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空中,没有人能听到你惨叫。
但在影院里,所有人都能听到你按快门、嗑瓜子、哄小孩、乱科普的声音。
《异形:夺命舰》“上映了”,“这师那师”未能拯救的暑期档。
被“异形”,一只外太空的“纯净”生物,顶着“R级一刀未剪”的噱头和诸多“不看海报”高呼退款的家长成功带动起票房大盘与久违的观影热情。
“好莱坞不是没人看了”,只是上错片了。
“分级制不是没人聊了”,只是不需要了。
坦率地讲,我从未想过能在内地影院见到未删减的“抱脸虫破胸”名场面。
当“巳开”的笑谈成为过去式,「异形」这一影史最著名的“怪物”形象,便值得被深入聊聊。
《异形:夺命舰》绝对是本年度继《沙丘2》后最值得进影院欣赏的电影。
如果你仍好奇“大银幕看恐怖片是一种怎样的体验”,那就抓紧去看。
(喜欢看更大画面的可以去激光IMAX,喜欢沉浸感音效的可以去看杜比影院)
尤其当影片行至高潮,背部按摩椅不合时宜的启动,更是能带来“异形破体”的实感。
01
考虑到距《异形:契约》上映已相隔七年之久,因此科普下“异形是什么”还是很有必要的。
在《异形:夺命舰》(以下简称夺命舰)中,科学官鲁克将“罗慕路斯”号空间站内的异形称为“Xenomorph XX121”。
这是异形的官方学名。
“Xenomorph”这个词是希腊语“xeno-”跟英语词根“-morph”组合而成,前者意为“外来的”或“奇异的”,后者则意为“形体”。
根据某海军陆战队员的描述,假如你撞见一只异形,那么你唯一该做的事就是逃跑。
使用你手中所有的“花哨”大玩具来掩护你的撤离,一定要确保离开那里。
异形并非来自文明的世界,它是一种富有极高攻击性和强劲生命力的外星生物。
异形最大的目标就是繁殖他们的物种并摧毁任何潜在对它们构成威胁的生命体。
人们往往认为异形是一种邪恶的物种,但它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
异形以它完美的结构匹配最极致的恶意,这便是恐惧所在。
至于异形的起源,在《普罗米修斯》前,异形普遍被粉丝们认为是宇宙膨胀过程中某颗潜在星球的自然产物。
异形星球(Xenomorph Prime)是一颗属于异形的蜂巢星球,该星球上的异形,从出生到死亡,皆充斥着暴力与索取。
因而,它们的生存方式被形容为残酷且实用的。
但《异形》的导演雷德利·斯科特明确反对“异形家园”的想法。
“雷公”钦定的异形官方起源,在《普罗米修斯》得到揭示。
即异形是被另一个技术先进的种族人为创造的,以充当生物战争武器。
《普罗米修斯》中出现的“工程师”一族,亦是《异形》里的“太空骑师”便成为(可能的)创造异形的种族。
另一个不太被广泛接受的理论是铁血战士创造了异形,源于铁血战士的成人礼——击杀异形。
到了《异形:契约》,当仿生人大卫来到工程师的母星释放“黑水病毒”后,该星球便成为大卫研制各类异形(Neomorphs)的生物场所。
黑水又被称为黑色基因,学名“化学试剂A0-3959X.91-15”,是“工程师”研制的生物兵器。
这是一种对生物体污染能力非常强的活性基因液体,挥发性极强,一滴液体中就含有数以亿计的突变微生物,对生命体具有致突变作用。
但大卫也仅能通过星球被感染后产生的孢子去尝试创造异形女王,并不能直接解答异形的根源。
新观众可能会对《夺命舰》片尾,异形救下女主的桥段感到疑惑,仿佛“美女与野兽”。
这是异形追求繁殖最直观的体现,异形其实是一种胎生生物,存在着封闭的繁殖体系:
异形卵→抱脸虫→破胸体→异形→异形女王→异形卵。
只要有宿主,异形便可以繁衍壮大。
在异形的巢穴内,“异形女王”会不断生产“异形卵”(Ovomorph)。
卵的内部装有仍未成长的幼虫“抱脸虫”(Facehugger)。
异形卵一旦感应到有可被寄生的宿主接近,便会打开卵的顶部让里面的幼虫能弹跳出去袭击宿主。
《夺命舰》中的抱脸虫从何而来未知,但维兰德-汤谷公司已具备3D打印抱脸虫的能力也着实为后续作品埋藏了不少暗线。
“抱脸虫”最主要的存在目的是将“破胸体”胚胎植入宿主的体内。
“破胸体”成长到一定程度后,就会从宿主的体内挣脱而出,连带着造成宿主的死亡。
“破胸体”脱离宿主,会经历蜕皮后形成一个蛹,然后再以成体大小破蛹而出,发育速度极快。
由于“破胸体”仍处于未完全发育的阶段,所以基本上会尽量避开战斗,这也是你杀死异形的绝佳机会。
