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9年12月,自大泽乡起兵以来,一路势如破竹的陈胜遭遇了他一生当中最危险的敌人,章邯。当时,由数十万骊山刑徒组成的秦军相继在函谷关、荥阳击败周文、吴广,所向披靡,直逼陈胜所在的陈县。
不久后,陈胜兵败陈县,被迫退守城父,希冀卷土重来。然而,就在陈胜重新凝聚力量之时,他的车夫庄贾却暗中接受章邯的诱惑,将陈胜刺杀于城内。
而此时,距离陈胜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过才六个月的时间。陈胜的身亡,将轰轰烈烈的秦末农民起义拉进了低谷,却也让刘邦、项羽成为“反抗暴秦”最为耀眼的双子星。就如大明少保郭正域所言:
“自古乱亡之祸,不起于四夷,而起于小民。秦之强盛,兼并六国,卒之扰乱天下者,非六国也,乃陈胜、吴广一二小民也。”
有趣的是,刘邦建立汉朝后,竟十分罕见的将陈胜追谥为“隐王”,还派遣30户丁役守卫陈胜墓。而在每年的祭日,刘邦也丝毫不吝啬的以王侯之礼,杀牲祭祀。更有甚者,司马迁作“史记”,一介农夫陈胜也赫然出现于“世家”之中,与孔子、勾践并列,可谓推崇之至了。
那么,陈胜在反抗暴秦的过程中有什么突出贡献,竟被后世如此看重?他是如何掀开秦末农民大起义的呢?而他又为何会在短短六个月内,就突然灭亡呢?
掀起起义大旗的陈胜
秦朝规制以二十五家为一闾,贫者居闾左,富者居闾右。陈胜早年靠给他人当雇工、雇农生活,是典型的“闾左”之人。
秦朝劳役、戍役虽重,但秦始皇时很少征调闾左之人,可到了胡亥即位后,他受到赵高的影响,不再有所顾忌。秦国民众得不到休息时间,王朝横征暴敛,各地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就连闾左之人也被频繁征调。
公元前209年,朝廷大举征兵戍守渔阳,陈胜被任命为带队的屯长,与九百多名贫苦农民在两名秦吏的押送下,日夜兼程赶往渔阳。
同年七月,队伍行至蕲县大泽乡时,遭遇连天大雨、道路被洪水阻断,队伍行程被耽误。眼看已经无法按时到达目的地,面对“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的局面,陈胜、吴广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随即杀死押解军官,就地发动起义。
陈胜起兵后,发展极为迅速。仅仅3个月时间,陈胜的起义军就发展到数十万人,攻到了距离咸阳仅百里之遥的戏水,而函谷关以东,也都已非秦人所有,起义军的形势一片大好。
然而,在起义军攻下陈县时,面对地方三老提出的“将军身被坚执锐,复立楚国之社稷,功宜为王”的劝说,陈胜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和喜悦,迫不及待地自立为王了。
其实,陈胜的部下还是有头脑清醒的人。魏国大将张耳和陈余就曾力劝陈胜缓称王:“将军瞋目张胆,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为天下除残也。今始至陈而王之,示天下私。愿将军毋王,急引兵而西。”
但陈胜称王的决心坚如磐石。正是因为陈胜过早称王,暴露了他起义的私心,并且埋下了众多隐患。
孤立中的陈胜
当然,陈胜、吴广起义能够走向高潮,也是从称王开始的。
原本,陈胜起义军只不过是因“失期当斩”而被迫起来造反的武装。他们"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力量不弱,影响不足。
在攻入陈后,陈胜称王,提出“伐无道,诛暴秦”的口号,第一个公开提出了推翻暴秦的政治口号!
