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魏晋以来,文学中的修道成仙故事逐渐成型,而其中包含了以历史君王为代表的升仙叙事,其代表人物为周穆王、秦始皇、汉武帝等。这类叙事中的帝王既有与其他修仙者的相似性,又有其特殊性。
以帝王的形象演变为例,对帝王升仙叙事展开观察,可知这一现象本质上体现了创作者的不同创作意图。世俗君主拥有的政治权力、对神仙世界的向往就为这种叙事的成型提供了现实基础。
由于创作目的的不同,导致这类叙事内容复杂、情节多变,因此,魏晋时期帝王形象神仙化的创作不断丰富,对后世文学创作与人物品评也产生了一定影响.探查帝王升仙叙事问题,本质上是探查帝王与仙道的关系。
帝王求仙与升仙是有关帝王的小说、诗文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从诗文来看,游仙诗占据主要地位,除此之外,为帝王所作的应和诗、祭祀诗,宗教信徒所作的步虚词以及帝王自身作品也包含相关内容。
文则包含帝仙交游故事、帝王成仙故事以及帝王自身的升仙愿景几方面内容.从志怪小说来看,汉武帝会西王母等志怪故事都是在尊重基本史实的基础上虚构出来的。
此类志怪中所提到的道士僧人在正史上大都有记载,且都是在大的历史事件的框架下发挥的情节。帝王求仙意在升仙,而对于升仙的结果,各家故事表述不同。
有极言君主仙缘浅薄、求仙失败的文本,也有穆王吹笛停雨、始皇降临托梦、武帝死而复生并贩卖自己墓穴中的随葬品等记载,将他们拉入了神仙阵营。对帝王形象的不同创造,反映了创作者的不同心理。
一、志怪小说中的帝王升仙叙事
周穆王是西周颇有作为的一位君主,《穆天子传》主要记叙周穆王率领其臣游历名山旷原,视察西域邦族,会见西王母之事迹,其中不乏对周穆王及其随从、物品神异化的描写。
从《穆天子传》生发,可以发现穆王形象的神异化在许多志怪小说中都有体现,包括他的物品、随从甚至政敌都有不同程度的仙化描写,文本丰富,且呈现出不同的姿态。
魏晋南北朝前的周穆王形象演变一以《穆天子传》为例周穆王巡游,是他执政历史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在正史与《穆天子传》中都有介绍,而魏晋时期他形象的演变也与《穆天子传》密切相关。
在《穆天子传》中,穆王西巡包含了祭祀、外交两个重要主题.外交和祭祀在《穆天子传》中演化为穆王与神仙的交游故事,在与神仙的交往中,穆王的形象进一步神异化。
首先,他与西王母、河伯都有交游往来,其中与西王母更是酬唱惜别。虽然他展现了一定的神力,但作为神仙降临的期待者,他不能直接与天帝联系,需要通过大规模的河祭活动。
表达虔敬之心,需要河伯作传递人,并以臣拜君之“稽首”之礼拜祭河伯此处,周穆王所祭祀的恶河神是中国最有影响的河流神,这与他所代表的黄河在中国古代经济文化中的地位有关,黄河流程万里。
所以最初的河神,也应该是多元的、地区性的,正是基于此,河伯才能够作为传达天帝意志的代表。所以为了赋予河宗柏夭主持祭典,守卫皇天子之山的宗教事务的正当性,卷四指出“河伯之孙事皇天子之山……天子嘉之”。
这个部落被视作河神的后代,这个部落就拥有强大的政治话语权力,穆王通过与这个部落宴饮交好,来与天帝交流,维护周朝事业的宗教基础。
与之相似,周穆王“以观黄帝之宫,而封丰隆之葬”通过祭祀与天帝、地方神进行交流。按晋郭璞《尔雅注图赞》,昆仑实际上是河源,也是水之灵府。故而,穆王频繁祭河之后前往昆仑,应该与昆仑作为水府、河源的神圣性密切相关。
另外,水祭,《穆天子传》卷六还有关于水祭的记载:“丁卯,天子东征,钓于漯水,以祭淑人,是曰祭丘。”
其次,在《穆天子传》中穆王脱离了凡人执政者的桎梏,有一定的神力展现。夸父有其杖化为邓林的典故,《穆天子传》中也有类似表述,第一是大量提到昆仑之丘、悬圃、赤水、黑水、群玉之山等意象。
其中,《山海经大荒西经》记载:“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
其下有弱水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燃。”这与‘‘昆仑之丘”相吻合,“悬圃”则与方士宣扬的昆仑山之“平圃”或“县圃”相近,有增城九重,上帝陟降于此,也是黄帝得道之所。周穆王以血肉之躯难以企及的地方。