02
有关异形的解析不胜枚举,官方也出版过《异形全书》、《异形:契约大卫手稿》等书籍。
然而,《异形》真正的起源,离不开两位B级片爱好者,丹·欧班农与罗纳德·舒塞特。
丹·欧班农在南加州大学期间,结识了约翰·卡朋特。
他们一起拍摄了处女作《黑星球》(1975),两人因创作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
欧班农想要打造《黑星球》中未能圆满呈现的外星人形象,就开始起草新剧本。
该剧本的第一幕讲述一艘采矿船的船员被派去调查外星球上的神秘信息,随后遭遇未知外星生物入侵。
第一幕完成后,欧班农陷入到创作困境,他迟迟无法推进后续剧情。
剧本搁置阶段,欧班农受邀参与了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项目。
他结识了不少大佬,其中就包括由萨尔瓦多·达利推荐的汉斯·鲁道夫·吉格尔。
但该版《沙丘》最终化作了纪录片。
欧班农自此一蹶不振,直到好友舒塞特鼓励其重新创作并获取收益。
《异形》的剧本被摆上台面,为了让外星生物以意想不到的方式上船,舒塞特和欧班农绞尽脑汁。
恰逢舒塞特急性肠胃炎病发,他们决定让怪物“破胸而出”,此想法立即成为剧本的核心。
往后的日子里,欧班农虽完成了剧本初稿,但由于其B级片“拿来主义”风过于明显,仅罗杰·科曼表达了购买意向。
不过每一名看过剧本的人都表示“破胸”是一个“真特么”绝的点子,二十世纪福克斯彼时的高层小阿兰·莱德也展露了投拍意愿。
只是《异形》的剧本递给他前,已经有一位南加大的年轻人提过科幻片的概念了。
那位年轻人便是乔治·卢卡斯,他所执导的《星球大战》上映后,彻底撬动了《异形》的项目进程。
莱德愿意以《星球大战》的预算规模进行投资,雷德利·斯科特看完《星球大战》后,果断接受了《异形》的导筒。
欧班农认为,《异形》是一部关于外星跨物种强奸的电影;
雷公觉得,他当时在拍“太空版《德州电锯杀人狂》”。
无论如何,抱脸虫所象征的“同性恋口交强奸”意味是让男性观众感到不适的有效手段。
异形造型的构建源于H·R·吉格尔的《死灵之书》。
吉格尔的作品将象征性的元素融合,体现死亡与新生、爱欲与死欲的交缠,其作品往往具备性隐喻。
他使异形既具备女性化的形体,又拥有男性生殖器状的头颅。
异形杀人时,口中伸缩猛戳的“长棍”所表达的寓意则更加明显。
《异形》公映后,一举成为科幻恐怖类型的典范。
本片的高明之处,是将繁衍、寄生、杀戮等要素相结合。
性既是生存的需要,又是欲望的延伸。
《夺命舰》共引用了三部异形作品的音乐主题,它们分别是《异形》、《异形2》和《普罗米修斯》。
通过对比这四部影片里的“破胸”桥段,我们可以分析出不同导演对「异形」IP的理解。
《异形》“最后的晚餐”场景自不必多说,连演员在拍摄现场都无从得知他们将面对什么。
他们看到片场布置的血袋,知晓拍摄时会有血浆喷出。
但当“异形幼体”破胸而出,血浆夹杂着动物脏器射向演员面部时,演员的真实反应还是令影片的恐怖氛围达到极点。
《异形》最终以1100万美元的预算,赚得超一亿美金的票房。
到了《异形2》,由于福克斯想要独占《异形》的利润,加之雷公在片场的“雷厉风行”,如增加预算、修改剧本、主导创意等。
福斯便放弃了邀请雷公回归续作的念头。
当时的福斯高层认定《异形》的成功纯属侥幸,恐怖片市场已显露颓势,拍摄续集将会是一场灾难。
1983年11月,詹姆斯·卡梅隆一边筹备《终结者》的制作,一边为西尔维斯特·史泰龙的《第一滴血2》撰写剧本,抽空还接下了《异形2》的编剧工作。
卡神初版的《异形2》剧本没能让高管满意,他们也拒绝让卡梅隆执导。
又过了一年,随着《终结者》和《第一滴血2》的成功,卡梅隆的声望得到提升。
这一回他再次提交了一版剧本,并确定《异形2》将结合动作与恐怖元素。
福斯的总裁劳伦斯·戈登看过剧本后,亲自拍板,决定让卡梅隆自编自导。
他以青年导演特有的“廉价优势”与“高可控性”,将《异形2》拍成了“太空越战”。
于是在《异形2》里,破胸的恐惧被消解,陆战队员干掉的第一只异形,就是“破胸体”。
影片拍摄期间,吉格尔因制作《鬼驱人2》未能回归,视效被交给斯坦·温斯顿负责。
《异形2》最终以1850万美元的预算,取得1.31亿美元的票房成绩。
由卡梅隆和温斯顿设计的“异形女王”形象,极大的拓展了异形的生态设定,补全了异形的社会环境与生物学特征,令异形有了性别之分。
