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真的记者吧?男朋友让我小心别又被骗了,我总是被骗。”杨馥(fù)宇走进酒店后,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杨馥宇今年24岁。2015年,上初中的她在酒吧喝酒、跳舞,被《变形计》导演看中,“骗去”云南,成为第十二季交换的“城里娃”。
节目中,她和导演打架、半夜逃跑;因打赌输了卸妆,说这是自己四年来第一次素颜出门;得知村民采的茶叶一斤只能卖五块,发出了“我一天就要花一千块”的感叹。
节目让她陷入争议,也带给她巨大流量。她花了几十万补习文化课,考上北京现代音乐学院,陆续受邀参加了好几个综艺,却拒绝了某青春综艺的邀约,“娱乐圈太难混了,之前有个经纪人骗我把微博主页的联系方式换成他的,把我的通告全给他带的男演员了。”
9年过去,除了依然被叫“舞媚娘”,依然热爱跳舞外,杨馥宇呈现出的形象似乎跟《变形计》里的叛逆小孩毫无关系,如今在网上甚至有人说她比初恋还纯。
她修身养性,从高中每晚喝两瓶红酒,到现在几乎滴酒不沾,因为“肝受不了”。她没进娱乐圈,没做美妆、服饰或跳舞博主,而是成为一名助农主播,在每年的7月到10月,到田间地头,通过直播帮助家乡农民售卖冬枣。
在接受九派新闻采访时,她说,“我做助农主播只是因为我想做,并不是为了他们的感激或者别人的夸赞。”
杨馥宇在枣棚。图/受访者供图
【1】从叛逆少女“舞媚娘”到助农主播
九派新闻:可以介绍下自己吗?
杨馥宇:我是杨馥宇,今年24岁,是2015年《变形计》第十二季的女主人公,也是一名助农主播。
九派新闻: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助农主播?为什么社交账号里没有相关视频?
杨馥宇:2022年的夏天开始,差不多每年7到10月通过直播助农卖枣。今年我已卖一万多斤枣子,接下来的一个月还会继续卖,直到10月枣季结束。社交账号中的视频是自己拍摄及剪辑的,所以经常懒得发视频。
九派新闻:卖枣赚钱吗?你会抽佣金吗?
杨馥宇:助农直播卖枣几乎不挣钱,我设置的是平台要求的最低1%的佣金,一箱枣赚六毛,即使已经卖了一万来斤,也没有什么利润,主要是帮助农民。
九派新闻:为什么选择卖枣助农?枣农对此什么反应?
杨馥宇:我老家在陕西的大荔,这里的冬枣比较出名,但枣农们很难直接对接到消费者。冬枣在网上的价格普遍偏高,品质也一般,我想通过自己的影响力,让枣农生活得更好,同时消费者也能以更便宜的价格买到更好的枣。
经常有枣农提着枣来感谢我,但我觉得没有必要,我并不是为了获得感谢而去直播卖枣。
九派新闻:父母怎么看待你的工作?
杨馥宇:不管做什么,只要好好做,我爸都会支持。我妈会心疼我,因为需要在夏天最热的时候去地里,枣棚里的温度能到40度。
九派新闻:从《变形计》里的“舞媚娘”到现在的助农主播,什么契机促使你转变?是长大更适应社会规则了吗?
杨馥宇:就是慢慢长大了。我小时候性格确实很暴躁,上《变形计》以为只是去农家乐,没想到环境那么差,再加上听不懂村爸的话,所以在节目里呈现出来的样子才那么暴躁。
不过我现在也挺叛逆的,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杨馥宇参加《变形计》去乡村生活。图/节目视频截图
【2】上完《变形计》,一度减肥到抑郁
九派新闻:你是自己报名参加《变形计》的吗?
杨馥宇:我属于“陪人面试,自己被选中”的类型。最初是我一个初中同学报名参加的,那个男孩可能想火,所以把自己描述得喝酒打架样样精通,但实际上他并不叛逆,对酒吧也不熟。导演来西安面谈的时候,他让我帮忙领他进去,在酒吧开个卡座。他坐在卡座上跟导演聊天,我在酒吧跳舞,玩得可嗨。最后导演看中了我。
九派新闻:《变形计》有剧本吗?你会回看自己那几期吗?
杨馥宇:没有剧本,会引导我们去做一些事,但不强制。毕竟综艺节目需要收视率,总不能让几个小孩来过家家。
2015年刚播出时有看,当时觉得自己很胖,丑得我不敢看。
九派新闻:你有容貌焦虑吗?
杨馥宇:以前特别严重,上《变形计》的时候我身高1.67米,体重110斤,节目播出后好多黑粉,说我又胖又丑。那时候还小,很容易被别人的话影响,我开始疯狂减肥,从110斤减到88斤,一度减到抑郁。那个时候,我对网络上其他的批判都无所谓,但特别受不了自己丑。
现在好多了,我最近做助农直播,天天都是素颜,涂个防晒就去了。对那些黑粉的恶评,我也无所谓,我跟他们说,我长啥样自己心里有数。
九派新闻:当时节目里很多观众会嗑你和黄圣杰?你跟其他嘉宾还有联系吗?
杨馥宇:黄圣杰还挺幽默的,但我俩确实只是朋友,可能因为后期剪出来看着有CP感。我俩后来互删,没联系了,之前他谈恋爱,他对象因为网友总说我俩是CP吃醋了。
和其他嘉宾几乎没有联系。跟同在西安的王晨正见过一次,当时我在上大学,放假从北京回来,他来接我,一起去酒吧玩过一次。
杨馥宇参加《变形计》。图/节目视频截图
【3】回云南看过村爸两次,会给他转孩子的大学学费
九派新闻:和村爸还有联系吗?
