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12月中旬,人民解放军广州军区和昆明军区根据中央军委命令,开始有计划地向中越边境调动部队。
随同部队出动的,还有大批机械设备,以及发电机、内燃机、推土机、空压车、挖掘机、运输车辆等等,都是用列车统一运输到指定地点再卸货。
这时候美国和苏联的军用卫星已经可以监测到在中国的西南边疆地区有几十条浩浩荡荡的长龙向着边境地区集结而来。
中国只用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集结了17个师,约23万人的兵力和大量后勤辎重,全世界的媒体都在预测:近期中国可能会对越南方面采取“大动作”。
越南黎笋当局固然明白,解放军随时可能发起进攻,但他们依然固执地认为中国陈兵边境只是一种警告,直到2月17日边境线上的战事突然打响。
突然的进攻也有副作用,比如说,我军事先对越南境内的地形地貌并不熟悉,仅靠图上作业确定穿插时间,部队因为穿插任务紧忽视了侦察,在一些地方遭到了越军的伏击伤亡惨重。
此外,我军因为考虑到越南北部地区不适合坦克行动,并没有将装甲部队作为主力使用,仅使用了一部分轻型坦克和极少量的中型坦克,但在战斗中也暴露了步坦配合不够紧密,坦克过于突出被敌人集火,坦克防护力、火力差等诸多问题。
包括在自卫反击战正式开始之前,我军从云南、广西两地临时征召了大量随军民工,几乎每个师都分配到了三四千人。
这些随军民工的热情是有的,但缺乏必要的军事素养,在遭到突然袭击的时候很容易自相惊扰,打乱我军的队形。
而往往容易被人忽视的另一点,则是突然发起进攻的情况下,许多基层战士和指挥员的心态没有调整到位,有些人过于紧张,有些人则过于松懈。
这也是非常无奈的现实问题:解放军的整顿工作实际上才搞了一两年时间,之前简直是“百废待兴”,有许多武器装备的性能没有经过检验,还有大量临时下拨的武器弹药本身就是存在质量问题的残次品。
为了给打仗做准备,部署在南方的许多乙种师在开战之前半年左右突击补充了很多十七八岁的新兵。
所谓乙种师就是平时只保留框架和干部,在战前再临时补充,其装备和训练程度都要差于部署在北方的甲种师,兵力也只有甲种师的一半左右。
这样一来,许多乙种师的人数如同吹气球一样地从6000人增加到了12000人,只可惜部队的战斗力并不能和人数成正比,新兵一多有时候反而会坏事。
自从1962年自卫反击战以来,中国军队那时候已经有十七八年没有经历过大规模战争了,就算是部队里的团营级干部,经历的也只是常规的野外拉练和一般作战训练,连像样的军事演习都很少。
二十七八岁,三十来岁的团营级干部尚且如此,十七八岁的新兵蛋子有的连基本队形步法都没掌握,更别说正儿八经的作战了。
说白了,很多紧急入伍的战士也就是一群会开枪的毛头小伙子,他们杀敌报国的决心是有的,也是勇敢顽强的,但心态不稳,临战容易慌乱。
很多人拿到枪新鲜感十足,再加上部队配发的子弹量大,没事就打一枪过过瘾,但这样没有目标就盲目开枪其实非常危险。
在敌我兵力犬牙交错的战线上,乱开枪不仅误伤战友,而且面对经验老到的越军和特工,随意开枪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带来杀身之祸。
有时候,整个阵地上因为某人风声鹤唳的乱打枪,常常是步枪、冲锋枪、手榴弹等接连开火,爆炸声射击声此起彼伏,等到天亮了所有人都是一脸懵,才知道打了个寂寞。
当年有一个在前线部队中流传很广的故事,说79年127师攻打禄平期间,382团2营某班长带队到前沿阵地潜伏待机。
因为是敌前秘密潜伏行动,部队枪支的保险全部打开,随时都能开枪射击,结果班长也是倒霉,他没看清地面情况,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往下面的沟里滑了过去。
在滑下去的过程中,班长背的56半自动步枪枪机钩到了一根树枝,顿时朝后面打出了一串子弹。
这时全班都很紧张,在后面掩护的副班长见黑暗处有一梭子子弹射来,以为是潜伏的越军向我开火射击,急忙向子弹打来的地方开枪。
如果时间不够,班长可能会喊“别开枪!”如果时间充足,他会说“别开枪,是我的枪走火”,结果他连一个字都没喊出来,就被副班长打中,后送医院途中因失血过多牺牲。
当然,如果副班长能够沉着冷静一些,班长本来是不会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可那时候越军的特工偷袭早就搞得大伙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发生任何异常都可能导致我军战士开枪射击。
万一真的是越军偷袭,我军不开火射击可能损失更大,因此副班长也是有苦说不出,被安排复员回家了事。
80年代老山轮战期间,某师炮团某连接手兄弟部队阵地,头天晚上安排人手执行警戒任务,其中值班战士就有不少是刚入伍的新兵。
也是那天晚上活该出事,一个通信排长从阵地上查线归来,因为天黑看不清路,不小心踩空滑倒。
突如其来的响声让警卫战士吓了一跳,急忙喊道:“口令!”按理说问口令起码得等个一两秒钟吧!可他都没等对方回答就一梭子打了过去。
通信排长估计是被枪声震得没听见“口令”,见有人开枪射击,还以为是越军特工乘黑摸了上来,便也朝着子弹打来的位置回敬了一梭子子弹。
这一下可把新兵蛋子紧张得够呛,他急急忙忙地回到掩体里,告诉值班的副连长说:“外面有特工!”
