些有实权的带兵干部,要走的都走了。大家看到我还没有走,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所以我才开始有点发言权了。“
这说明,只有领袖以身作则,才能让部队有坚定的意志,在那个残酷的年代更是如此!!!
不过,如陈毅回忆所言,他现在的地位也只是让大兵们觉得还行而已,勉强能听他说几句话。
至于朱老总,这个比陈毅还晚进来的外来户,就更没啥话语权了,还远远没有到几个月后,因为智取敌后,屡犯险境,而让粟裕(当时是班长)等战士大为敬佩、完全掌握这支队伍的地步。
所以,此时的关键性人物,其实还有王尔琢,这位大佬当初和同乡郑洞国一起考入黄埔一期,是师里面的“黄埔老大哥”,因为师、团领导几乎走光了,他这个七十四团参谋长就成了部队资历最老,地位最高的“本地户”,很是有些话语权。
王尔琢现在形象有些怪异,二十几岁的年纪,却是满脸胡子、长发披肩,这倒不是什么行为艺术,而是因为其立下的誓言,“革命不成功,就不剃胡子和头发。”
此时军中“速胜论”遭到严重挫折,王尔琢这种蓄发明志的形象,倒是提醒了大家,革命,必然要经历挫折,以及付出时间,其的形象和对革命的坚定态度,倒是完美契合了朱老总坚定革命道路的演讲主题。
同志们,不要再说打包回家的话了,为了理想!继续战斗吧,让我们做那冲破暗夜的曙光!!!
在朱德激昂的演讲和主心骨陈毅、王尔琢等人的支持下,这支还穿着短裤的队伍,在坚定了信心后,迎着越来越冷的风,继续向西行去。
就这样,这几百号人,便成为了后来把湖南闹的天翻地覆,掀起剧烈革命风暴,建立苏维埃政府的“湖南暴动”点火者,那场暴动规模之大、参加人数之多,持续时间之久,在中共发动的一系列农村武装起义中也实属罕见,当然,这都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按照时间线,我们现在需要将镜头转向赣西,来到教员的视角,这里,也在经历人民军队建军史的重要时刻。
因为各种奇葩操作,原本为夺取长沙的秋收起义三路受挫,不得不说,此时工农部队的战斗力,真的是惨不忍睹。
9月19,按照特派员毛泽东的指令,各路起义军向文家市集中,第一、第三团余部先后抵达,而由安源矿工为基干的第二团,抵达文家市时,只有几十个拿着镐头的矿工,全部人员也由5000减员至2000。
开宗明义,毛泽东在文家市前敌会议上直接说道:打不了了,跟我上山,我已经致信湖南省委,建议停止长沙暴动。
日后名震天下的“农村包围城市理论”在教员心中已经基本有了轮廓,为说服大家,毛泽东抛出观点:
“中国革命没有枪杆子不行,有枪杆子才能打倒反动派。”
但“当前我们力量还小,还不能去攻打大城市。不打大城市,干什么呢? 到广东、湖南、江西三省交界的地方去,那些边界地方无人管,我们来管。
我们到那里休息,到那里建立根据地,站住脚跟,养精蓄锐,和敌人干!我们现在好比一块小石头,蒋介石、反动派好比一口大水缸,但总有一天,我们这块小石头,一定要打烂蒋介石那口大水缸!”
虽然会上许多人认为这个说法颇有道理,但毛泽东如此言论,还是激起了巨大争议。
共产国际顾问马也尔,在湖南方面作出停止长沙暴动的决定后,气急败坏,认为这是"最可耻的背叛与临阵脱逃",向中共临时中央狠狠地告了一状!
不仅如此,众多指挥员,特别是类似师长余洒度、三团长苏先俊这样的黄埔生,更是对毛泽东的观点难以接受。
此时距离南昌起义军覆灭还有10天,城市革命论的思想在大家心中深深扎根。
余洒度直言:“农村不是我们的方向。我们的中心任务要是进攻中心城市,放弃城市不打就是逃避革命斗争。是害怕和敌人作坚决斗争的表现,大家应该明白,我们的革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主要的革命力量是工人,工人!懂吗?请问到了农村后,去依靠谁?”
苏先俊:"我同意,我们刚打了几个败仗,就放弃攻打长沙,接着也放弃攻打中、小城市。见了敌人就躲、就跑,天天叫敌人追着屁股打冷枪。大家想一想,古今中外,哪次革命不是以攻占敌人的城市为目标? 十月革命
是,辛亥革命是,北伐革命也是。因为城市里有敌人,就放弃了进攻,往没有敌人的荒山野林里钻,这算啥子革命? 打不了城市,以后我们这支军队吃啥子?穿啥子? 从哪里搞给养呢?”.....
在史料中看到大量这样的对话,让我想起教员早年驳斥同样不重视农民运动的前中共领袖陈独秀的话:“ 湖南,工人数量很少,国民党员和共产党员更少,可是满山遍野都是农民。如果中共能注重农民运动,把农民发动起来....”
