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了一个多月之后，朝鲜似乎突然对朝鲜和日本间的接触对话踩了刹车。3月26日到29日，朝鲜劳动党中央副部长、最高领导人金正恩的妹妹金与正，以及朝鲜外务相崔善姬，分别发表谈话，宣称将“全面回避和拒绝同日方的任何接触和交涉”。3月30日，朝中社在本轮朝日接触周期开始后首次刊发抨击日本政府的社论，称“‘皇军’亡灵正在借机‘还魂’”。
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图/视觉中国
朝鲜一系列举动引发外界关注。在朝日领导人上一次会晤20周年之际，现任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期望的朝日领导人会晤，真的泡汤了吗？
自2002年、2004年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和朝鲜领导人金正日的两次会晤之后，朝日两国在多层面保持直接沟通。2018年朝鲜半岛出现短暂的和平窗口期时，双方曾进行接触，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和金正恩会晤时也“帮忙”提出日方关切的问题。此后，时任日本外相河野太郎暗示了首相安倍晋三和金正恩会晤的可能性。但随着半岛和平进程在2019年陷入停滞，朝日接触亦回到起点。
岸田文雄2021年出任日本首相后，多次提出希望重启朝日会谈，甚至实现和金正恩会晤。不过，在半岛局势日趋紧张、美日韩同盟不断深化的大背景下，直到2023年5月，朝鲜才通过外务省副相朴祥吉发表谈话的方式回应日方。朴祥吉强调，如果日本能“不拘于过去”，则“朝日两国没有任何理由不打交道”。
2024年1月6日，金正恩就日本地震向岸田文雄致慰问电。这是金正恩首次向日本首相致慰问电。此后，金与正2月15日、3月25日、3月26日三次发表朝日接触主题的谈话，朝鲜驻华大使李龙男、外务相崔善姬3月29日分别就相关话题发表谈话或表态，日本政府亦多次承认双方正在接触，显示出朝日对话进入相对密集的周期。
在此背景下，外界应如何理解金与正、崔善姬“不关心朝日对话”的表态？日本媒体指出，这意味着双方在两大关键问题上仍未达成基本共识。从朴祥吉开始，朝鲜方面在过去近一年的公开谈话中，一直强调日方必须在绑架问题和半岛安全问题上脱离“老套方式”。但岸田文雄在3月的讲话中，依然延续前几届政府在相关问题上的立场，引发金与正批评。
绑架问题，即日方指责朝鲜特工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绑架日本国民。2002年朝日《平壤宣言》以“避免再次发生威胁到日本国民生命和安全的事件”的措辞确认了该历史问题。但朝鲜方面认为，朝鲜已在2002年到2004年间将相关日本国民送返，该事件“已经解决”。日方则认为仍有国民滞留朝鲜，希望在《平壤宣言》基础上继续相关谈判。
半岛安全问题的核心是双方互相指责对方威胁东北亚安全，并要求对方尊重自己的自卫权。朝鲜指责日本政府对朝鲜的“自卫权军事措施”横加指责，日方则表示无法接受朝鲜“有核化”。朝中社3月30日的社论，从日本政府两周前任命靖国神社新任宫司的新闻切入，强调“日本现在也通过歪曲历史公开美化过去犯罪，炒作什么周边国家的‘危险日益增加’”，意有所指。
分析认为，岸田文雄已提出“不设前提条件对话”，日方也未必不能在减少对朝公开指责等问题上让步。更根本的分歧在于，这两大问题到底是“可以谈的问题”还是“正式接触的前提”？目前来看，朝日双方对此的理解有些不同。
此外，拥有独立的沟通渠道，是朝日可以在当前半岛紧张局势下展开接触的关键。2024年1月以来，分管侨务工作的朝鲜劳动党中央统一战线部门大规模改组、调整和撤并，是否影响到朝日之间沟通渠道的变动，尚未可知。
史汀生中心研究员迈克尔·麦登对《中国新闻周刊》介绍，由原劳动党中央统一战线部领导的旅日朝鲜人总联合会，是规模最大、地位最高的朝鲜海外侨务机构，也被日本方面视为朝日直接接触的最重要渠道。麦登还透露，美方信息称，长期负责对外交流工作的朝鲜劳动党中央统一战线部副部长孟京日，是本轮朝日接触的朝方负责官员之一。
但是，金与正3月25日的谈话称，日本突然通过“另一条渠道”向朝鲜传递岸田文雄的信息。朝鲜驻华大使李龙男3月29日表示，该使馆28日收到日本驻华大使馆有关“提出与我方的接触”的电子邮件。这是否意味着双方固有的沟通渠道出现问题？问题是由于谈判分歧还是其他原因？外界还不清楚。
最后，还有一种不可忽视的情况是，在半岛外交活动的历史上，公开否认有时并不意味着谈判停滞，甚至恰恰相反。2018年2月，孟京日曾受命在韩国平昌冬奥会期间前往首尔，和美国中央情报局官员秘密会谈，为几个月后的朝美领导人会晤迈出了第一步。而当时朝鲜、美国、韩国的公开声明，均称朝美没有也无意在平昌冬奥会期间展开接触。
分析认为，本轮朝日接触，与金正恩2023年底提出的“积极外交”战略一脉相承。近期朝鲜还恢复或加强了和瑞典、德国、英国等西方国家的外交接触。考虑到日本、瑞典都是朝鲜过去交流接触较多、沟通渠道独立稳定的西方国家，朝鲜选择他们作为“积极外交”的突破口，并不令人意外。
但与此同时，朝鲜今年的对外交往，还是更重视传统友好国家及“全球南方”的新伙伴。1月以来，朝鲜高级官员已出访中国、俄罗斯、蒙古国、乌干达、巴西、肯尼亚、越南等国。美国政府报告称，朝鲜已摆脱了“最孤立”时期。
在此背景下，推动朝日关系进展，对朝鲜来说或许是“可选项”而非“必选项”。日方能否在绑架、半岛安全两个关键问题上采取更创新的处理方式，将是本轮接触能否取得进展的关键。
记者：曹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