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达易盛后，下一个是谁？
作者 | 刘钦文
编辑丨李白玉
来源 | 野马财经
过去一年处于风口浪尖的东兴证券，发布了一份超过市场预期的成绩单。
公告显示，东兴证券预计2023年实现归母净利润7亿元-9亿元，同比增长35.34%-74.01%。这说明去年四季度东兴证券大幅盈利，去年三季度时，东兴证券的净利润还是同比下跌56.23%。
但亮眼的业绩背后，东兴证券投行保荐的公司上市之后，却频频遇到监管处罚，遭到市场诟病。
去年3月底，因泽达易盛财务造假、欺诈发行，保荐机构东兴证券被立案调查，最终支付1.55亿元赔偿款；去年6月，东兴证券的两名保代在凯金新能源IPO中，因未勤勉尽责，被证监会下发罚单；同年11月，东兴证券担任黄河开发集团两个债券项目的受托管理人，但合计6.46亿元债券未按募集说明书约定的用途使用，东兴证券未履职尽责相关情况，再遭监管出具罚单。
一年中投行保荐业务遭遇三次处罚。而更值得注意的是，东兴证券的保荐项目在新任证监会主席吴清对中介机构“强监管”的思路下是否经得起推敲？保荐的高发行价、高发行市盈率、高募集资金的“三高”新股是否会在未来给东兴证券“埋雷”？
投行业务收入持续增长，
去年因“泽达易盛案”被证监会立案调查
东兴证券前身为1988年成立于福州的闽发证券。21世纪初，由于涉及挪用客户资金坐庄炒股，闽发证券曾在2005年7月被证监会处以“取消证券业务许可，责令关闭”的处分。
2007年，东方资产旗下券商东兴证券完成对闽发证券的收购，并承接了其经纪业务客户并在2008年正式开业。2015年，东兴证券在A股上市。
在东方资产接手后，东兴证券的投行业务持续发力，作为首批创业板上市的28家公司之一“探路者”的保荐券商，在业界崭露头角，随后的多年间拿下诸多IPO项目。
“中国证券业协会”发布的数据显示，东兴证券全口径的投行业务收入排名，从2014年度的37名，迅速攀升到2019年的第13名。
东兴证券财报显示，2022年，东兴证券累计承销金额169.83亿元，其中IPO主承销规模117.55亿元，同比增长105.79%。投行业务净收入11.35亿元，该业务收入占比由2021年的14.08%，上升至2022年的26.48%。
图源：东兴证券年报
这项业务的排名也不断上升。Wind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12月31日，东兴证券IPO主承销规模列行业第11位；A股股票主承销收入列行业第12位。
不过，2023年起，状况开始发生变化。2023年3月31日晚间，东兴证券发布公告称，在执行泽达易盛IPO并在科创板上市项目中，因涉嫌保荐、承销及持续督导等业务未勤勉尽责，东兴证券被证监会立案。
2023年上半年，东兴证券投行业务净收入同比锐减65.32%，占当期营业收入的比例仅为10.87%。
2023年12月26日，上海金融法院发布消息，法院审理的投资者诉上市公司泽达易盛及其实控人、高管、中介机构等12名被告证券虚假陈述责任纠纷案，以调解方式结案生效。通过本次调解，中小投服代表7195名适格投资者获2.8亿余元全额赔偿，实际参与调解的投资者人数占全体适格原告投资者的比例高达99.6%，该案赔付总额为2.8亿余元。
2023年12月底，东兴证券发布公告表示，公司与会计所、律所等被告，于《民事调解书》正式生效之日起五日内，向全体原告投资者支付赔偿款1.55亿元。
不过，东兴证券似乎未因此受到太大影响。根据最新业绩预告显示，东兴证券预计2023年实现归母净利润7亿元-9亿元，同比增长35.34%-74.01%。主要原因是，公司投资收益和公允价值变动收益增长较大，实现公司整体经营业绩同比大幅提升。
“三高”新股业绩“变脸”遭诟病