卡神把“蜂巢系统”直接套用在异形身上,还给异形分了兵种。
自此,有了建造巢穴的工蜂(雄蜂异形)、保护巢穴的兵蜂(战斗异形),以及巢穴首领,具有繁殖能力的蜂后(异形女王)。
不过异形是否为无形生殖仍未给出明确答案。
倒是同由吉格尔创造的《异种》热衷于讨论该话题,但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03
进入新世纪以来,卡梅隆曾有望与雷公合作开发《异形5》,探索异形和太空骑师的起源。
只是福斯急功近利的本性令他们选择让《生化危机》的导演保罗·安德森拍摄《异形大战铁血战士》(2004)。
卡神知晓此事后,宣布与「异形」IP正式切割。
2006年,卡梅隆直言自己对福斯的选择感到沮丧,他相信异形系列是福克斯的资产,自己则厌倦了看着工作室间相互争夺IP走向的举措。
2009年,雷公再次对讲述异形起源的故事表现出兴趣。
经过三年的筹备,《普罗米修斯》正式上映。
这一次,人类不再破胸。
肖博士被黑水感染后主动剖腹,而她诞下的“胎儿”则与工程师交合后产出“执事”(Deacon)。
《普罗米修斯》的叙事重心并不在异形上,而是专注于追寻人类起源。
当本片着眼于通过工程师-人类和人类-仿生人的对位关系阐释生命起源,去回答“我们从哪来”时。
仿生人大卫就此成为不容忽视的主角,他近乎永生却无法生育。
从性意味浓厚的“侵入”到完全无性无爱的寻根执念,雷公眼里的异形,早已跳脱出“太空怪兽”的邪典,上升至哲学思辨层面。
然而,如此“任性”的“解构”,势必会招来原教旨主义粉丝的诋毁。
对福斯这般急功近利的制片厂而言,削弱“异形”带来的类型恐惧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接续《异形》和《异形:契约》的关键之作——《异形:觉醒》恐怕永远都不会问世了。
异形宇宙的构筑离不开雷德利·斯科特与H·R·吉格尔的贡献,两人共同打造出这一经典的“完美”怪物形象。
他们令「异形」化为“母体”,为后世的审美和科幻创造不断提供着养料。
故此,便诞生出《异形:夺命舰》(Alien: Romulus)。
2021年底,随着雷公的一通电话,作为系列资深粉丝的费德·阿尔瓦雷兹接下了异形新项目的导筒。
《铁血战士:狩猎》的成功让《夺命舰》由流媒体转向大银幕。
迪士尼八千万美元的注资颇为阔绰,而《夺命舰》就目前上映后的票房表现也不负众望。
《夺命舰》最吸引人的点,便是它找回了初代《异形》的惊悚感,并最大程度地融合异形前作的背景与彩蛋。
甚至周边游戏《异形:隔离》(2014)都被纳入其中。
这使得《夺命舰》像极了《侏罗纪世界》、《星球大战7:原力觉醒》等一批情怀与现代思潮结合得天衣无缝的影片。
对中国观众而言,《夺命舰》高歌猛进的“逆跌”票房无疑是让他们感受到1979年《异形》上映之初带来的同款深空恐惧。
本片的成功并不代表我们落后欧美近五十载,只是再一次证明电影市场最赚钱的类型永远都离不开喜剧和恐怖。
“喜剧”创作如今已走向低欲望时代,或许“恐怖”缺口的打开能够为中国电影带来新的“钱景”。
最后,让我们回归《夺命舰》的“破胸”篇章,此段无疑是影片最精彩的情境之一。
工业光魔与维塔工作室带来了Corbelan号飞船被“一脚踢开”后的CG特效合成。
而破胸体则由Legacy Effects和Studio Gillis合作创建,以实物呈现。
复古与现代的视效结合打造出专属于《夺命舰》的影像奇观,“破胸”在经过45年的演化后仍能历久弥新。
正如斯坦·温斯顿的名言:“我做的不是特效,而是表演!”。
「异形」系列将诡谲的奇形异象以一种更为残忍、血腥、可怖的真实感展现在观众面前,使观众对超现实的拟真形象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我们随处可见对外星生命体体液的强调,对异形幼虫在船员腹中破膛而出身体痛感的呈现,还有通过冷光源塑造的展现飞船机械构造带给观众冰冷感知的体验。
观众确实会想要一直看黏糊糊的恶心抱脸虫。
这种视觉艺术表达由视觉的最基本形式加以建构,形成了一种由视觉艺术所营造的集科幻和恐怖于一身的视觉时空场。
重要的不是我们看到了什么,而是我们主观上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