在《穆天子传》中可以轻易到达,可涉险境,可达仙宫,并以《山海经》中居于大泽的硕鸟解羽为随从,这是他神化的一个体现。
第二是周穆王遗弃在地上的灵鼓,能够化作黄蛇:“是日,天子鼓,道其下而鸣,乃树之桐.以为鼓则神且鸣,则利于戎。以为琴则利于黄泽。”周穆王本身也代表了祥瑞,具有了神的能力,鼓则利于戎,琴则利于黄泽。
二、魏晋南北朝时期周穆王仙化形象的产生与演变
这里极言穆王征伐疆域之辽阔,其计量单位是亿,可能是虚指,表示夸张。在此基础上,后世乐于敷衍其仙化故事,可将此类故事分为与神仙交游以及本身的神仙化两部分来看。
在帝王与神仙交游故事中,君主常处于被动地位,而他们本身的神仙化又以与神仙交游为基础,从而得道飞升,构成不同的文学想象。
穆王的仙化,首先表现为与仙人的交游。除《穆天子传》外,穆王与神仙的交游,在西汉刘向《列仙传》卷上“容成公”条就有记载:容成公者,自称黄帝师。
见于周穆王,能善补导之事。仙人容成公在这里作为黄帝之师、与周穆王交游的“守生养气”者,可以看出,神仙以其来去无踪、变化万端之形,神通广大之力,即使在与周穆王相处的过程中也并未落于下风,而是以类似指导者的形象出现的。
指导穆王如何养生驭气,迎合了穆王追慕仙道、渴求长生的精神追求,魏晋南北朝时期,这种交游的创作特点被保留下来。
王嘉《拾遗记》里记载周穆王三十六年设宴款待西王母一事:三十六年,王东巡大骑之谷。此段中周穆王有能力设长明灯、墦膏烛等奇珍,汇集各方方士仙术,本身就使穆王带有了神异色彩。
而穆王如此大费周章仅是为了迎接西王母,此处对西王母抵达时带来的仙界要素描述更为精细,是高于穆王备宴规格的、更上一层的仙家境界。因而此处穆王主要起到衬托西王母的作用,处于帝仙交游的下位。
《列子》中对穆王与神仙、化人交流亦有记载:周穆王时,西极之国有化人来入水火,贯金石,反山川。
由此可见,在这种文学想象中,交游有一定的程式化倾向,神仙以其来去无踪、变化万端之形,神通广大之力,即使在与世俗帝王相处的过程中。
处于统治、支配地位的还是神仙、抑或是肉体成仙的凡人。君主与仙人的交游,是他们仙化形象产生与发展的重要步骤。
修仙的目的是成仙,穆王本身形象的神仙化,是在交游叙事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的超世俗建构。
《太平御览》中也有周穆王南征时,一军能将君子化为猿为鹤,小人则化为虫为沙的记载。此处无法确定化为异形的是穆王军队还是南征时的叛军。
但战争现实进行神异化的处理,能够衬托穆王作为军队领袖的非人化神力。典型例子再如《博物志》卷七注引的晋世流传的《徐偃王志》:徐君宫人娠而生卵,以为不祥,弃之水滨.独孤母有犬名在这条关于徐偃王的记载中。
不难看出,与周穆王相似,他现实中的政敌徐偃王也被赋予了神话意义,与史书对许多世俗君王出生的神异附会相似,是卵生成人,《后汉书》注此处的周王即为周穆王,周王见江淮诸侯服从徐偃王。
就使人伐之,“一日至楚”的记载也是周穆王身边的随从形象某种夸张与神异化的体现,两位统治者的对垒被演化为神力的对抗。
且周穆王的好战形象,与后文徐偃王“不忍闻言”、“百姓随之者以万数”形成了鲜明对比,从政治的角度来看,是宗周帝王沦为江淮侯王的陪衬,实际上也是志怪小说中政治势力与神明之力交缠复杂、互为表里的生动体现。
最终政治势力屈从于神明之力,人心也倒向宗教一边,这实际上承继了交游叙事的特点一帝王服从宗教。考之史书,《韩非子》称徐偃王“以名号以为。
结语
包括君主与神仙交游故事、君主升仙方式、升仙结果等一系列内容的帝王升仙叙事的形成,以及故事中人物性格与形象的变化,都与魏晋社会环境下创作者复杂的创作目的有关。
从创作主体来看,文人、朝臣、宗教信徒乃至帝王本人,因其创作立场不同,叙事内容又有所分别。对其进行归类,可分为为君立言、为宗教立言与为文增饰。
无论出于何种立场,其文学表达都需要帝王意象的参与,进而推动了世俗君主求仙、升仙相关文学创作的产生与发展。
从创作客体来看,以周穆王、秦始皇、汉武帝三位皇帝为代表的尘世君主拥有高度聚合的社会资源、万人之上的社会地位与不可磨灭的历史功绩,以及相对安定的社会环境,本身对神仙世界也有所追求。
参考文献
《古本竹书纪年辑证》
《穆天子传汇校集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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