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李湘王诗龄母女的相处方式出圈后,网友们羡慕的“梦中情妈”又多了一个伊能静。
这一转变来自于她的儿子庾恩利接受的一个访谈。在谈及自己对“星二代”身份的看法时,恩利坦言自己并没有把它当成褒义或贬义词,并对自己属于某种“既得利益者”的身份表示自知和感激,认为“星二代”是一种优于常人的资源和环境;同时,他也直言自己作为男性在社会上获得了某种隐形的“特权”,对于女性所处的困境有着更为现代的认知。
短短几天,恩利就从此前曾因身穿女装陷入网络暴力的“星二代”,变成社交平台上备受推崇的博主。网友纷纷被他坦诚松弛,又不失自信通透的谈吐和思想圈粉,从而羡慕起养育了他的家庭环境,在他的社交主页被点赞最多的一条留言是“恩利,可以让你妈妈收养我吗?”。
这不禁让人联想起同为“星二代”的向佐,他最近在《无限超越班》当中的表现“贡献”了不少笑点。
向佐并非个例。相当一部分“星二代”的身份表达还停留在“遮羞布”的话术——想抛开或者超越这个标签,想努力证明自己并不是“靠爹靠资本”的废人,结果反倒还是落得众人嘲的局面。
为什么同为“星二代”,收到的评价却如此迥异?
一、家里有矿是原罪?
长久以来,“星二代”一直是活跃在娱乐圈舆论场上的热门标签。
这个标签的残忍之处在于一种社会阶层的分化:当普通人耗费人力、财力和心力去托举子女要“赢在起跑线上”时,有些人偏偏会投胎,从小带着父母的光环出生,毫不费力地享有常人望而不及的资源和特权。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普罗大众会对“星二代”被强捧和过度营销产生反感。日媒近期举办了“讨厌的星二代”票选活动,木村拓哉的女儿木村光希排到了第五名,讨厌的理由简单直白:“太依赖父母的光环”“被捧得太过了”。
“星二代”的观众缘确实很难经营,黄磊女儿黄多多便是一个显著的例子。上过亲子节目后,她在网络上的一举一动都容易被放大检视,即便她并没有真正进入名利场。
因而“星二代”是他们自我认知和与世界沟通的关键,它既是闪耀在聚光灯下的钻石,但在光芒之中又藏着舆论风口的尖锐面。有人将它当成一种建立独立自我、不破不立的障碍和门槛。比如最有名的“星二代”战斗宣言来自谢霆锋,在拿到金像奖影帝时他称自己花了很多年和心血,才能在众人面前撕下“谢贤之子”的标签。
这也是一直以来大部分“星二代”拿来当教材的自我叙事——渴望越过一代荫庇,创造属于自己的时代。但就我们见到的概率而言,能做到这地步的仍占少数。陈飞宇在某颁奖典礼上那番“壮志豪言”——“希望两年后,或者几年之后,别人能说,我是你爸。”——即便纠正过来,说这话的他也难掩“地主家傻儿子”的憨憨之气。
向佐便是另一种被嘲的样本。他一直渴望摆脱向华强和向太的庇护,成为像李连杰和成龙那样的武打明星,可事与愿违的是,制片人和导演怕拍不好他,难向他爸爸交代。“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充分的空间去演戏”,这是他的版本里的没有被公平对待和看到的机会。
但在众人看来,他从来不愁各路认识名流大咖的机会,也被电影资源力捧,但依旧被人嘲讽,他的痛苦和迷茫来源于能力匹配不上野心,没法接受自己的平庸,与自我和解。他反复诉说自己跟普通人一样,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过只是为了赚取观众缘的话术罢了。
何超莲最近在接受《不止于她》的节目访谈时称自己创业时遭遇比其他人更高的门槛,因为很多人觉得她不缺钱,会针对她涨价。她因而想起母亲所说的“家里有钱是原罪”,为此感到无奈和困惑。但这番创业受阻的叙说显然并没能让普通观众同情,有些网友开玩笑称“如果可以请让我来受这份罪吧”。
相较而言,恩利提供了一种清流式的姿态。他并非没遭遇过质疑。他曾经因为在社交媒体上大胆晒出女装,被很多网友嘲讽心理有问题。有些人甚至从伊能静和哈林的离婚引发关于他的各种猜测。
而22岁的他选择落落大方地在镜头面前回应“星二代”争议,在坦然接受它背后的光环和环境的同时,还能输出对隐藏于它之下的社会负面情绪的同理心。这也是为什么扭转风向和圈粉的关键——大家早已对“星二代”隐藏的无法跨越的鸿沟表示见怪不怪了。
恩利在既得利益者的身份面前是坦率自知的,而且他并不因为这层身份的优越性,自我局限结成对立的壁垒,反倒能越过这层隔膜,在他所处的层面上看得更开阔。向身处劣势处境下的群体表示关照和理解,对于常常被讥讽为“208万”明星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二、“星二代”背后,藏着东亚小孩的教育隐痛
