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这部史诗般的巨著开篇便惊世骇俗,作家陈忠实如此写道:
“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
男主白嘉轩前面娶的六房女人很快就因这样或那样的缘由相继离奇死亡,在别人那里结婚生子顺理成章的事到了白嘉轩这里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白嘉轩似乎遭了诅咒一般,一时成为了白鹿原上的不祥之人。
即使身为白鹿原上族长的儿子,白嘉轩仍逃脱不了被人嘲笑遭人非议受人指点的尴尬境遇。
这一桩桩避无可避的糟心事让初初成年的白嘉轩过早地失了神采,常日里不仅面上愁眉难展,心上也如蒙着阴霾一般透不过气来。
作为一部描绘中国乡土社会五十年变迁史的现实主义巨著,《白鹿原》这部作品立意高远,思想深邃,启人心智,发人深省。
可为什么作家陈忠实为其呕心沥血之作设置了一个如此新奇,如此博人眼球并引人争议的开头呢?这其中究竟有何深意?
博人眼球,引发悬念
名著之所以能成为名著,肯定得通得过读者的口碑,经得住时间的验证。
一部作品问世,想要赚得读者的口碑,先要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是关键,而一个“娶了六个女人又死了六个女人”引出的故事几乎成功地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让人迫不及待地想一睹为快。
众所周知,许多名著就是因为有一个佶屈聱牙的开头成功地把读者吓退在了其作品外。
即使瑕不掩瑜,最终仍以其无与伦比的价值通过了时间的验证,但如果在世人中的流传度不高,还是挺让人遗憾的。
作家陈忠实出身农民家庭,在创作《白鹿原》这部小说时已经46岁,虽然以前从未写过长篇小说,但在小说艺术创作的道路上早摸爬滚打了将近20年,是位非常成熟的作者了。
他深谙讲故事的套路,懂得如何一下子抓住读者的眼球,激发读者阅读下去的欲望。
果然,读者跟着作者营造的故事氛围亦步亦趋,慢慢就跌落进白鹿原这方神奇土地上的时代卷轴中,随里面人物命运的浮沉或悲或喜,有共情有唏嘘有感伤有思考。
总之,虽然小说有一个如此狗血又接地气的开头,作者却没有让其落入通俗小说的窠臼,而是越写越开阔,越写格局越大。
成就了一部被誉为状写“民族秘史”,展示“民族灵魂”的史诗性巨作,并在1997年以“修订本”获得了第四届茅盾文学奖。
成功引出白鹿原上的白鹿这只灵兽
白嘉轩的命运是什么时候有了转机的呢?
白嘉轩的第六房女人也离奇而亡后,母亲立逼着白嘉轩再娶,白嘉轩却觉得应该听从白鹿原上的名医冷先生的建议,找一个阴阳先生帮忙破解一下。
在一个雪后的大清早,白嘉轩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去请阴阳先生,却在走出不远的路上“无意间看到一道慢坡地里有一坨湿土。”
“他怀着好奇心走过去,裸露的褐黄的土地湿漉漉的,似乎有缕缕丝丝的热气蒸腾着。更奇怪的是地皮上匍匐着一株刺蓟的绿叶,万木枯谢百草冻死遍山遍野也看不见一丝绿色的三九寒冬季节里,怎么会长出一株绿油油的小蓟来?”
