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姆范(山东)
我1974年入伍,那一年,18岁的我走向了从军路。
1978年春,在连队首长的推荐和自己的不懈努力下,我顺利通过严格的文化考试,那四年苦辣酸甜的野战军军旅生涯,最终以我考上总参某军事院校画上句号。
对于我一个从乡村阡陌走出来的农家娃,这无疑是上天又给自己打开了一扇门。走进这扇门 是苦是甜还是涩完全不得而知。
俗话说得好:“门坎,门坎” ,过去了就是门,过不去就是坎。坎过了,入门了,接下来就靠自己的努力了。总之,尽管我表面装作不显山露水,时时处处谨慎小心低调做人。
但是,那几天我心中总像怀揣着一个小兔子激动不已,忐忑不安。面对未知的大场面,我这个农村娃心里没底呀,生怕是痴心妄想的“南柯一梦”。
根据通知书要求,从接到入学通知书始必须在十日之内,到祖国西南重镇某军事院校报到。连首长考虑到我当兵近四年从未回过家,就特批我利用报到的间隙,回家看看自己的家乡。
那这些年来,由于我当兵未出省,部队离家也不算远。尽管那时交通不便,但回家的话,坐火车也就一两天的时辰。
当时,和我一块入伍的战友中,有几个利用外出训练的机会(泰安200师训练)都回家看过。有的家中有事儿也请假回了家,再说按照部队的规章第四年是可以回家探亲的。但是我由于各方面的原因(部队采购不能离人) 一直未能成行。
听回家的老乡说,我娘想我像着了魔一样。无论在路上还是在农村集市上,只要看到穿军装的军人 ,她老人家必定不由自主地颠着小脚跟在人家后边看半天也看不够。
有一次在集市上又看到一个军人,他跟在人家身后大半天不离去。后来被那个军人发现了。急忙回来接住她说:“大娘,你儿子也当兵吗?看来你是想念儿子了是吗?”
娘点点头说:“儿子和你一样也在部队。这不走了四年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过!” “噢,是这样啊?”
也许对方是看我老娘思子心切,也许是为了安慰老人,那位好心的从未见过面的军人战友,在老人面前撒了个大谎说:“放心吧大娘,我回部队后马上请示你儿子的领导尽快给他批假,让他早一天回来看你?!您老就回家等着吧” !
娘听了特别高兴,到家后,逢人就说:“人家部队的都说了,我儿子很快就要回来看我啦!”
娘啊,你的儿子真的快要回家啦!不但要看你而且还要给你个大大的惊喜:“你儿子,考上军校啦!”
待入学的那几天,是我人生难以忘怀的日子,也是我人生出现“拐点”的几天。忙着到处告别(军地两地)是必不可少的。
当时,我心里很激动还要努力装出特别平静的样子,每天还是要外出采购。
新提的何锡同司务长可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尽管司务业务不太熟悉(他是战斗班提干的),但他工作积极性特别高。
那时,师后勤部为了改善连队伙食,号召各个连队要积极想办法出主意“养好猪种好菜”尽力节约伙食费。何司务长领着我到处赶集上店,四处买咸菜坛子。
买回后,在靠近饭堂的洗碗室摆了好几排,坛子里腌制了各色品种的小咸菜,为改善连队伙食节约伙食费立了大功,受到师后勤部首长的表彰,当然这都是后话。
除了采购之外,稍有空闲我还要到菜地(菜地在丁家庄,离营区三五里地)干些诸如拔草、浇水、除虫等农活,再不就是挑着猪食去喂猪 ,到炊事班帮厨干些杂活。
看到我这样子,何锡同司务长和徐恩庆炊事班长(他俩是我的入党介绍人)很是关心。
司务长说:“上士(给养员),这几天你就别去买菜了,让杨全义(接我班的)去就行了”!
我说:“他刚接班不太熟悉业务,地方菜店和军供粮站他也不熟。我要利用这几天好好带带他”!
徐恩庆班长更是夸张地说:“哎呀,上士,你这样让我们说啥好?别干了,你这样干,我们心里过不去呀!”
我笑笑说:“徐班长,没事儿,闲着也是闲着,快走了,自己心里舍不得。多干点活儿心里会舒服一些!”
看到我这样子,他们只好摇摇头任我去了。
时间很快,几天转瞬即逝,在那几天里我和接我到部队的“大胡子连长(李冠正,此时到胶南601团警通连任连长)”通了电话, 从心里感谢他把我领到了部队这个大熔炉接受了血与火的考验。
他也在电话里谆谆教诲我说,入学后要好好学习,早日学成归来为部队建设贡献力量。
随后,我和在博山军部直属通信营集训的老乡(比如:段光社、王光德、郭明海)一一告别,把连队的伙食账、粮秣账(那时有骑兵)马草账一一和司务长交接完毕。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东风只有一句话:“亲爱的首长、战友们,我要走了。我会想念你们的!”
记得离开老连队的头一天晚上是个周六,按当时惯例,周六晚师部灯光球场(或者大礼堂)一般都放电影,副连长(张勇)带着部队去看电影了。
刘维泽指导员、张学亮连长,何锡同司务长、徐恩庆班长(亲自掌厨)专门炒了几个简单的小菜,并召集几个战友(比如通信员邹本福等)为我送行!
更让我“受宠若惊”的是,张连长还拿出了自己的珍藏——一瓶“金奖白兰地”为我把酒送行,要知道那瓶酒当时的价格好像是2.08元,而当时的陆军一类灶每天的伙食费才0.46元。
何况,那可是张连长不知珍藏了多久,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好酒呀!我心里特别激动。那天,在连排首长的鼓励下,在班长战友的“怂恿下”,我喝了生平的第一次美酒“金奖白兰地”!
要问那酒是啥滋味?当时的感觉就是“甜丝丝糯糯的”,无论咋样那是我今生最美的一次喝酒经历。
在以后的日子里,特别是毕业留校工作后随着条件的慢慢改善,职务的不断晋升(学员、连、营、团)。应酬场合的增多,好酒好饭也品尝了不少。
但细思之,都没有当年入学前他们为我送行的“金奖白兰地”那么醇厚那么令人刻骨铭心,那么的令人一辈子难以忘记。
电影散场了,院子里传来张勇副连长整理队伍、解散和抓紧熄灯休息的口令。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在恋恋不舍的告别声中,我有点踉踉跄跄(第一次喝酒没数)的回到司务室宿舍,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四年的野战军军旅生涯,苦辣酸甜咸经历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现。实在睡不着,我只好静悄悄爬起进到里屋(当时司务室一明一暗两间,里边是小仓库,我和司务长睡外边)。
当时,我提笔写下了一首诗:
去川学习意志坚,
千难万险只等闲。
豁出一切攀高峰,
不达目的誓不还!
写罢,又悄无声息(怕影响司务长休息)地回到床上,人虽然躺在床上但始终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眠。直到东方微微发亮,我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天亮啦,刺眼的阳光普照大地原野,也照亮我前往军校求学的路。
9点37分,摩托排的排长米益良亲自驾着他的“大东海”牌三轮摩托车, 带着我向着胶县(现青岛胶州市)火车站,迎着初升的太阳,向着我的“军校”绝尘而去。
别了,时刻关心爱护我的首长。别了,我犹如亲兄弟般的亲爱的弟兄姊妹,别了我的爱,别了,我的老连队——“陆军67军201师独立通信营通信连”!我会回来看你们的!我会想念你们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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