以及,一条之前的评论区留言,说的是在当时的多数革命理论中,农民,是不被规划在内的,没人在意他们,也没有人为他们发声。
总之,在没有压倒性的领导力量背景下,谁都不能服众,大会就差没动手了。
不过,在吵架和讲道理方面,余洒度和苏先俊哪里是文采、口才顶级,对线无数的毛泽东的对手,根据史料的记载,因为喷不过教员,南下路线势不可挡,两人拍案而去,并先后借口离队(十月)。
回到城市的两人,不久便得到广东方面起义军失败的消息(含后续广州起义失败的消息),对革命彻底绝望,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的第一任师长,余洒度,之后投了国民党,并在1934年被蒋介石以“贩毒”名义枪决,苏先俊(第三团团长)自行脱党后出卖湖南著名工运领袖郭亮,并招致杀害,不过,苏先俊在两年后被攻下长沙的彭德怀处决。
秋收起义军的南下过程也并不平坦,9月23,在部队自芦溪向莲花行进的过程中,遭到江西军阀朱培德当地部队的伏击,卢德铭为掩护部队撤退,战死,对于这个年仅23岁,革命意志坚定的白马将军,教员悲怆高呼:“还我卢德铭、还我总指挥。”
与南昌起义军残部一样,在遭遇挫折后,毛泽东秋收起义部队,做的第一件事情,也是--整军!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三湾改编”。
三湾村属于江西永新县,一条小河自村外绕过,周围群山则是满山枫叶,同火红朝霞一般。
教员直接在大枫树下拉出一张桌子。
他要做的第一步,是确立革命信念,此时队伍连番遇挫,军心浮动,士气低落。
桌子上摆了一摞摞大洋,高声宣布:参加革命,完全自愿。现在,愿留者留。不愿留者,拿钱走人。(原话为:参加革命,完全自愿。现在,愿留者留。不愿留者,根据路途远近,发3 至5元钱的路费,开证明信离队。)
就这样,在一些军官领钱又拉走部分人后,原本5000人的秋收起义部队,到这里,就剩下700人,比朱德的800人还少一百,但,事实证明,于困难境遇,革命队伍,在精不在多。
毛泽东将这几百号人重新编为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一团。
时编制如屏幕。
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一团∶
团 长∶陈 浩
党代表∶何挺颖
团 副∶徐 恕 参谋长∶ 韩昌剑
第一营营长∶黄子吉 党代表∶宛希先
第三营营长∶张子清 党代表∶李运启
特务连连长∶朱建胜
军官队队长∶陈毅安
卫生队队长∶曹 荣
而且与南昌起义军主要通过领袖个人魅力和威望,以及就地枪决侵犯沿街百姓米铺权益的官兵以维持军纪,这种铁血手段不同。
在剔除了对革命不坚定者后,毛泽东第二部要做的是加强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注:朱德方面当时还不懂得应当把支部建在连上,但是实行了把一部分党、团员分配到各个连队中去,虽然不如毛泽东彻底,但也确实起到了一些效果)。
之前,即便是叶挺独立团,也就是朱德带的哪支部队的前身,也只有一个党支部,这让部队在政治上不巩固,经不起严重的考验。
所以,毛泽东对部队的整编,便是着手在队伍中建立党组织。
班、排设党小组,党支部建立在连队上,营,团建立党委,连以上单位设立党代表,由同级党组织的书记担任。
他对罗荣桓(特务连党代表)、何长工(卫生队党代表)这些党代表们说∶
一个人活着要有心脏,心脏强壮,摔打一下皮肉无关紧要。党支部就是连队的心脏。
把连队的党支部建设好,让连队的心脏坚强地跳动起来,才会使党的血液,流贯我们这支部队的全身。
改编的第三步,是在部队内部实行民主制度。
官兵平等,这其实就是后来咱们熟知的“指战员”这个词的发端了,即,为了在人民军队中体现军中平等,扭转封建军阀部队的“私有、等级制”习气,长官就变成“指挥员”,士兵称“战斗员”,伙夫称“炊事员”,还有“警卫员”、“卫生员”等,号--八大员。只是现在有些节目已经不注意这个称呼了,而是称官兵,这还是需要警惕的。
说回三湾改编的第三步,当时由叶挺独立团发展而来的这些部队,虽然是共产党领导的,但在官兵待遇、部队管理等方面,基本沿用老规矩。
比如军官和士兵伙食不一样,士兵吃大灶,连以上军官吃小灶——四菜一汤。
尤其是黄埔军校出身的军官,都有皮帽、皮带、皮鞋、皮包、皮鞭,人称"五皮军官",这些"五皮军官"非但伙食特殊,而且平常凡事高人一等,打骂士兵更是家常便饭。
几十年后,当时的特务连党代表罗荣桓已经成长为新中国元帅,他在回忆录中对毛泽东提出“ 官兵平等,有盐同咸,无盐同淡”口号,并立刻以身作则,立行执行的做法,如此写道:“因为斗争很艰苦,那时最需要的是官兵艰苦与共,因而待遇改成完全一致,干部和士兵吃一样的饭菜,穿一样的衣服。三湾改编,实际上是我军的新生,正是从这时开始,确立了党对军队的领导。”也正是有毛泽东这样的政治灵魂,也才使这支部队得以扭转旧式军队的习气,农军的自由散漫作风。不至于被强大的敌人消灭,或在上山后演变为流寇。
队伍在:“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个红薯,打土豪要归公”这样的三大纪律六项注意的号子声中,踏上了继续南下的路程。
就这样,朱、毛领导的两支部队,越来越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