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决战平津战役》有个“蒋干盗书”的精彩桥段,居然是历史画面的真实再现!1949年1月7日上午,在天津警备司令陈长捷的授意下,天津伪政府派出四名“议员”组成代表团,出城与解放军进行所谓的谈判,我天津前线指挥员、东北野战军参谋长刘亚楼接报后,立知对方有诈!
(刘亚楼在天津前线)
刘亚楼深知对手有借机侦察之意,遂故意姗姗来迟,乘车绕圈25分钟才赶到约定地:天津西北方向的杨柳青镇大南河村(今属西青区),而且吉普车上又满是尘土,分明是赶了远路的样子,“议员”们回城后自然如实上报,陈长捷马上就拍了大腿!
陈长捷对着地图一阵端详,根据车程及种种迹象判断,刘亚楼的指挥部一定设在天津城北的杨村附近(今武清区),既然如此,东北野战军的主攻方向必在城北无疑,这位傅作义的小弟琢磨了一天一夜,次日夜里终于秘密下了命令:
原部署于城西的第62军预备队、天津守军战斗力最强的第151师,趁夜调往城北,以加强那里的防务,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极其愚蠢的决定:须知当时的天津城区,南北长约25华里,东西宽仅约10华里!
也就是说,南北两个方向的防御纵深,要远远大于东西方向,善用兵如刘亚楼者,怎么可能选择在城北突击?而62军所把守的城西地区,还驻有陈长捷的警备司令部,轻易调走战力最强的机动部队,脑子多少有点进水。
实际上,刘亚楼麾下有22个师34万大军,对手却只有9个师13万人(正规军仅7万人),即便151师没有北调,我军东西对进破城也毫无悬念,但是“103”抢的是时间:一方面,“野司”预计30个小时攻克天津的决心,已经报给军委了,这面子可丢不起。
另一方面,迅速拿下天津,对北平守敌也是极大的震慑,于谈判有利。而争取时间的关键,是东西两个方向的突击部队,能以最快的速度打到海河两岸,从而把整个天津的防御体系一劈两半,然后再分割围歼。
刘亚楼为此在战前会议上,对四个纵队的首长们使出了激将法:谁先占领“金汤桥”,谁就立下解放天津的第一功!
一、总攻刚开始38军就挨了批
“金汤桥”是海河上的重要桥梁,也是连接天津城西和城东的交通枢纽,一旦两个方向的突击部队在这里会师,意味着战役首要目标达成。
根据刘亚楼的部署,东野第1和第2纵队将由城西突入,第7和第8纵队则由城东杀进,分别实施并肩突击,激将法的用意,就是号召这四个纵队来一个比赛,看哪支部队最先攻到金汤桥。
说明一下,早在辽沈战役结束的1948年11月,东野各纵已经改称为“军”,所以这四个纵队的实际番号,应为城西的第38军和第39军,以及城东的第44军和第45军,另有46军全部、43军和49军的各一部,在其他方向实施助攻。
只因野战军整体上并未更改番号,加之入关比较仓促,各部队都还没有适应新的番号,因此在战役期间和各种战史上,基本还沿用纵队的番号,本文中我们还是专业点称为各军。
只说第38军军长李天佑回到军部,也马上开了动员会,要求各师一定要拔了“金汤桥”这个头筹:
(李天佑)
毕竟38军主力在锦州战役中,是作为“总预备队”没有投入作战的,辽西围歼战也没有捞着大仗打,无法证明“第1纵队”的招牌不是?因此全军上下都憋着一口气,在天津战役中,必须打出气势和威风来,金汤桥也必须是38军率先拿下!
1949年1月14日上午10时,随着刘亚楼一声令下,500多门大炮同时吼叫起来,为了抢先破城,38军113师的“尖刀连”居然不等炮火延伸,就跃起向城垣发起冲锋,这么干是非常危险的,极容易遭到已方炮火的杀伤。
所幸炮兵观察员发现了尖刀连的红旗,暂时停止射击并向”前总“汇报和请示,刘亚楼接报大怒:“停止射击!不要误伤了自己的部队,马上给我要1纵指挥所(原话如此),真不像话,他们的尖刀连怎么不按规矩来呢”?
想都不用想,脾气火爆的刘亚楼,电话里肯定把李天佑好一顿批,换句话说,总攻天津刚刚开打,38军就挨了“前总”的批评,李天佑甭提有多恼火了!只好命令各部奋勇向前。
李天佑甚至急得想上前沿,副军长曹里怀深恐一号指挥员有失,遂主动请缨,乘坐一辆特纵的装甲车,跟随攻击部队前行顺便督战。
战至中午时分,第38军和第39军全面突破城西的和平门,各师遂按计划分别向敌纵深发展,一边进行着激烈的巷战,一边顽强地向金汤桥挺进。
这厢李天佑和刘震的部队猛打猛冲,那边在城东实施进攻的44军和45军,当然也不甘落后,在炮火的掩护下,第44军尖刀连仅用三分钟,就拿下了城东的民权门,随后打退了敌人20多次反扑,保证了军主力顺利突破城垣。
二、李天佑发火狠批贺东生
战至午后,东北野战军攻城部队,已经从东西南三个方向上,打开了八个突破口,全面杀入天津城区。敌人的抵抗也是非常激烈的,东路第45军的前锋第403团,从上午10时血战到下午5时,终于杀到了海河边上。
该团发现了面前有一座桥梁,于是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打了半天才发现不对,原来这是金汤桥以北的“金钢桥”,再转兵向南攻击时,时间被明显耽搁了,因此当45军先头部队迫近金汤桥时,已经是1月15日微微天明了。
坐镇“前总”的刘亚楼心急如焚,一直等到1月15日凌晨5时许,突然接到刘震的电话,报告说39军部队已经攻至金汤桥,刘亚楼大喜过望,想起38军仍然没有动静,于是又把电话打给了38军军部:
“你们部队现在打到哪里了?人家都已经到了金汤桥了,你们到了没有”?
