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繁花》再现了1990年代中国股市从荒芜中崛起的金融史诗,那么新近开播、“上海原创、上海出品”的《城中之城》,则如同一面棱镜,聚焦并折射当今时代更为跌宕起伏、云谲波诡的金融图景,展现一幅当代金融人生存、奋斗与抉择的真实画卷。
《城中之城》改编自鲁迅文学奖得主、上海作家滕肖澜的同名长篇小说,由滕华涛执导,白宇帆、于和伟领衔主演。
《城中之城》海报
原著作者滕肖澜在接受澎湃新闻专访时提到,“正如金融业的风格是严谨而丰富,我希望我这篇小说也是严谨而丰富,同时又是细腻的,大气的,有意义的”。电视剧《城中之城》首播观毕,不难发现它延续了滕肖澜在小说中确立的风格:丰富而大气,严谨且细腻。
故事一开篇就颇为吸引人。民营企业嘉祥集团被国际资本恶意打压股价,国际资本觊觎嘉祥的市场份额以及背后的民族产业。嘉祥集团想要用银行的钱救市,可这又是违规的。一生清正廉洁的深茂银行分行行长戴其业(章申饰),爱护且支持民营企业,他决定铤而走险,通过信托通道,帮助嘉祥集团。
怎料,戴其业的一片好心被信托利用,信托方先是用自己的钱做空,后做多,由此赚得盆满钵满。但在嘉祥集团被恶意做空、股价跌到最低点时,听到悲观市场播报的戴其业一时间晃了神,出了车祸。
《城中之城》以银行行长意外去世事件开场,制造紧张氛围,抓住观众的注意力,快速进入剧情;伴随而来的是一系列线索和疑点:谁是幕后黑手?死亡背后隐藏着怎样的行业秘密与人性纠葛?
戴其业的离去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缓缓铺陈开金融领域银行、信托、民营企业等多元角色的浮世绘,牵扯出赵辉(于和伟饰)、苗彻(王骁饰)、苏见仁(冯嘉怡饰)、谢致远(涂松岩饰)等上一代金融人,以及新生代的陶无忌(白宇帆饰)、田晓慧(夏梦饰)、程家元(姚一奇饰)、胡悦(刘若嫣饰)等新生代在职场上的相遇交叉,丰富立体地呈现金融行业内部的各种人物关系、利益冲突、道德困境等深层次问题。
赵辉(于和伟饰)
陶无忌(白宇帆饰)
作为迄今为止展现金融群像谱系最为完整的剧作,《城中之城》无疑是丰富的。在丰富的表达中,它也早早确立了大气且正向的核心主题,并通过“白衬衫”的隐喻准确传达给观众。
金融业直接与资本运作、价值创造和财富积累紧密相连,这是一个充满诱惑的行业,不成文的行业惯例、人际交往的默契、利益交换的方式等,对从业人员的行为有着重要影响,使得身处其中的个体时常陷入矛盾与挣扎:是时刻坚守底线与原则,还是屈服于潜规则,妥协于利益捆绑?