天下苦秦久矣。原本,各地已经有了一些反秦的力量。然而,因为缺乏统一号召,他们都自行其事。
陈胜的称王和政治口号,给这些“苦秦久矣”的人们提出了方向。因此,各阶层、各方面人士纷纷投入到陈胜旗下,将起义推向了高潮。
张耳、陈余等流亡的旧贵族前来投奔,孔子后人孔鲋也“持孔子礼器,往归陈王”,甚至连魏咎等六国王族也投入其下。
各地人民,也纷纷响应,“皆刑其长吏,杀之以应涉”,“天下云集响应”,“从之者如流水”,陈胜起义迅速推向了高潮。
然而,正从此时开始,陈胜的个人作风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作为贫苦百姓出身的陈胜,在称王前尚且能够做到身先士卒,与将士们同吃同住。
可当陈胜建立政权后,他不再率兵作战,只居住在深宫中发号施令,渐渐脱离了群众。即使面对派军西征如此重任,陈胜竟也能沉迷于歌舞享乐之中,全然不顾在外奋战的将士。
与此同时,陈胜早年做雇农时,曾与同为雇农的朋友约定“苟富贵,勿相忘”。然而等到他真的做了王,那些穷朋友找上门时,陈胜先是闭门不见,后又因有人谈论自己的旧事,有损于自己的威严,而杀了“妄言”的伙伴。
事实上,陈胜最不想提及的,就是自己以前卑微困苦的岁月。而且,当时六国贵族后代都在民间,陈胜的身份本来就是他举兵的一个劣势,他是绝不愿意再给人以出身贫苦低下的印象的。
偏偏这个老乡来胡闹一通,陈胜完全就成了一个暴发户的形象,很容易导致陈王身边的将领、士兵轻视陈胜。
毕竟,在秦末起义中,高贵的身份本就是号召力,就连项羽这样的名将和贵族,都要打着楚国王室的旗号。
然而,陈胜过激的举动,不仅未能挽救他的“名声”,也将他的“残暴”性格暴漏在了众人面前。
而在不久前,陈胜还因“称王”之事,处死了对他忠心耿耿的大将葛婴。
当时,陈胜册封葛婴为征南将军,命他南征九江。攻占九江之后,葛婴为稳定军心,安抚百姓,在不知陈胜已经自立为王的情况下,拥立了楚国贵族后裔襄彊为王。
后来,听说陈胜已经称王,葛婴及时采取了补救措施,斩杀了襄彊并返回向陈胜报。结果陈胜仍不能容他,取了葛婴的性命。
葛婴对陈胜极为忠心,稍有差错便遭致杀身之祸,这种做法未免让其他功臣寒心。
值得一提的是,陈胜在陈县称王后,派遣武臣为将军,张耳、陈余为副将,进攻赵地。在武臣的努力下,赵地得以迅速平定。武臣打算亲自将捷报呈报陈胜,张耳、陈余阻止了武臣,劝说他自立为王。
武臣抵挡不住诱惑,随即在赵地称王。陈胜闻讯后,极为愤怒,欲诛杀武臣全家,可在蔡赐的好言相劝,竟罢手了事。
对待忠心于己的葛婴,擅自处死,而面对野心勃勃的武臣,却能“网开一面”。陈胜的如此行为,让那些忠心于他的将领,更加惶恐不安。于是,一大批跟随陈胜起义的将领、心腹纷纷逃离陈县。刹那之间,陈胜成了“孤家寡人”。
当然,陈胜称王引发的连锁反应,还在继续。
武臣称王后,又命韩广攻掠燕地,不久韩广就在燕地自称燕王。攻打魏地的周市虽没有称王,却将魏国宗室魏咎扶上了魏王之位,自己做起了魏国宰相。
武臣、周市,都是陈胜自己派出的将领,尚且割据一方。那么,其他一些原本与陈胜没有直接关系的反秦势力,自然也都“各王其王”,自顾自己了。
因此,表面上看,函谷关以东以非秦所有,当初的六国,除韩国外,其余五国各自立国,但他们都自行其事,没有配合陈胜对秦的作战!