继康美药业案后，泽达易盛造假案成为A股市场第二起特别代表人诉讼案。同时，泽达易盛案还是科创板首批欺诈发行案件。因此，泽达易盛案一直备受关注。
但业界更为关注的是，东兴证券保荐过的项目中，和泽达易盛当初被外界关注的迹象类似，存在“三高”（高发行价、高发行市盈率、高募集资金）新股、上市后业绩“变脸”等情况的项目能否平安落地？
以腾远钴业为例，2022年3月18日，其成功登陆科创板，发行价高达173.98元/股，上市当天涨6.81%，最高涨到230元；市盈率63.05倍，行业平均54.07倍，高于行业16.61%；预计募集资金24.72亿元，实际募资54.78亿元，超募121.58%，东兴证券获得保荐费2.45亿元。是典型的高发行价、高发行市盈率、高募集资金的“三高”新股。
图源：罐头图库
万众瞩目的腾远钴业是一家主要从事钴、铜产品的研发、生产与销售的公司。钴产品主要用于锂电池正极材料、合金、磁性材料等领域，铜则应用于电子电气、机械制造、国防、建筑材料等领域。为钴盐行业的细分“龙头”。
“实际上，在A股市场短短30几年的历史中，新股发行价就一直只是一个融资价格。而随着新股的‘三高’发行，高发行价也就成为了一种‘圈钱价’，除了作为新股的融资计价外，就不再有其他的功能。也正因如此，‘三高’发行就成了发行人与保荐机构的追求，因为无需为高价发行承担任何责任，以至股市的钱不圈白不圈，白圈谁不圈。这也是导致‘三高’发行受到发行人、保荐机构追逐的原因。”财经评论员皮海洲分析道。
并且上市前的2020年、2021年，腾远钴业净利润分别为5.13亿元、11.5亿元，同比增长365.92%、124.13%，上市后的2022年，腾远钴业净利润大降76.14%为2.74亿元。业绩以外，腾远钴业股价也一路下跌，仅两年时间，截至3月24日，报收37.79元/股，较最高价跌去83.57%，总市值111.4亿元。
图源：东方财富网
东兴证券保荐项目中，和腾远钴业类似的还有和顺科技。
其主营业务是聚酯薄膜的研发、生产和销售，被广泛应用于包装、印刷、磁记录、感光、办公、绝缘、护卡、 建筑及装饰装潢等领域，主要客户包括苹果、华为、三星、中兴、OPPO等。
上市前，和顺科技业绩表现亮眼，营收净利均高速增长。2018年-2021年，营收分别为1.84亿元、2.37亿元、3.77亿元和6.4亿元，4年增长247.83%；净利润分别为2231.9万元、3585.8万元、7417万元和1.24亿元，4年增长455.58%。
2022年3月23日，和顺科技在东兴证券的保荐下顺利登陆创业板，定价56.69元/股，募资11.34亿元，超募4.03亿元。发行市盈率为62.39倍，行业均值25.2倍，高于行业248%。
和顺科技上市首日即破发，当天跌幅5.63%，截至3月24日，和顺科技已跌至26.82元/股，相比发行价腰斩。与此同时，和顺科技上市后的首份年报，净利接近腰斩。2022年其营收为5.04亿元，同比下跌21.28%，净利润6534万元，同比下跌47.17%。
图源：罐头图库
东兴证券保荐项目中，与这两家公司情况类似的业绩变脸的“三高”新股，还有杰美特、奥尼电子等……
杰美特成立于2006年，产品以智能手机与平板电脑保护类配件为主，涵盖移动电源、数据线等其他配件。其在2015年6月、2017年12月，曾两次申请IPO，但随后又撤回申请。直到2020年8月24日，在东兴证券的保荐下，成功在深交所创业板上市，被称为“手机保护壳第一股”。
上市前，杰美特的业绩十分亮眼。2018年、2019年，分别增长19.57%、28.2%，为6.47亿元、8.3亿元，净利润分别同比增长53.9%、113.98%，为0.61亿元、1.31亿元。
顶着“手机保护壳第一股”的称号和亮眼的业绩，杰美特发行价41.26元/股，计划募集资金6.43亿元，最终募资总额为13.2亿元，超募6.76亿元。