“我真觉得伊能静应该在东亚巡回大师班授课:怎样去爱你的小孩。”
在大家接受和被恩利的人格魅力吸引的那一刻,曾被嘲“妈味过重”的伊能静也迎来了高光时刻。这波圈粉之势,连带着此前伊能静在社交媒体或者综艺节目当中的与儿子恩利相处和教育观念的反思,也被挖出,流传成炙手可热的情商表达课。
此前恩利身穿女装被众人诟病性别认同,媒体多次想要透过伊能静之口了解她的态度,她多次表示自己理解和尊重儿子的选择,毫不吝啬对恩利的夸赞。
不过,最好的安利还是来自本人的发声。恩利在社交平台上开了自己的账号,发出一个Q&A视频,对于很多大家感兴趣的问题都进行了回应。面对外界对于女装的质疑,他对于着装自由的发声让网友叹服:“有些人连衣服都穿不了。既然你幸运到可以穿衣服的话,那为什么不去享受时装的美妙呢?为什么还要立这么多规则?这段话希望可以让审美和大众比较不太一样的小孩,接触到他们艺术的灵魂,我觉得这是我最想做的事。”
这番通达的理解和表达确实早已越过他的年龄。他也谈及了与父母的关系:伊能静和哈林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和平等对待的成长环境,从8岁开始便有穿衣自由,可以在衣着和审美上拥有自主选择权。而这对于东亚传统教育环境下的小孩来说,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组的是向佐:在一种传统严格的家教环境中成长,连晚回家都会被向太严厉训斥;他口中的父亲是中国传统的父辈形象——高高在上被仰视着的,于是面对着父亲都战战兢兢。
同样是“星二代”,陈飞宇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姿态:一面松弛自洽地在人间游玩;一面小心翼翼紧绷着躲在父辈的庇护之下,以“阿瑟请坐”的姿态被各路嘲讽成梗。
对于“星二代”而言,父母的光环和外界的言论是否会成为自我成长的局限,或许更加取决于其自我精神内核是否足够独立和强大,而这背后折射的是不同家庭教育的修养和观念。
向华强夫妇显然是中国传统强势父母的代表——将孩子看成自己的“所有物”,无论在事业还是生活甚至感情上,都必须事事操心安排。于是向佐式的“星二代”被批量生产,即便他们享有多数人没法匹及的资源,本质上依旧是别人的附属,在强大的荫庇下更难走出自我。
伊能静曾在很多平台上分享过她的育儿观,当中不乏她对于自我的审视和反思。她曾说自己也试过用自己的过去经验去说教孩子,但恩利的那番“不要用你的过去四十年的经验来告诉我未来是什么样的”的解释让她醒悟,父母和子女之间的沟通,也需要存在界限感,成年人也有越界的时刻。
她分享育儿故事时总能收获一波“赛博儿女”:比如不做扫兴式母亲,即便自己平时很克制,但遇到孩子点餐她一定会捧场,而不是扫兴说自己减肥。比如在孩子成长某个阶段,学会得体退出,长大后惯例为儿子庆生,默默退出为他腾出私人空间,含泪思考身为母亲的使命——长大后学会第一个送他离开,但又要让他知道,回头的时候父母的爱随时等候着自己。
恩利之所以面对外界言语风暴会有如此强大坚定的自我,或许正是缘于父母背后给予的尊重和精神力量,将孩子看成独立的思想个体对待。她对儿子最大的期盼,就是“在人间游玩,清醒又尽兴”。
网上热传的一个伊能静和恩利你问我答的视频里,恩利问:“很多人觉得我特立独行,你觉得呢?”她回应道:“我从来都没觉得你特立独行。我更多地认为所有的孩子都应该是特立独行、独一无二的。没有一个人在世界上应该复制别人的生命。”
伊能静曾经分享过恩利给予自己的精神支撑,在她的讲述里,恩利显然能够领会母亲的灵魂——“你读存在主义、读迷惘的一代,然后开始读女性权益史,你告诉我一个人被轻视是因为她多重身分的重叠,一个女人的性别、背景、能力、肤色都能使她的歧视层层叠叠。我们讨论过外面的噪音,你说这世界多数人在河两岸,但也有一群人在河上。河两岸的人永远是固定的,所以他们看不懂彼此,互相批判。但当他们看到河上漂流的人时会突然团结起来,一起讥讽河上的人。但是,你说,妈妈,我和你都是河上的人啊!”
这不禁让人想起同样处境下的“星二代”窦靖童。两人都是在父母的明星光环下成长,且同样经历了家庭的离异和重组,但他们显然是爱的滋养、灵魂丰盈的体现。或许这才是他们身上最让众人艳羡的一点——并不是“星二代”既有的资源和优势地位,而体现在文化素养和精神世界上。
在这个优绩主义盛行的社会,不被时代裹挟,不被传统世俗以爱之名绑架,享有自主决定生活韵律和自由摆渡人间的权利,恐怕才是真正奢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