结果,义军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大,而陈胜自身的实力,却在不断的被削弱。
正所谓“愈乱则更乱”,陈胜失去人心后,为了加强对将领的管控,他还任用朱房、胡武等酷吏,以“苛察为忠”,使诸将与他产生隔阂。因此,陈胜愈发孤立。
兵败身亡
庆幸的是,陈胜手中还有两张王牌,那就是西征咸阳的吴广和周文。
当时,陈胜派吴广攻荥阳,宋留取南阳,周文入关中。然而,部队派出后,众将各征其兵,陈胜没有经营自己的地盘,发展自己的后备力量。
没有后备力量,也就意味着:起义军没有任何抗击挫折的力量。
当时,孔子的后人孔鲋就提出:“不恃敌之不我攻,恃吾不可攻。如果不发展后备力量,若跌而不振,悔之无及也。”
然而,陈胜却“以秦政之乱,有轻秦之意,不复设备”,并对孔鲋表示:“寡人之军,先生就不要操心了。”
由此,陈胜虽强,但距离失败,只差一次挫折而已!
很快,挫折来了。
公元前209年,周文率军攻破函谷关,一路进抵距离咸阳仅百余里的戏水,胡亥得知消息大惊失色。
然而,在章邯建议下,胡亥赦免骊山刑徒,以章邯为将,临时组编军队抵抗义军,猛烈反击周文。戏下一战,周文大败,退出函谷关。
此时,章邯虽胜,但部队其实也缺乏整顿,兵力也不足,并没有立刻出关攻灭起义军的实力。而起义军中,除周文尚有余部外,吴广所率的精锐正攻荥阳,宋留所部也在南阳。
这段时间,章邯整训军队,将新编部队训练为精锐之师,又在后勤、武器等各方面作补充、准备。
反观义军,陈胜本就没有后备部队,无法加强周文,吴广继续围攻荥阳,宋留则继续待在南阳。
两个月后,章邯西出,一路追击至渑池,大破张楚兵团,周文战败自杀而死。
这时,吴广麾下的部将们开始变得焦躁不安,他们所提的意见又常被吴广否决。以田臧为首的部将们于是秘密商议,认为“假王骄,不知兵权”,如果不除掉吴广,恐怕会被章邯大军歼灭。
于是,田臧等人假称得到陈胜的诏令,突然兵变,诛杀吴广。事实证明,田臧本人的指挥水平,并不见得比吴广高明,他很快就被章邯打败,死于战场上了。
如此,起义军的精锐和主力,就这样稀里糊涂全军覆灭了。
周文与吴广两大兵团先后被秦军歼灭,让留守陈县的陈胜,压力剧增。当时,章邯一鼓作气,派部将进攻郯县,击破楚将邓说,邓说逃回陈县,竟被陈胜斩首示众。
章邯攻势如潮,再次击破楚将伍徐的部队,兵锋已杀抵陈胜的老巢陈县。楚柱国房君领兵迎战,又被秦军杀得大败,房君战死。紧接着,章邯进攻驻扎在陈县以西的张贺,楚军大败,张贺被击毙。
此时,楚政权的首都陈县已是危在旦夕。不得已之下,陈胜撤出陈县,他先前往汝阴,后又到下城父。一连串的失败,令楚政权内部人心涣散,有些人开始信心动摇。
陈胜的马车夫庄贾就是贪生怕死之辈,眼看陈胜大势已去,他开始为自己谋退路,于是丧心病狂痛下杀手,杀害陈胜,拿着陈胜的人头,去向章邯投降领赏了。
陈胜死后,其部下吕臣虽然曾一度重建张楚,但旋即又被击败,再加上项氏集团的崛起,“张楚”政权再也无人提及。
而此时,距章邯出关作战,不过1个月的时间,距起义军全盛之时,也不才过3个月。可以说,陈胜、吴广起义,就像是一阵旋风,来的快,退的更快。
陈胜确实失败了,但他抛砖引玉,给天下英雄指明了方向。刘邦因此而斩白蛇起义,他的死,也避免了刘邦像项羽处死楚怀王那样,与他正面相抗,留下一世骂名。更为刘邦创建大汉,称帝建国,铺下了良好的根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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