但上市后，杰美特的净利润便直线下跌，甚至转盈为亏。2020年-2022年，其净利润分别同比下降18.9%、73.47%、516.65%，分别为1.06亿元、0.28亿元、-1.18亿元。预计2023年度扣非净利润将亏损0.96亿元-1.39亿元。
并且，上市至今三年，杰美特当初IPO募资的第一大项目仍未动工。《招股书》显示，其第一大项目为移动智能终端配件产能扩充项目，预计总投资额为3.17亿元，拟投入募集资金2.77亿元，该项目进度现在依然为零。对此杰美特表示，“因东莞地区政策变化，该公司暂未取得建设用地，导致项目一进展未达计划。”
没有用到项目上的资金，则被用于购买理财产品。杰美特2024年2月8日发布的公告显示，杰美特累计使用闲置募集资金，进行现金管理的未到期余额（含本次）为10.77亿元，相当于IPO募资净额的90.5%。
杰美特的股价也已经跌至2024年3月24日的15.62元/股的价格，较发行价跌去62%，总市值仅19.99亿元。
图源：公告
奥尼电子主营智能音视频终端行业，主要产品有行车记录仪、蓝牙音响、蓝牙耳机、电脑耳机、手机耳机、安防摄像头、监控摄像头、网络摄像头等。
2021年12月28日，奥尼电子成功登陆创业板，发行价高达66.18元/股，净募资18亿元，超募9.92亿元。东兴证券的承销保荐费用为1.63亿元。
上市前，奥尼电子扭亏为盈，且净利迅速增长。2017-2020年，净利润分别为-404.43万元、259.33万元、4877.22万元和1.93亿元。
然上市后，奥尼电子便业绩变脸，2021年、2022年营收下滑11.66%、30.24%，为9.58亿元、6.68亿元；净利润下滑35.44%、48.92%，为1.24亿元、0.64亿元。2023年更是直接转盈为亏，预告扣非归母净利亏损3200万元–3700万元。
该股于上市第三日即2021年12月30日，创下最高价68.34元/股后，股价便一路走低，截至3月24日，报收24.16元/股，较最高价跌去64%，总市值27.76亿元。
除了已成功上市的项目，IPO方面，2022年11月，广东证监局向辖区券商投行部门下发了最新一期《广东资本市场监管动态》，其中东兴证券成为唯一被“点名”的保荐机构。
“（辖区内）东兴证券近三年申报的5个项目全部以撤否告终，辖区2021年以来只有2个被否项目，均由该机构保荐。”广东证监局指出，“多数撤否项目仍然暴露出相关保荐机构存在执业理念不适应、履职尽职不充分、辅导质量不过硬等多方面问题，业务团队执业能力亟待提升。”
据金融数据库iFinD显示，东兴证券2022年保荐承销的IPO共有8家过会，但2023年过会项目减少至5家。
直到今年2月，在腾远钴业股吧里，仍有股民发帖要求：“高发行价，超募上市后业绩变脸这种上市公司应该严查。”
图源：东方财富网
这种投资者的民间呼声，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监管层对于东兴证券们的态度和动作？目前还不得而知。
债券业务也遭罚
除了IPO方面，东兴证券保荐过的债券项目也因“造假”、未履职尽责被处罚。
ST起步于2017年8月在广发证券的保荐下上市。2019年9月26日，ST起步改聘东兴证券担任可转债发行的保荐机构，同时广发证券未完成的持续督导工作将由东兴证券承接。2020年初，东兴证券保荐下，ST起步发行了5.2亿元可转债。
然造假者可能一时得逞，但假的终究是假的，总有一天会被揭露。2023年5月10日，证监会向ST起步下发《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做实其财务造假行为，指出ST起步通过虚构采购、销售业务等方式虚增营收3.61亿元、利润额1.29亿元。
