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问你,过去四十多年来我们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你认为会是什么?
有人说是私有产权,有人说是市场经济,还有人说是土改,这些可能都对,但要我说,过去加入WTO是我们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没有之一,你会怎么想?
根据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的数据,我国生产了世界上近三分之一的制成品,这超过了美国、日本、德国、韩国和英国的总和。
三分之一的制成品是什么概念?
工业社会里随便扔三件东西出来,就有一件是我们生产的,这得有多厉害?
但这还不是最厉害的。
真正厉害的还在于,加入WTO之后,我们的数以亿计的农村人口,终于有机会“大展拳脚”了,而不是被困在农村里,困在土地里。
而在这之前,他们都是属于“闲置资源”,由于一年农忙就那么几次,大多数时候,农民不仅仅生产效率低下,就连产出回报,也是最低的。
在加入WTO之后,大量的跨国投资贸易订单蜂拥而至,人不能成为宝总,但至少可以光荣成为宝总订单里的那个工人,不管是制衣还是做鞋,收入都比在农村高出许多,否则我们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离家不远千里,来到大城市谋生。
所以,加入WTO让数以亿计的人有了一份工作,跨国投资蜂拥而来,有人下海,有人进厂,连带着,它还养活了好几亿的人口。
在短短几十年里,我们从吃不饱到担心吃太好,这本身就是一个人类发展史上的巨大奇迹。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变的不仅仅是WTO,还是整个世界。
最明显的变化,应该是特朗普的上台,那是美国进入微妙拐点的开始。
特朗普时代单方面发起针对我国3000亿美元商品征收关税,这是贸易战的开端,但远不是结束。
后来经过多轮谈判,结果美国还是出尔反尔,单方面毁约,导致后面几番关税加征下来,才渐渐平息这一轮风波。
然后就是拜登上台,贸易依然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在过去差不多一周的时间里,拜登使出了一套组合拳,对华力度堪比特朗普时期。其中包括对我国钢铝产品征收3倍关税,对我国贸易发起301调查,众议院还针对我们和俄可能存在的军事合作提出《无限制法案》,以及特朗普时代发起的那3000亿美元关税,也加入新的审核阶段。
如此密集的贸易制裁,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接二连三推出,也表明了美国这次和特朗普时期的不同。
在特朗普时期,贸易关税更多是由特朗普推动的,但这次的这些法案,都是美国社会的各个阶层联合推动的,这也意味着,美国内部的分化开始在某个问题上达成共识。
例如对华贸易关税。
美国财长耶伦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代表性人物,在特朗普时期,耶伦其实是反对贸易保护的,耶伦属于奥地利学派,崇尚自由市场反对行政干预,对特朗普的经济民族主义倾向比较反感,所以特朗普时期,耶伦是主动辞职的。
这次到了拜登任期,让耶伦重新意识到只有保守主义才能纠偏这种经济错位,于是促成了这位美国最具实权的女政客,从鸽派到鹰派的转变。
当然,即便是鹰派,耶伦也是相对较鸽的,耶伦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两次访华,试图劝说,但显然,彼此都没有达成共识。
有意思的是,这次美国301调查,是美国的五大工会,联合向商务部提出的申请,要求对我国海事、物流、造船业等输出过剩产能、知识产权偷窃等行为展开调查。
我们先不说美国的认知有没有问题,因为彼此谁也说服不了谁,单就美国的行为来说,未来的全球化格局,WTO那种理想的贸易市场,几乎已经注定将成为过去式。
所谓的301调查,就是美国对一些它认为不公平的贸易行为进行调查的法律行动,特朗普当初加征的那3000亿美元商品关税,就是根据这个301条款执行的。
这次美国再度开展调查,届时可能还会继续加征关税。
从美国这次的行动来看,显然是耶伦二度访华的时候,双方都没有谈拢。
耶伦说我们产能过剩,我们说美国贸易保护,彼此谁都说服不了谁,既然如此,那么预料到的新一轮关税,也就是必然的了。
对我们来说,也是时候丢掉出口全球尤其是欧美的幻想了,是时候正视我们自己的问题了;这个问题显而易见,没有出口全球化,那么谁来消化我们庞大的产能?
要知道,我们可是生产了全球近三分之一的制成品,你要说离开了欧美市场,我们自己能消化,那当然无惧欧美的贸易关税。
但问题在于,仅仅是制造业我们就有数亿人的工作岗位,没了欧美市场,我们去哪里找一个替代欧美如此强消费能力的市场?
放眼全球,我找不到。
过去我们是美国最大的贸易伙伴,这个词听起来高大上,其实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公司是另一个公司的最大客户,每年提供数千亿美元的商品,数千亿美元的商品,背后怎么着也得关乎百万个家庭的吃喝拉撒。
所以,中美关系你说重不重要?
