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显这些天的心情很不好,自汉宣帝登基后就一直板着一张脸,也让身边的侍女胆战心惊,深怕不小心惹了她。
在旁人眼里,霍显的丈夫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霍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己每天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受不尽,霍家也成为天下人仰望的名门望族,还有什么不开心呢?
但对于霍显来说,这还不够,她想让自己的女儿霍成君当皇后,霍家的外孙成为太子,继续拔高霍家在大汉的地位。
但现在当朝皇后是汉宣帝的结发妻子许平君,在霍显眼里,许平君不过是粗野村妇,如何比得上自己的小女儿霍成君,但汉宣帝却当个宝似的,就是不肯放弃,也让霍显大为恼火。
霍显不止一次在霍光面前提起这件事,想让霍光废了这个皇后,毕竟在霍显眼里,霍光既然能废了刘贺,废皇后也是轻而易举地的事情。
说实话霍光也很无奈,他也想让自己女儿当皇后,但最好的时候就是汉宣帝登基前,显然现在废皇后不合时宜,而且自己也和汉宣帝有过约定,自己是不能食言的。
什么约定呢?就是立许平君为皇后。
说实话,汉宣帝能够登基纯属巧合,谁能料到汉昭帝早逝?谁又能料到刘贺这么荒唐且不合作?也因此霍光即便知道汉宣帝流落民间,但从未给予太多的关注。
毕竟汉宣帝作为卫氏孤儿的身份太敏感,而且也想不到他日后能够当皇帝,霍光也没管他的婚事,还是收养他的张贺废了老大劲儿才给他娶到了许平君。
但就是这么巧,汉宣帝被霍光找来当天子了,但麻烦的就是如何处理汉宣帝的原配许平君。
对于霍光来说,现在不趁机把自己女儿推成皇后,日后恐怕没机会了,但毕竟人家是正妻,从情理上没有理由废掉,况且人家夫妻关系很好,自己可以强行拆散,但万一汉宣帝和自己有芥蒂怎么办?再废掉?
而此前了汉宣帝就表示了自己一切听从霍光的意愿,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民间的原配许平君做皇后。
要知道皇后在汉朝可不是一个名分的问题,而是外戚掌权的渠道,事关整个家族的命运。
而对于汉宣帝来说也是如此,汉宣帝立许平君为皇后,意思是以后让许家做外戚,自己感谢霍光把自己从民间捞上来,也因此只要霍光活着,自己什么都听霍光的,但霍家的权势到霍光这一代结束,将来不可能让霍氏持续独大。
这就让霍光有点两难了,但霍光最终还是允许立许平君为皇后,可见霍光也是认同汉宣帝这唯一的要求,这也算是汉宣帝和霍光之间的约定。
只不过霍显才不管,一直寻找机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女儿当皇后,而这个机会还真被她等到了。
本始三年(前71年)正月,皇后许平君即将分娩,征召曾经侍奉过许平君的女医师淳于衍入宫查看。
淳于衍的丈夫在宫廷担任掖庭户卫,得知妻子再度入宫,让她进宫前拜访一下霍显,走走霍家的门路,让他外放出任安池监任职。
为了丈夫的前途,淳于衍进宫前拜访了霍显,而霍显得知她要入宫后怦然心动,认为这是女儿入宫的天赐良机,立即遣开左右,商议毒死许平君。
得知谋害当朝皇后,淳于衍也吓得不轻,不断推脱,但霍显一方面拿官职诱惑淳于衍,一方面又表明霍光权势滔天,会为她兜底,就这样,淳于衍上了霍显的贼船。
回到家后,淳于衍找出了附子,将其捣碎后秘密带进长定宫,待许平君生产之后掺和到御医制作的药丸里给许平君服下,最终令其毒发身亡。
皇后暴毙,引起天下震撼,不少人上书声称是御医们没有尽力侍奉诊治,而汉宣帝也当即下令,将淳于衍在内的御医全部逮捕下狱,严加审问,也让一开始开心的霍显大为惊恐。
她自知淳于衍一旦供出来,霍家就完了,现在不是担心女儿当不当皇后的问题,而是自家性命的问题,立马告之霍光。
一听妻子的话,霍光头上像挨了一记闷棍,当场就想检举霍显,但一想到霍显毕竟是自己的妻子,而且又是为了女儿,于心不忍,反复犹豫下瞒下了这件事,甚至特别注出跟淳于衍无关,淳于衍遂得释放。
此时的汉宣帝还不知道许平君是被毒死的,因而只是追究御医们侍奉不尽心的责任。
而风头过去后,霍显又开始撺掇霍光把女儿送进宫当了婕妤,次年被正式册立为皇后。
有了这件事后,霍显应该稍微收敛点,但仗着丈夫的权势,霍显是一点没收敛,反而在霍光去世后变本加厉。
地节二年(前68年)三月,霍光去世,汉宣帝给了扶持自己六年的老臣应有的待遇,不仅以皇帝级别的礼仪下葬,还允许其陪葬于茂陵。