杨馥宇:有,我回去过两次,会给村爸一些钱、给他们买衣服。村爸的儿子成绩可好了,现在大三。回去时发现大家生活都变得更好了。以前他们住的是土房子,现在建了两层的砖房。
九派新闻:有统计给了多少钱吗?
杨馥宇:没算过,大几万吧,最少也有五万。我毕业之前是我妈给,还会给他们买手机,给村爸转孩子的大学学费,一学期五千。我毕业回西安后,就跟我妈说以后她不用给了,我来给。
九派新闻:你在《变形计》里说有时一天能花1000元,是真的吗?
杨馥宇:没有固定的数字,我从小都是自己拿零花钱,我妈会在固定位置放一沓50元、一沓100元,我上学前自己抽,没了她会再放几沓。
小时候就在学校买五毛钱一包的辣条,花不了几个钱。后来去酒吧花得多了,不够再问爸妈要,我也不知道一天能花多少,最多也就几千。后面去酒吧次数多了,有熟人,玩都不要钱了。
九派新闻:《变形计》带给你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杨馥宇:拓宽了我的认知吧,让我意识到世界上还有这么辛苦的人。他们很淳朴、善良,让我心疼。我意识到,原来我觉得理所应当的东西,是别人来之不易或者说很难得到的,所以回家后我懂得珍惜了,更理解和珍惜爸妈的爱了。
具体来说,我回来后还是会去酒吧,但可能从之前天天去,变成一周去一次这样。对父母,也不再是对抗状态,而是会跟他们交流了。
杨馥宇直播卖枣。图/直播视频截图
【4】从想去娱乐圈发展到拒绝《青春有你》
九派新闻:你有一个绰号是“舞媚娘”,喜欢这个绰号吗?
杨馥宇:节目组导演看我喜欢跳舞,给我取了个“舞媚娘”的外号,这个绰号还挺让我尴尬的,包括现在都有人喊我“媚娘”。不过我现在依然喜欢跳舞。
九派新闻:那大学是读了舞蹈相关专业吗?
杨馥宇:是的,我上的北京现代音乐学院,是舞蹈特长生。我知道自己不爱学习,成绩确实不好,高考前补文化课花了几十万。
九派新闻:拍完《变形计》后还有参加别的节目吗?网传你拒绝了《青春有你》是真的吗?
杨馥宇:是的,参加了《完美假期》和《青春的征途》。《青春有你》的导演给我发了几次邀约,我都没去。
九派新闻:为什么?想过去娱乐圈发展吗?
杨馥宇:小时候有想过,长大接触了一些圈内人后就没想过了。因为我觉得进娱乐圈还挺难的,背景、运气都缺一不可。
我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我不想去竞技,也不愿离开自己的舒适圈,害怕失败。我一般只会做自己能力范围以内的事情,如果做一件事情有失败的可能,我觉得不如不做。
九派新闻:为什么说自己一直被骗?
杨馥宇:比如参加《变形计》和《青春的征途》,我根本不知道那么苦才会答应。《完美假期》那个节目,我算是最有知名度的,拍完整期节目后才拿了8000元片酬,当时还美滋滋买了个包,觉得自己很棒,后来才知道一个素人嘉宾一周片酬就有两万多。
再比如在北京上学的时候,我因为参加《变形计》认识不少编导,后来这些资源全被一个经纪人骗走了,那个经纪人说可以帮我谈一些商务事宜,让我把我微博主页的联系方式换成他的。自从改了联系方式后,我一个通告都没收过,全去他那儿了。
【5】曾因叛逆被送往会体罚的教育机构
九派新闻:你曾因叛逆被送到会体罚的教育机构?
杨馥宇:是的。当时我爸妈跟我讲那是个舞蹈学校,把我骗过去待了三个月。不过他们也被骗了,不知道学校会体罚孩子。
在那个学校里,学生是最底层,没有尊严,不能有自主意识,教官让你怎样就怎样。我们每天六点起床跑五公里,如果教官心情不好,还会加练;吃的是馒头配各种素菜,偶尔有清汤寡水的面条;最搞笑的是晚上还要上感恩课,感谢教官,感谢父母,感谢学校。
九派新闻:你在那里挨过打吗?
杨馥宇:我比较圆滑,还挺聪明的,没有跟他们对着干,所以还好。但里面蛮多男孩不听话,被打伤的都有。
九派新闻:你会因此恨父母吗?
杨馥宇:不会,因为我爸妈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以为我去上学了。他们只是想让我变好,但又管不住我。他们也是受害者,我后来发视频说了这段经历,我妈看到后哭得稀里哗啦,我蛮心疼。
九派新闻:那这段经历有让你达到父母的预期吗?
杨馥宇:学校跟我们说,出去变坏了,他们会再把我们抓进去,我那个时候小,出来了也不敢跟父母说真实情况,怕再给我送进去。
【6】船到桥头自然直
九派新闻:之前为什么那么叛逆?
杨馥宇:我爸工作很忙,没什么时间管我,我妈控制欲比较强,喜欢把她的想法强加给我。我个性也强,不懂沟通。父母爱我,但方式不太对吧。
九派新闻:现在还喝酒吗?
杨馥宇:很少了,因为之前喝酒太多,感觉肝都出问题了。以前喝得多,高中三年,几乎每晚两瓶红酒,后来喝多了觉得红酒没劲儿,改喝威士忌。
也不会去酒吧蹦迪了,玩腻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身体受不了,进去就觉得特别吵,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