李天佑脸上再也挂不住了,驱车赶往前沿,直奔前卫第113师前指。第113师师长贺东生,开国少将,绰号“毛猴子”,“双红一”(红一方面军红一军团)出身的名将,曾任八路军115师教导大队长,后升任686团团长。
贺东生作战勇敢百战余生,抗战期间获誉“打不死的毛猴子”,对刘亚楼、李天佑的战前命令,也理解得非常透彻,当113师突至永明街一带时,他立即把三个团长都叫来开会,并当场调整了部署。
贺东生对各团强调,攻击的第一目标是夺取金汤桥,将天津守敌防御体系拦腰斩断,尔后再扩大战果,因此各团的战斗决心非常明确,粉碎一切当面之敌,直扑金汤桥头。贺东生还随曹里怀同坐一辆装甲车,冒着枪林弹雨巡查各团进展,督促部队分路扑向金汤桥。
事实上,第38军113师的突击部队,早在1月15日凌晨2时许,就已经接近了金汤桥附近地域,攻击速度和效率都高于其他部队。
(开国少将贺东生)
长话短说,气哄哄的李天佑和政委一起,终于在前线找到了贺东生,一无寒暄二无客套,当面质问道:“你们怎么搞的?你们说是要先占领金汤桥,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占领的“?
大约是感觉在“103”那里很丢面子,李军长说话越来越难听:“这是我们军人的耻辱”!话显然有点重了,时任113师政委李欣后来回忆说:
“批评贺东生的时候,我在场,贺东生受到批评,就拍桌子不干了,经过政治委员梁必业做工作,他又振作起精神来,事后查明,不是我们晚到,而是电话线路被炮火炸断了,没能及时报告给军里,发生了一场误会”。
真的是一场误会吗?天津战后,38军和39军之间,关于哪个军的部队最先攻上金汤桥的问题,曾经争得不可开交,甚至一直争论到解放以后,毕竟这事关部队的荣誉!
三、到底哪个军先攻到了金汤桥?
几十年以后,在有关单位正式编纂四野战史的时候,曾特别邀请时任野战军参谋处长的苏静中将担任顾问,而对于38军和39军争论不休的焦点问题,苏静给出了回顾和总结:
“还有打天津的时候,你们也写了这个问题,说是一纵和二纵谁先到的问题,我想,可不提这个问题,提了这个问题反而麻烦。人家自己已经解决了,你何必提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李天佑和刘震他们已经谈了,最后刘震同意说是一纵先到”。
也就是说,天津战后,38军和39军曾进行了激烈的“内部辨论”,经过李天佑的陈述和力争,最终刘震同意了“38军先攻占金汤桥”的结论,那么战史的真相到底如何,贺东生师长到底如何被冤枉的呢?
严格考证战史记录和时间点,可以发现最先打到金汤桥的,果然是第38军113师的部队,少将贺东生师长敢跟上将李天佑军长拍桌子,确实是因为被冤枉了:第113师第337团三营七连,于1月15日凌晨2时30分,攻至金汤桥以西地域,并于4时许夺占桥西阵地!
随后的凌晨5时许,第39军第116师第348团的一营三连,也攻至金汤桥,是该连二排五班的战士们,最先将红旗插到了金汤桥上,这也是刘震最先给刘亚楼报捷的原因!二排五班由此获得116师授予的“金汤桥班”称号。
为什么113师没有第一时间报捷呢?时任第337团政治处主任的武世鸿对此回忆说:“前总规定攻城部队以金汤桥为会师点,哪个部队首先占领金汤桥,要向前总发电报报告”。
武世鸿不无遗憾地说:“我团三营七连首先打到金汤桥,俘敌排长以下30余人而未及时上报前总,不仅丢失了前总的通令嘉奖,而且影响上级指挥机关及时了解战役发展情况和统一指挥”!
(贺东生将军)
武世鸿还详述了战后情况:“李天佑军长为此亲自到我团,调查金汤桥究竟是哪个部队首先攻克的,询问了七连在金汤桥战斗的情况之后,语重心长地对我团进行了严肃的批评,责成我们要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学习和加强大兵团协同作战观念、高度集中统一的观念”。
综合贺东生师长的激烈反应、113师政委李欣和337团政治处主任武世鸿的回忆,可以确认是38军部队最先攻占了金汤桥,只是种种原因,造成没有及时报告“前总”,才酿成了刘亚楼问责李天佑、李天佑狠批贺东生的误会。
继桥西的38军和39军之后,桥东的第45军第135师第404团三营的两个连,也于5时30分攻上金汤桥,并与东进的兄弟部队会合,这就是著名的“金汤桥会师”,当然,会师的场面并不像《大决战平津战役》展示的那样气势磅礴。
会师现场也没有出现无数战士们相互拥抱欢呼的壮观场景,不过是38军的一个副连长带领20多名战士,由桥的西头走到桥的中间,而45军的一个指导员,则带领着10多名战士从桥东头走过来。
双方见面后,两名基层指挥员便紧紧地握手,不知谁先道了一声:"老大哥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