特工?什么特工?副连长一听就急了,连忙抄起冲锋枪和手榴弹冲出掩体,朝着通信排长所在的位置打了几枪,又扔了几枚手榴弹。
这个副连长还是79年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老兵,枪法甚是了得,那个通信排长正在向自己假象中的“越军特工”扫射时,对面打过来的子弹精准击中了他,外加几枚手榴弹,通信排长当场丧命。
如果说这些误伤事件还是天黑,情有可原的话,另一起糟糕的事件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说老山轮战初期,我某迫击炮连向越军阵地射击掩护步兵行动,结果步兵还没出动,就听见自己身后的阵地上一声巨响,浓烟滚滚。
这次突如其来的爆炸令我军步兵目瞪口呆,还以为是我炮兵阵地被越军炮兵发现了,因此先向我报复性射击。
后来调查发现这是一次严重的乌龙事件:那天炮兵连使用的一门迫击炮刚好是故障产品,接连打了几发之后,有一发炮弹卡在迫击炮里没有打出去。
按道理说,发现这种情况应该立即停止射击紧急处理,但是炮手也很紧张,炮连长则粗心大意,根本没有留意这枚要命的炮弹。
就在炮连长下令再次发射的时候,炮手放进去的后一枚炮弹撞上了炮膛里的前一枚炮弹,导致2枚炮弹爆炸,炮连长和2名炮手当场死亡,还有3名炮手重伤。
这个错误后果可谓严重,但凡连长或者炮手稍微仔细小心一点点都不至于发生这么大的问题,在我军炮兵制霸老山战场的当年,这锅越军炮兵还真背不了。
据不完全统计,在自卫反击战和两山轮战期间,因为车祸、溺水、武器走火、弹药爆炸事故、误伤等各种离奇的非战斗原因导致的我军伤亡有500多人,代价不可谓不惨痛。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本来完全可以避免的伤亡事件,这与一线连排级指挥人员的纪律观念不无关系。
当年,我军的冷炮让越军闻风丧胆,但越军的冷炮也让我军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而其中主要的伤亡则是新战士不守纪律擅自行动导致的。
两山轮战刚开始后不久,我军炮兵轰炸了越军洗衣服洗澡的一个水塘,一下子报销了十几个越军。
随后,我军洗衣服、取水的一个水塘也被越军重点关照,常常冷不丁地开炮射击,因此部队上曾经严禁去水塘取水。
但是后面来的新战士遵守纪律就没那么严格了,老山战场十分闷热,普通人待一会就满身大汗,根本受不了。有一次,七八个往前线送物资的战士看到那个水塘,不顾纪律下水洗澡。
这群人刚刚下水就被越军的炮兵侦察员发现,直接打了几发炮弹过来,导致绿色的清水塘变成了红色的水塘。
一支铁的军队必须有铁的纪律,当年有句话曾经流传甚广:“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如果我军能够在战前组织大量在南方丛林地带环境下突击性、多兵种合成的实战训练,加强兵种与兵种,人员与装备的磨合,本来有很多人是不用牺牲的。
而且另一个重要的因素是,那种成熟的临战心态除了真刀真枪的战争,在其他任何情况下都是练不出来的,什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那是理想化的空谈,以战养战、愈战愈勇才是真谛。
79年自卫反击战中,那些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乃至对印度自卫反击战的老兵,带的部队战绩往往比较好,也足以说明这个问题。
所以中央军委在1981年组织了规模空前的华北大演习,就是为了加强敌人突然入侵时部队在华北平原的实战能力。
后来几个军区都参加了两山轮战,也是为了让部队和装备都经受战争的锻炼与检验,不至于打大仗时突然掉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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