现在美国要闹着不满,说产能过剩说倾销,既然改变不了美国对华认知,那么我们只能改变自己,丢掉幻想,正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抉择,要么继续做欧美的生意,要么不做欧美的生意,找到一个替代市场,但在做不到的情况下,亦或是刺激我们自己的消费。
就像耶伦访华时说的那样,让我们把经济增长从出口转变到家庭消费上。
当然,我们最近也的确在这么做,4月初发改委联合多部门推出了推动大型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到了最近,房地产行业也开始推动以旧换新。
但以旧换新这个事,还是需要钱才行,换新本身也是有成本的,在家庭消费本就疲软之下,除非是行政上的补贴,否则这件事也很难。
最终,全球化的贸易出口转向,可能会倒逼我们开始收入上的以及社会保障体系的进一步健全完善,这一点,其实是有利的,这条路是迟早都要走的。
当我们生产了全球近三分之一的制成品时,大概率都会引发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这是趋势决定的,当天平的一端开始倾斜的时候,保守主义就会抬头。
当然,也不仅仅是产能导致西方供应链去风险和多样化,还包括俄乌冲突,所以欧美还有一个去风险化的考量,就是供应链移出我国,尽可能避免地缘危机。
那么我们离得开美国吗?
就目前来看,还真的离不开。
客观来看,美国人均GDP高达七万多美元,人口还有三亿多,这是世界上综合消费能力最强的经济体,没有之一。
我们加入WTO,就是也是建立在全球化的基础之上,依靠外部的需求来拉动庞大底层的生产力,所以加入WTO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一旦脱离出来,那么底层的劳动力和产能就会失去价值,换言之,你生产出来的商品一旦没有价格优势,那么应该卖给谁?当商品卖不出去的时候,随之而来的就是下岗潮。
最近几年欧美的订单已经开始陆续转移到印度和东南亚,那么我们的就业哪怕是不看数据,也可以切身体会到。
其次,我们的货币也很难摆脱对美元的依赖。
我们的金融稳定,一定程度上是依靠美元储备实现闭环管理的。根据不可能三角定律,货币自由流动、货币独立、固定汇率三者不可能兼得,我们得到了两者,美元就是我们的货币稳定的那个“锚”。
一旦彻底和美国断绝,失去美元的话,那么我们的货币只能走出去,去国际化、市场化,这就涉及到了货币的独立性,以及一系列的变革。
一旦货币国际化,那么我们很多问题就不能通过放水去解决了,因为大水漫灌之下,一旦失去美元这个锚,那么贬值就会非常快。
我们的固定投资每年那么多,但是投资回报率是非常低的,其次我们的地方债务乃至家庭消费都疲软,但M2前段时间却突破了300万亿,如果没有美元锚定,那么货币泛滥就会造成金融风险。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外汇储备常年都维持在3万亿左右的原因。
既然不能改变美国,也很难和美国脱离,那么我们可能就需要做出相应的一些变化,以适应未来随时可能到来的贸易壁垒。
现在不仅仅是欧美,印度和巴西等发展中国家也加入了限制从我国采购的行列,发达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都开始担忧,由于无法和我们自动化更高的工厂竞争,本国的许多工厂可能关闭。
这是赤裸裸的贸易保护主义没有错,但是问题在于,我们无法改变他们。
我们的工厂机器人装机量已经超过世界其他国家的总和,我们的低成本供应链也几乎生产了所有能想到的零部件,这些都可能成为他国施加贸易壁垒的借口。
过去四年,我国对海外市场的汽车出货量增长了五倍,太阳能电池板也主导全球市场,甚至是家具制造这样的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出口也在飙升。
除此之外,我们的船舶也成为一大出口产品,今年前三个月的出口额较去年同期增长了一倍以上,美国也已经开始调查我国的造船业。
去年,我国的太阳能电池板关键部件晶片出口几乎翻了一倍,但由于太阳能产品价格几乎减半,因此去年我国太阳能产品出口总值略有下降。
欧盟已经在展开调查,可能导致对我国太阳能产品出口的限制,美国也一直在考虑对我国太阳能产品进口采取更严格的规定。
而我们对制造业的帮扶,也的确有利于在消费疲软、房地产下行之际,帮助我们刺激经济增长的同时,还能够最大程度地解决就业问题。
这其中,对工业的贷款每年都有大幅增长,2019年这个数字是830亿美元,到去年,工业贷款的年增长已经飙升至6700亿美元。
一切都在增长,也包括人们的收入。
随着欧美的贸易壁垒和供应链的不断革新,我们如果还想像过去那样简单轻松和欧美做生意,将会变得越来越难。
最终,这件事可能会变得像当初欧美企业进入我国市场那样,建工厂、给当地提供就业机会,然后在当地卖商品。
当全球化不再以市场原则决定贸易导向的时候,这其中就更需要牵扯到一系列的变革和取舍,用技术换市场、用就业换市场,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场谈判,而不是市场经济下的自由贸易。
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世界的确是变了,至于我们能否适应这种变化,一切只能交给时间来回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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