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档电影我个人最喜欢的是《浴火之路》,结尾处的断裂过于明显,很影响评分。
但与其说这是坑挖太大太难圆,不如说是以希冀代替死亡的一种愿景倾向。
豆瓣评分6.5,属实有些偏低。
来,展开说。
(以下内容含剧透,还未看片的朋友请先收藏)
一,不一样的打拐片、复仇视角倾斜
如果说过往的寻亲打拐电影,更侧重于惨痛和惦念,茫茫人海遍寻不见、天涯处处是伤心地,那么《浴火之路》中刘烨饰演的赵子山,则更侧重于复仇,以痛镇痛、以杀制杀。
只身闯入人贩子毒贩子地盘,以一对多利落挑翻对方一众小喽啰,问完信息后一刀见血封喉、私刑处决快手胡子(冯德伦)。
都无程序正义、都是私刑,但也都有深层复仇因果、有朴素价值正义。
最后时刻,赵子山和崔大路二人深陷敌方巢穴,门外枪声阵阵,这俩死到临头哈哈大笑,颇有生死都付笑谈中的知己畅快感。
同是天涯伤心人,同是半死将死孤魂,同是孤勇闯敌阵,到头来生生死死恩恩怨怨,至少有同携手同赴虎穴的慰藉。
如果说赵子山上线之后一直是锋利的游魂,是虽生犹死的一把利刃,那么手刃仇人祭奠亡子之后、深入恶人阵营濒死之际,和正确的人一起做“虽错但对”的事,才算真正活着,才有一点大仇得报、死得其所的快意。
但这种复仇,又和武侠的快意恩仇不同,不是仗剑万里、飘摇天涯的潇洒,而是钝重的血色的。
一边痛苦一边宣泄,一边裁决一边牺牲,一边复仇一边自毁。
宁以孤身灭恶鬼,宁在血中耿介死,不在空荡荡的人间当受尽折磨的白发人。
悬疑故事很重要的分寸感,一是相关性、二是已知未知比例,前者是要让观众和角色共情、被他们的喜怒哀乐所感染,后者是要让明面信息和线索信息比例恰到好处,太白太显则伤于直露、太晦涩太断裂又容易赶客。
影片中刘烨这条线的线索,一点点给出悬念,又将答案裹在很明显的悲情情绪中。
在正式揭晓之前,你大概率已经逐步知晓:他超级能打又懂刑侦,他幼子已亡故(种种信息都明示他也丢了孩子,但泡澡戏谈及崔大路的恐惧,而他不怕,这指向他孩子已不幸亡故);你察觉出的拼图,和画面中揭晓的黑白色的悲剧,共同合成一声叹息。
那不是“看!都猜到了”的智力推理游戏的快乐,而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悲悯,知其不幸,又亲眼见尘埃落定、幼童遗像骨灰出现,一刹那间鲜血都是黑白色。
影片叙事手法细密、细节设定讲究,刘烨表演也特别好,一切都让你深深深深和赵子山共情。
锦绣人生片片落、大好华年沦为修罗复仇者,人不人鬼不鬼、生不生死不死,很痛很锐利,好似孤狼喋血万里行,无言哽咽、无声长嚎。
刀刀是血泪、滴泪又成刀。
如果说武侠故事所谓“飞花片叶都是刀”是说人剑合一的高阶境界,那么赵子山的“血泪成刀”,则是人与恨合一、裁决与复仇合一。
肺腑至痛至哀,让职业训练出的技能,变得一呼一吸都携风雷意、一拳一刀都如光似电。
平生萧瑟意都在刀中,一招一式都狠辣凄怆动江关。
二,寻亲公路片、人鬼图鉴
赵丽颖饰演的李红樱,一点狠意,巴掌比话多;
一点古老又朴素的义气,赵子山救她女儿,她去赴那杀机重重的婚礼;
更多的是隐忍和痛苦,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痛苦。
大雪皑皑中看着另一位丢孩子的父亲重金寻子,她自己的竹马成了人渣、卖了她的女儿,遥遥望眼欲穿、凄凄有恨难申,外面兵荒马乱噼里啪啦打成一片,她割腕鲜血殷红一片。
在过往被揭晓之后,墨镜后无言双泪流,哀恸穿越时空而来,无声无息又山呼海啸。
至亲蚀骨吞肉,卖她女儿又卖她,一而再再而三作恶,丧尽天良、人神共愤。
她苦苦挣扎人世间,都只为攒钱从人渣手里求得线索买回女儿。
她是一个反反复复日日夜夜被凌迟的受害者,比惨更惨;
她又是一张坚强凶猛的弓,柔弱身躯里有比箭更呼啸的风雷意。
肖央饰演的崔大路,丢了孩子丢了魂。在“醉生梦死一摊烂肉”和“人间还有一点小留恋”之间,来回蹦跶。
将死未死、欲生半生的质感,拿捏很微妙。
小毛病一大把,往事不堪回首,出狱之后第一件事是卧轨。
如果说赵子山是死志已决绝,幼子已亡、早已不在乎皮囊生死,那么崔大路的“求死”感和“求生”感,摇摆间挣扎间都有浓郁的人味儿。
寻找被拐孩子这般沉痛题材中,表达上往往侧重父性母性多过“人性的参差”。
而崔大路种种小破毛病,恰恰是父爱如山之外、有瑕疵有毛绒感的人性。
冯德伦特别出演的反派快手胡子,戏份少但让人印象深刻。
一句“不数孩子只数钱”,叫人毛骨悚然、又恨得牙痒痒。
他若是和刘烨一直演生死敌手,这我能追一百集(没有任何说角色“罪行不当死”的意思)。
宋宁峰饰演的乔五,一身玄色制服,风云不动的城府、波澜不惊的狠辣,都很蛊很有戏。
陈明昊客串昊哥,被同班老同学刘烨戏里叮咣五四一顿打,也算是正片里的彩蛋了吧?
是全片中为数不多的轻喜感笑点。
总之,在“雷劈”和“自我裁决”式结局之前,《浴火之路》完成度很高。
三,另一种结局
影片打出的宣传标签是“炸裂复仇”,容易让人觉得,是有仇必报的爽。
陆永安这位人渣,最后结局是天打五雷轰,字面意义上的被雷劈死。
与其说这是一个现实动作、是真实具体的死法,不如说是一种比喻意义上的裁决,是价值序列里的抽象的死。
纯粹对应着李红樱所说“人是会有报应的”。
他确实应该天打雷劈,但这种死法依旧让人觉得太便宜他。
当人贩子还沾沾自喜、骄骄自得,卖自己的亲生女儿、骗老婆千辛万苦攒来买回女儿的钱,还卖老婆,千刀万剐都算便宜他。
终极大反派的败落,故事中给出的理由,是他儿子多年来于心不忍,无法面对所以一直装疯卖傻。
四舍五入,这是一个“反派阵营从内部分裂、自行忏悔、自我了断”的解释。
影片的前百分之八十是非常真实、粗粝、残酷的质感,在这般语境下讲这段“童话故事”,断裂感很明显。
按照影片描述的活地狱状态,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是救回小叶子之后,三位主角团聚,一并喋血惨死,连同归于尽都困难。
亲未寻得,身亦陨落,悲不自胜。
我能理解作品而今的结局安排,是以善之愿景,替代不幸者一生苦楚又惨死复仇途中的悲剧。
但这不意味着“结局断裂”的坑就能被自行填平。
尽管结局逻辑链条不匹配,或者说完全是一种模式切进另一种模式,但《浴火之路》依旧是一部血泪动容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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