戴其业的追悼会结束后,师母欧阳老师(陈瑾饰)语重心长地嘱咐戴其业昔日的四个得意门生赵辉、苗彻、苏见仁和谢致远,欧阳老师了解他们的性格,告诫他们要爱惜自己的羽毛,坚守底线不做违法乱纪之事。
“你们都是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走向岗位的,再怎么爱惜,衬衫总会变黄、变黑,这是自然规律,但是你不能因为它会变黄、变黑,从一开始就瞎搞瞎弄,三天的工夫,就变成黑衬衫了,我们还是要非常非常地爱惜的。”
“白衬衫”是一个重要的隐喻
《城中之城》开篇即带着让观众一览了行业面貌,并通过大气的主题立意,触动观众对行业伦理、职业道德、人生方向的思考。
诚如导演滕华涛所表示的,金融行业是高度专业与高度专注的行业,因此在叙事、表演和影像上,希望尽量做到贴近行业特色,以含蓄、明快的节奏处理,摒弃外在技巧,以期达到直击人性的震撼。
在视听语言上,《城中之城》充分体现出金融行业的特点:严谨、明快、冷峻。
密集壮阔的高楼大厦群直观呈现金融中心的繁华与经济活力,营造出一种都市精英文化的氛围;车水马龙的街道、繁忙的交通流线,象征着金融行业的高速运转与激烈的竞争态势,反映出从业者面临的时间压力。
很强烈的都市感
以灰色为主的冷色调,营造冷静、理智、专业的视觉基调,呼应金融行业的理性决策特性;银行大厦的内部装饰极简且精致,线条清晰,强调功能性与效率,突出高端商务气质。
冷色调凸显严谨的专业气质
在重要的人物对话场合,主要使用稳重、规整的构图,强调秩序与规则,契合金融领域的权威性和规范性;在表达金融基层工作人员的工作状态时,更多使用明快、紧凑的镜头切换,画面带有动感,反映金融行业紧张高效的工作氛围。
虽然严谨,但并不冷冰冰。诚如原著作者滕肖澜所言,“‘金融’给人一种冷冰冰、实打实过了头的感觉,而文学则是绵延的、感性的、一言难尽的”,滕肖澜通过聚焦金融背景下的“人”,“写人的命运。写人在不同环境不同境遇下所发生的变化,所面临的抉择”,来补足《城中之城》金融题材的“文学性”。
电视剧《城中之城》很好地延续了这一点——写人,写人物的关系,写人的命运,细腻且余韵十足。
比如戴其业追悼会结束后,赵辉、苗彻、苏见仁和谢致远四个人相聚,吃得算不上愉快,结束后赵辉与苗彻一辆车,两个人心有郁结、表情沉重,另一辆车上的苏见仁和谢致远称兄道弟、喜笑颜开、互拍马屁。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两组人物截然不同的乘车氛围形成鲜明对比,既凸显人物不同的性格与心理状态,也预示四人之间存在明显的情感分歧和人际关系裂痕,令人好奇情绪差异背后隐藏的故事与原因,为后续剧情的发展埋下伏笔。
勤勉上进、有拼劲儿的银行新人陶无忌,与活泼骄傲、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摆脱拮据生活的女友田晓慧,有热恋中的炽热和亲昵。田晓慧到银行办工资卡,柜面工作人员刚好是陶无忌,递送窗下的牵手和小纸条,将小情侣的腻歪甜蜜体现得淋漓尽致。
小情侣办个业务都要腻歪一下
另一旁的胡悦有些不满地冷眼旁观这一幕,巧妙利用第三方视角,凸显陶无忌与田晓慧恋情的甜蜜,又不动声色地引入潜在的情感冲突,观众一下子就能get到胡悦对陶无忌的感情不仅仅是同事那么简单,丰富了人物关系网,体现出导演对剧情的高效驾驭和细腻表现能力。
远远望着小情侣腻歪的胡悦,脸上不悦
金融行业是一个涵盖广泛、层级分明的生态系统,既有光鲜亮丽的高管、精英交易员,也有在一线辛勤工作的基层员工。《城中之城》的视角并不高高在上,而花费诸多笔墨描摹基层金融人员的生活实况。比如陶无忌租住的小房子,房东阿姨不时就会闯进来;光鲜亮丽的金融大厦里也有辛苦的打工仔,在被工作或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时,他们会偷偷躲到大厦顶楼抹泪……
基层金融人员各有甘苦
《城中之城》对基层金融人员的细腻刻画,流露出对普通劳动者深切的人文关怀。它没有回避基层金融人员的困顿与挣扎,而是以同情与理解的眼光去呈现这些瞬间,让剧集更具温情与力量。
虽然刚开播,但《城中之城》已经以丰富而大气、严谨且细腻的风格显露出佳作的质感。相信经由《城中之城》,我们会看到“真实又感性的上海”,“以及这片土地上那些自律、顽强、可爱的人们”,也将见证各类型金融机构及从业者在时代变革中的个人成长轨迹与精神风貌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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