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第五回,宝玉跟贾母到东府赏花,中午宝玉困了要午睡,秦可卿便自告奋勇安置宝玉。她先将宝玉带到一个挂有燃藜图的房间,宝玉一看就不喜欢,嚷嚷着要出去,秦可卿只好将他带到自己的房间去。
秦可卿的房间那是神仙来了都住得的地方。宝玉刚走到门口,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宝玉顿时觉得眼饧骨软。他入房向壁上看,发现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还有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
这图画,这对联,都合了宝玉的心意了。更甚者,是房间里放置的物品,看看书中的描写: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
宝玉含笑连说:“这里好!”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
秦可卿是贾府最年轻的媳妇,她的房间布置得香艳浪漫,但上面是否真有宝玉所看到的那些物品呢?这个其实只是宝玉的想象。
宝镜是有的,金盘放着木瓜也是有的,还有床榻和联珠帐,纱衾和鸳枕,都是实实在在有的物品。但是真的是武则天、赵飞燕、寿昌公主、同昌公主、西子和红娘用过或抱过的东西吗,当然不是了。
那时的宝玉睡眼朦胧,进了房间又闻到怡人的香味,早已快要入梦了,再加上看到海棠春睡图,他已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所谓武则天、赵飞燕、寿昌公主、同昌公主、西子和红娘,不过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呢,这和他当时的身体状态及心理有关。我们知道,上面提到的这些女子,都是杂书野史中提到过的,有着一些浪漫情事的女子,而这些故事刚好是宝玉平时最爱看的。秦可卿这位府中最受大家喜爱的女子,估计往日在宝玉心中也有不一样的分量,这个从后面他得知秦可卿的死讯时痛彻心扉,还吐了一大口血可以证明。
宝玉本身就最喜爱跟女孩子们在一起厮混,如今突然到了秦可卿这个最优秀女子的房间,他恍如做梦一般。再者他本就困极了,看东西也是朦朦胧胧的,所以他看到那些摆设,心中自然而然就涌上了武则天、赵飞燕等人的故事。这也符合他平时的喜好和性情。
而他联想到的这些物品和故事都与情事有关,则是因为那时的宝玉刚好在青春期。房间是他梦寐以求的布置,身边是他欣赏的女子,或者也可以说是他的性幻想对象,因而他脑子会闪过那些历史上传说的浪漫故事。
也正因为这样,他在秦可卿的房间入睡后,马上就做了一个旖旎的梦,梦中完成了他的青春成年礼:他与警幻仙姑的妹妹可卿发生了云雨情。上面他所有的想象都是在为这个梦进行的铺垫,有了这个铺垫,他才会有梦中的成亲。
也是有了梦中的云雨情,才会有现实中他和袭人的第一次偷试。随着偷试之事的发生,也说明宝玉真正迈进了青春期,他对爱情有了憧憬和期待,为执着于木石前盟打下了基础。
一场午睡,一幕看似不着边际的联想,却是宝玉人生的分水岭。一切真真假假,如梦如幻,却又层层递进,一环扣一环。既浪漫又写实,梦幻与现实融为一体,给人无尽遐思的空间,这才是作者的绝妙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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