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翻山越岭去做一棵树

钱江晚报2024-10-18 13:22:06  64

潮新闻客户端邱仙萍

2024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韩国女作家韩江,她的作品《素食者》写了一个女人,想成为一棵树。主妇英惠在一场噩梦之后,成为一名严格的素食者,逐渐“变成”了一棵树,一棵只需要阳光和水,不需要对话和思考的植物。“不管她怎么环顾四周,都找寻不到那棵可以接纳自己生命的大树。没有一棵树愿意接受她,它们就像一群活生生的巨兽,顽强而森严地守在原地。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棵树,树干直立,身体僵硬,在梦境中寻找着出路,不再做俗世中的逃兵。”

韩江以女性身份点燃火柴,凝视历史创伤。韩江比喻,我觉得写作就像是点燃火柴,在一旁凝视火苗燃烧,直至熄灭。就在这凝视的瞬间,向人类和人生提问。也许,我就是在完成一部部小说的过程中,推动着我的人生前进。瑞典文学院表彰她,“直面历史创伤、揭示人类生命脆弱的激烈而富于诗意的散文。”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张莉说:读韩江的作品我想到,她所书写和构建的是深切的女性情感共同体,而不是情绪共同体。她的作品并非凝聚卷起狂风骤雨般的情绪,但却有一种整体的反抗意识和不驯顺。她笔下的人物是纤弱的,声音低微,却有巨大的爆发力,这是柔弱平凡女性身上所爆发的力量,令人惊讶。

从2018年开始,张莉展开了一项关于作家性别概念的调查,她的采访对象都是当代文坛的中坚力量,最终收到了127位作家的回答。文学为什么分男女?我们为什么强调女性文学?古代女性在写作方面没有受教育权、书写权、阅读权,甚至在最后发表都没有留下来的权利,今天我们能看到的古代女性文学大多是从别人的引用中收集的,真正的女性文学开始于“五四运动”,所以女性文学史不过百年。中国浩瀚的文学史如同长河斑斓流过,但女性文学好像在浪涛中沉默,在金光熠熠的文学作品构成的桂冠上,她好像藏在底圈看不见的黑暗里,她好像总是安静,让我们猜不出她的存在,但幸好她的力量不曾消失。

韩江说,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个地方总有痛苦这一人生事实,就算我现在活得很安稳和平,但总不能说这个世界和平吧,人生不可能那么不起眼和脆弱,我只能怀抱痛苦继续生活。人都是玄鹿,都想从黑暗的地方去寻找光明。韩国总统发帖祝贺韩江:“你把我们现代历史上的痛苦伤痕,变成了伟大的文学作品。”

世间都说女人如花,千娇百媚,女人似水,温柔绵软,却很少让女人去成为一棵树。有个作家说:有的女孩,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嫁得良人,一生幸福;有的女孩,天生善良,却尝尽人间疾苦。命运就如同蒲公英,风气而涌,风止而息,落到肥处逆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如果我们无能为力,那就顺其自然。

“谢谢你将我录取进华坪高中,给了我一个学习的机会,让我能够在今天,在杭州拥有了和以前不一样的人生。你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整个人生。”这是一个女孩长大后,写给张桂梅的信。根据张桂梅事迹改编的《山花烂漫时》,在豆瓣平台开出9.0的高分。电视剧还原了现实,不仅将酗酒家暴的爸拍了出来,也真真实实将女孩子的困境展露出来。十几岁的女孩就已经是三四个孩子的妈,三万块彩礼就主宰她们下半生的命运。她们被逼着嫁人,被要求生出男孩,被拿来给弟弟换彩礼,就着发霉的米饭,忍受这无望的人生。

张桂梅说,没有人规定男孩该什么样,也没有人规定女孩该是什么样,大山的女孩,困住她们的不只是环境,更有这无形之中的思想牢笼。女孩除了嫁人生子,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所谓的性别标签,就是要用来打破的,女孩从来不该被轻易定义,如果非要被定义,也得她们自己来感受,去实现她们的自我价值。

最近一期《十三邀》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回忆起自己大半生的婚姻生活,却落泪哽咽。她叫张赞英,丈夫是中国植物画第一人,在网络上走红,也有个人美术馆。在节目里,张赞英是名人的妻子,却一辈子被困在“贤内助”的婚姻里。她隐藏了大部分自己,承担了母亲妻子的身份,一日三餐无微不至照顾丈夫,剥橘子,倒水,处理每一封邮件和每一条信息。当记者问她,如果有下辈子,还和曾老师过吗?她说不过了,如果有来生,我绝对要走我自己的路。

“未曾哭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凌晨的一两点钟,是黑夜和白天的交替,无眠的不仅是残月和星星,还有那些被生活碾压得辗转反侧的人们。我也曾身心俱疲走在子夜的街上,我看到了梧桐树下纳凉的人、沉默的人、痛哭的人,和一个个对生活示弱或不甘的人。夜晚总是最真实的流露,白天掩藏的痛楚和泪水,因为黑夜的面纱,可以毫不掩饰、无所顾忌地泪流满面。

我看见无数的女人,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前行。18岁的时候,你高考落榜。母亲说,农村里女孩子高中毕业已经不错了,不要再复读了,不如打工赚钱。28岁的时候,你生孩子,是难产,为了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你在产床上死去活来、痛如骨碎。38岁的时候,你透支身体拼命努力,大家说,你把一个女孩子培养得那么好干什么,女孩子么,考个二本三本学校,赚个两千三千的钱,嫁个好男人就可以了。48岁的时候,你满脸发黄,皮肤松弛,眼角下垂,面对满目疮痍的婚姻,朋友相劝,女人这个年纪如果再单身,谁会要你。

罗翔说的话虽有点片面,但是其中不无含义:女孩子一定要趁早明白,没有一个男人会永远爱你。被爱并没有那么重要,别人爱不爱你不重要,甚至父母爱不爱你不重要,亲人爱不爱你不重要,孩子爱不爱你不重要,丈夫爱不爱你也不重要。你渴望爱么?如果你渴望了,你就被困住了。女性如果精神贫瘠,才会渴望爱。愉悦的身心,良好的财务状况,充盈的精神世界,这些都比被爱来得更加重要。

我们小心翼翼藏匿了无数小女孩的小心思,理想像烟花一样,在繁琐的流水中灰飞烟灭。但是,女人的爱,那么珍贵而又辽阔,我们可以爱一朵云,爱一颗树,爱一片晚霞,爱一部电影,爱美丽自信的我们。能够承载自己灵魂的,只有自己。我们要有能力自我恢复,自我复活,自我救赎。学会爱自己,或是终身的追求和课题。

华坪女子高中有一句校训:“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花太娇艳,草太柔弱,但是如果成为一棵树,把根紧紧扎在大地,把枝桠伸向天空,自信、阳光、独立,无惧风雨雷电,无畏干涸沼泽,生命具备持久的穿透力,坚韧不拔的顽强和耐力,滴水穿石,饱经沧桑,那是多么骄傲的人生。也许我们成不了一棵大树,成不了一座高山,但那也是我们自己翻山越岭,去寻找成为一棵树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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