霍光这边刚死,霍显却公然和自己的情人冯子都私通,而霍家子弟也在母亲这些年的“教育”下飞扬跋扈,大兴土木,整日游猎,甚至把皇宫都当成自家花园随意玩耍,丝毫不顾及汉宣帝的脸面。
但对于汉宣帝来说,这一切都不是事,即便霍家子弟不飞扬跋扈,自己也要慢慢削去他们权势的,而他们的飞扬跋扈正好给自己收拾他们的理由,只不过此时的汉宣帝并没有灭霍家满门,他需要的只是皇权而已。
首先就是削弱霍家目前掌握的兵权,目前霍光四个女婿和儿子都掌握不少军职,当然权势最高的还是霍光的儿子霍禹,在霍光死后担任大司马兼右将军。
不过汉宣帝可不是刘贺,经过这些年的蛰伏,他身边也聚集了一股力量,通过明升暗降,将霍家这些子弟剥夺军权,然后将他们外放,远离长安这个政治中心。
其次就是提拔许平君的家族许家和祖母史良娣的史家,他们都是自己的天然盟友,值得信任。
对于汉宣帝的这番动作,霍家也不是没有想法,但他们认为是汉宣帝忌惮霍家一家独大,是为了削弱霍家而已,因而都开开心心地交权了,甚至都没往灭族方向上想,只是在家抱怨汉宣帝此举有点令人心寒而已。
至于霍显,眼看霍光死后霍家权势一天不如一天,加上汉宣帝册立许平君的儿子刘奭为太子,心一横,故伎重演,打算毒杀刘奭。
在霍显眼里,民间出身的刘奭凭什么可以当太子?只要刘奭一死,女儿霍成君生下皇子后就可以被立为太子,霍家作为外戚又可以保持权势。
所以太子之位只能是霍家的,就像皇后之位一样,于是她撺掇女儿在宫内毒杀刘奭,好在刘奭身边有人帮助,这才幸免于难。
不久御史大夫魏相上书,告之许平君之死乃霍家所为,对于汉宣帝来说,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此前他只想削弱霍家而已,而这一次,他打算要了霍家全族性命。
不过作为帝王,汉宣帝先忍了下来,等待一个可以将霍家连根拔起的机会。
果然不久,嚣张跋扈的霍家人密谋杀掉已经当上丞相的魏相和许平君的父亲许广汉,得知消息的汉宣帝立马逮捕了密谋的霍云舅舅李竟,随着霍家身边人不断下狱,霍禹等人也慌了。
明明汉宣帝只想夺权,但做的却都是要人命的事,随着形势愈来愈危急,曾经不可一世的霍显也害怕了,告诉儿子当年毒杀许平君之事。
得到消息的霍禹如五雷轰顶一般,他明白霍家这次完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霍家人聚在一起打算反叛,但他们的兵权早就被汉宣帝剥夺,所谓的叛乱只能是自寻死路。
地节四年(前66年)七月,除被立为皇后的霍成君之外,霍家上下无一幸免,祸乱的祸首霍显也位列其中。
娶妻当娶贤,老祖宗几千年留下的经验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生谨慎的霍光却娶了心狠手辣又贪得无厌的妻子,最终给霍家带来了灭顶之灾,说实话要不是霍显过于狠毒,霍家绝不会遭此灭门之祸。
霍去病后,霍家靠的就是霍光,霍光有功有过,辅政二十年而没有选择篡位,完成对汉武帝的承诺,从后面来看是为了大汉而非私权,而且霍光没有杀刘贺,是罢黜而非弑君。
当然霍光在汉宣帝成年后不交权,安插亲信入朝,这也是他的过错,但总体而言,霍光的功劳是大于罪恶的。
而且汉宣帝还是霍光废立的直接受益者,在得知许平君被毒死前,汉宣帝给他的评价一直很高,不然也不会按照帝王礼仪下葬,甚至在汉宣帝晚年尘埃落定图像麒麟阁的时候还是以霍光为第一,将其视为“周公”。
毕竟如果许平君不死,汉宣帝需要的仅仅是夺皇权而不是夷一个功臣三族,毕竟夺权只需要诛杀权臣在朝中的亲信以及收回军权,不需要杀他自己的全部妻儿,就算要杀,也可能是霍禹一个人,顶多再加上霍光的女婿任胜、范明友等人。
至于霍显和霍光的其他子侄只要不造反就不会被杀。
而从真实的历史轨迹来看,霍山、霍云他们并没有立刻想造反,纯粹是知道霍显毒杀许平君后为了自保而反,而在此前,他们也明白对汉宣帝的退让,且高高兴兴放弃兵权回家享乐。
汉宣帝也并非残暴无情之人,共患难时不嫌自己落魄的糟糠妻念恩情的人,他怎么会对帮自己和自己全家后代翻身的霍光没有感恩之情?
然而正是因为霍显毒杀了许平君,打破了汉宣帝此前和霍光的约定,加上霍光知情不报,选择了包庇,甚至还骗了汉宣帝立霍成君做皇后,双方从恩人的角度变成了仇人,也难怪汉宣帝对霍家不死不休了。
由此可见,娶个好老婆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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