受财务造假影响，由东兴证券保荐、起步股份发行的《公开发行可转换公司债券募集说明书》中的财务数据也为虚假记录，直接导致公司欺诈发行。
对ST起步的欺诈发行违法行为，证监会处以非法所募资金金额5.2亿元的百分之十的罚款，即处以5200万元罚款。综合财务造假、股权代持等行为，最终对ST起步处以5700万元罚款。
2023年11月29日，甘肃证监会官网发布公告，对兰州黄河生态旅游开发集团有限公司（下称“黄河开发集团”）和其两个债券项目的受托管理人东兴证券出具警示函。
根据公告显示，经查，黄河开发集团非公开发行的“22兰旅02”“22兰旅03”公司债券合计6.46亿元，于2022年9月-2023年2月期间未按募集说明书约定的用途使用，违反相关规定。甘肃证监局对黄河开发集团、董事长张永才、副总经理周宁采取出具警示函的行政监管措施。
图源：证监会官网
东兴证券作为“22兰旅02”“22兰旅03”的受托管理人，未按照债券受托管理协议的约定履职尽责，违反相关规定。甘肃证监局对东兴证券同样采取了出具警示函的行政监管措施。
“看门人”如何压实自身责任？
资本市场中，中介机构一般包括券商、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和资产评估机构等，既为企业服务，也要对企业监督，也被称为“看门人”。
服务和监督的双重要求下，中介机构所服务和监督项目却屡发财务造假等问题，“中介机构主要目的还是牟利。因为它们帮助企业上市有诸多盈利空间，在利益诱惑面前，意志不坚定的机构、人员或会为了赚钱铤而走险，因此它们会全然不顾法律要求、职业道德，进而损害投资者利益。”知名经济学家宋清辉表示。
“保荐机构对保荐承销费用的收取在A股市场饱受争议，甚至是非议。究其原因在于，保荐机构对保荐承销费收入的追逐，让某些券商唯利是图、见利忘义，有的券商为了自身利益，不惜牺牲公众投资者利益，甚至牺牲A股市场的根本利益。比如，有的保荐机构为了获得更多的保荐承销费，竭力推高新股发行价格；不惜为发行人粉饰太平，甚至弄虚作假，成为发行人欺诈发行的同谋与高参，保荐机构的职业操守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皮海洲分析。
图源：罐头图库
近些年，随着注册制的正式实施，证监会对于中介机构的监管也越来越严格。
春节后的首场证监会新闻发布会上，证监会首席检查官、稽查局局长李明表示，证监会将紧盯上市公司滥用会计政策调节利润等恶劣行为，不让造假者“瞒天过海”“蒙混过关”。对于证券服务中介机构，将坚持“一案双查”，督促、警示“看门人”切实归位尽责。
严监管下，据自媒体“债市观察”统计，新年以来就有超过13家券商被证监会处罚。
据“券商中国”记者不完全统计，自2023年12月至2024年1月23日，仅一个多月时间，证监系统及三大交易所，向非券商中介机构及从业人员开出了82张监管函。其中，会计所53张，律所8张，资产评估机构21张。会计师事务所及从业人员最多，涉及26家会计事务所、105位个人。
宋清辉认为，作为资本市场的“看门人”，压实责任意义重大。只有严格规范选聘IPO中介机构，才有望为遏制财务造假多一道有效的重要关口。
“预防中介机构违法犯罪，亟需从三方面着手补齐短板。一是要从源头上要求中介机构、从业人员严格死守职业底线，不做违法犯罪事情，一旦查处终身禁入；二是继续完善监管机制，做好事前、事中及事后监管，使得在不涉及企业机密的情况下，全过程对公众公开透明，让中介机构不敢、不想、不会逾越雷池；三是在法律范围内严惩违法人员，并通过全行业通报和媒体报道，警示相关中介机构和人员不可参与任何违法违规事情。”宋清辉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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