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者出发丨杨潇: 带着媒体的烙印天涯“求真”

钱江晚报2024-11-08 13:47:11  124

潮新闻客户端记者宋浩

第25个记者节,我们想和你一起走近几位曾为记者的写作者。

由媒体人转身,他们构成了当下非虚构写作群体的中坚。单从潮新闻·钱江晚报主办的春风悦读榜系列活动中看,他们中有些人或摘走重磅奖项,或以新作进驻月榜。

虽同是走进田野与现场,非虚构写作者与历史学、人类学等领域有了更深切的交互,他们以扎实的呈现,记录着时代。

记者生涯,影响着他们的判断与思考。潮新闻记录下他们的当下,致敬求真的精神,同时将他们的作品推荐给爱阅读的人。

杨潇2004年进入媒体,十五六年的媒体生涯,给他印象最深刻的是2008年汶川地震时的采访。很多人至今记得媒体报道中记者、播音员哽咽痛哭,对杨潇来说那也是伴随一生的难忘经历。

离开媒体几年来,他一边行走一边写作,重走西南联大西迁之路,写下了《重走:在公路、河流和驿道上寻找西南联大》(获春风悦读榜“年度新人奖”,在豆瓣网“热门旅行文学TOP20中仅次于彼得·海德勒《寻路中国》和三毛《万水千山走遍》”);随后他前往美国、埃及、肯尼亚、缅甸等地,写下《可能的世界》。

此刻他在德国寻访,正在完成一部新的作品。

杨潇作家,著有《重走:在公路、河流和驿道上寻找西南联大》《可能的世界》。

以下是杨潇的讲述。

写书最能够安放自己

2004年我大学毕业,进入媒体工作,到今年其实已经20年了。前几年从媒体行业离开了,所以前后从业大概有十五六年。我的经历挺简单的,一开始在新华社,后来在南方报业集团的《南方人物周刊》,再后来在《时尚先生》杂志,主要就这三份媒体经历。时间最长的是在《南方人物周刊》,7年左右,做特稿记者。

说到媒体生涯难忘的回忆,可能主要是2008到2010年那3年,中国连续有很多大事儿发生,我也算都在现场亲历了,比如汶川地震(2008年)、乌鲁木齐“7·5”事件(2009年)、玉树地震(2010年),这些都特别难忘。特别是汶川地震,这可能是一代人的集体记忆吧,我当时在北川中学采访,这段经历可能会长久地伴随着我。

离开媒体后,我成为一个全职写作者。早在读大学时候,我就喜欢背包旅行,往各个地方跑,我喜欢走路,也喜欢旅行,刚好就把这两件事儿结合起来。这几年来,我一边做背包客、一边写作。

我之前在媒体一直写特稿,所以从特稿记者转到非虚构写作,跨度没有那么大。无非就是从写一个短篇非虚构变成一个长篇非虚构,在技术上、语感上、适应上,都没有大的变化。只是长篇可能需要更多心力的投入,在这方面我有过一个慢慢摸索和学习的过程。

当时决定转行,原因主客观都有。客观上当然是媒体——特别是纸媒——的影响力慢慢裂解,这样一个大趋势下做出了个人选择。主观上,以前那种——哪怕是1万字的、杂志封面故事的文章,那种写作越来越不能满足我了。我希望比如聚焦一个话题、一个人或者一个历史时期,有更长期的一个关注以及更厚重的一个书写。

我也有过一段摸索期,最后发现,可能还是写书最能够安放自己,也是让自己最满意的一种方式。

记者生涯的烙印

特稿与非虚构写作,差异当然也有,比如后者对文学性有更多的追求;或是因篇幅的拓展,对很多东西有更多可容纳的空间。但总的来说,差异没有没有那么大,对我来说还是一个挺顺滑的过程。

做了10多年记者,我的写作肯定有很多记者生涯的烙印,包括采访能力的锻炼、一些形式感的养成,因为做记者也好、编辑也好,都会涉及这方面的锻炼,这是我的优势和财富。

两种写作之间共通的,我觉得是真实。我们做记者出身,都特别强调信源,甚至是交叉信源。我很难想象非虚构写作不重视信源,如果你的信源是可疑的,或者你压根儿不看重信源、不看重核查,我很难接受。或者换一个表达,我对自己的记忆没有那么信任,我还是相信记录下来的东西,而不是你头脑里的东西。我相信非虚构写作有这么一个内在伦理,这也是因为我的记者职业生涯决定的。

我出版的第一本书是《重走》。重走西南联大那段路,可能是在我最迷茫、最困惑的时期,给生活、给职业提供了一个解法,用写作、行走解决了当时的那种焦虑、那种生活指针对不准的感觉,或者说所谓的存在主义危机。那次行走就是一次求解,我觉得最后通过那个作品,我找到了部分答案。

《重走》不是顺着写的,其实是倒着来的。因为里面90%的篇幅,是写在重走那段路之前,那本书其实是2009到2019年那十年的旅行作品的一个合集,只是我用另外一个逻辑重新整理了一遍。

走完西南联大西迁之路,我又走过多个国家。我也不敢说我走遍世界了,但确实有机会在那10年间跑了各种各样的地方;确实体验过这些之后,你的思考维度会打开——不一定深度增加,但有时候有广度就有深度。我自己是挺相信这个,交错联系的广度是会带来深度的。

非虚构写作至少有记录的功能

非虚构写作在当下生活中的意义,我不敢说——但可能有一个角度,我觉得当代读者、尤其是此刻当我们讨论焦虑、困惑的时候,我觉得大家有一个“求真”的需求。基于真实的非虚构作品,不一定能提供解答,但可能给大家提供一个参考坐标以及思考的维度。

往大了说,很自然的一点,它有一个记录的功能。设想100年之后,人们如何理解我们这个时代,理解这个时代的怕与爱,甚至理解这个时代各种小的表情?我相信非虚构是能够提供一部分回答的。

虽然很多时候,和虚构的小说比、和真正好的文学比起来,它可能寿命没那么长,它有它本身的时代性,它没法像最好的文学那样超越时代,但它至少有作为记录资料的功能。

我此刻在柏林,在这边待两个月,为我写德国的那本书进行补充采访。我写德国这本书,是旅行文学和对德国特殊问题的求解的一个结合。旅行文学当然很容易理解,加上今年这次,我已经有三次机会环游德国,这是所谓旅行文学的部分。另一部分是,我很好奇德国有过12年第三帝国的历史,战后德国一度分裂,后来又统一。今天的德国如何面对那12年的历史?我的切入点是这个。

我读过一个作家的说法,他半开玩笑地说,德国没有旅行文学,就是因为德国的历史太过沉重,压得旅行文学没法抬起头来。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并不是真的没有旅行文学。只是说在德国,特别是在柏林,历史是层层叠叠的。今天晚上回来之前,我刚逛了一个博物馆,非常特别的存在,你能感觉到那里的重力非常大。我试着把这个东西放到我的旅行书写中,希望能有一些特别的物理反应或化学反应,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又是一年记者节。对于年轻的媒体朋友或非虚构写作者,我的建议是耐心,以及和耐心相关联的——可能“完成”本身是比较重要的一件事,不管怎么样先完成它。我们好像常常低估“完成”这件事情本身。

(小标题为编者加,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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