白嘉轩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白嘉轩蹲下身来用手挖刨湿土,土层里竟然刨出来一株长着五片大小不一粉白色蘑菇似的叶片的完整植物。
白嘉轩诧异莫名,便想着找一高人问问究竟是什么缘故能让一株草勃勃生长在皑皑白雪之中。为了不至于再来看时找不着地方,白嘉轩又拉了一泡屎在这当作记号。
白嘉轩的姐夫朱先生便是此地出了名的最有学问最有远见最有气节的高人,白嘉轩第一个便想到了他。
不想姐夫朱先生并不用亲临现场闻小舅子白嘉轩的粪便味,他只消让白嘉轩将所见植物草草画个大概,便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分明是一头白鹿。
一说到白鹿,只要是身为白鹿原上的人那是太有感觉了。
在白鹿原上广泛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在很古很古的时候,这原上曾出现过一只白色的鹿,只要是这白鹿所过之处,一切毒虫害兽全都悄然毙命。
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只要与老百姓切身相关的都是好事。
麦苗忽地就蹿高了;黄不拉叽的弱苗子变成了黑油油的绿苗子;瘫痪的老婆婆可以在灶台前潇洒地擀面了;瞎眼的老汉又重见天日了;秃子头上长出了黑发;嫁不出去的丑姑娘一下子就变得貌美如花……
这也便是这“白鹿原”得名的由来,白嘉轩被姐夫朱先生这么一点出,如梦方醒,心知自己的霉运这是要到头了。
可事情偏偏遗憾就遗憾在这地不是他白嘉轩家的,而是白鹿原上财力和名望可与白嘉轩家比肩的鹿子霖家的。
可白嘉轩也并没灰心,既然天意将他指到了这白鹿出没之处,他便一定要向鹿家算计过来这块地,好改换他白家眼看就要断子绝孙的命数。
于是白嘉轩对自己娶了六房女人又死了六房女人一事不像先前那样抓心挠肝、耿耿于怀了。
相反,他心里还有些小庆幸,小雀跃,这或许是冥冥之中神灵给他白嘉轩的恰当安排。
虽然横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但就连身为女人的母亲白赵氏都觉得无所谓,坚称女人不过是一张破旧了的糊窗纸,撕了就应该尽快重新糊上一张完好的。
什么都不如白家传承香火,重振家业来得重要。
如果不是死了六房女人的事太过蹊跷,他怎么会想到找阴阳先生,如果不是急着找阴阳先生,他怎会在那么厚的雪地里赶路,如果不是因为和雪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又怎会发现那株轮廓像白鹿的长得旺盛的草。
而且还不仅仅如此,因为短时间内接二连三娶这六房女人,白鹿原上谁都知晓白家那是下了血本,几乎掏空了家底。
这件事还能为他在向鹿家算计这块地时提供一个听上去就入情入理,既能引发同情又能令人深信不疑的说辞。
总之,比起家族的气运,那六个女子的性命便可以忽略不计。
在那个男尊女卑,女人不配有姓名的年代,女人的性命可以是家里人的口粮,可以是被随便穿脱的衣裳,当然更可以是成全白嘉轩重整家业的牺牲品。
对女性地位的思考
对于男主白嘉轩来说,他娶过七房女人是他这辈子最引以为豪的一件事。
至于先前那草草毙命的六个女子,她们存在的价值似乎就是为了磨炼他,成全他,重塑他的。
等他得遇对的媳妇仙草之后,这六个女子曾经鲜活的生命便再不被人记起,好像她们从没存在过一样。
《白鹿原》如此这般开篇等于是为全书奠定了女性地位的基调。
作者陈忠实在创作《白鹿原》的过程中,曾经多次到蓝田县查阅资料,在阅读县志的过程中,有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深思:
20卷县志其中有四五个卷本是用来记录节妇事迹的。孤独清苦的妇女用一生的心酸换取了史志上几句冷冰冰的话语。有的连一个名讳也没有留下,只是以“某某氏”被记载下来。这个“列女传”深深地刺痛了他。
他以悲悯的姿态审视那个时代女性的命运,于是在他笔下出现了这几个有代表性的女性形象:
即使幸运如和白嘉轩成亲后没有很快夭亡而是厮守半生并生儿育女的正妻仙草,也不过是贤惠顺从的代名词,一辈子任劳任怨,没有自我,得了要命的病仍需照常做饭洗衣,服侍自己的男人,从来没得到过应有的体谅和尊重。
还有在白家被活活饿死的孝文媳妇,自己的男人堕落后,即使自己给白家生了两个男孩继承香火,也没能母凭子贵换得公公白嘉轩的一丁点同情,而是任其一个人在破窑洞里自生自灭。
还有谨遵父母之命嫁给鹿兆鹏却不被接纳的冷秋月,在常年遭到有名无实的丈夫的冷暴力之后,别无出路,最终在长期的性压抑下陷入疯癫。
更有不甘于被命运摆布敢于冲破封建礼教束缚追求自己心中爱情的田小娥,就因为来路不正被钉在了“淫荡”的耻辱柱上。
在她失去了黑娃这个白鹿原上唯一的靠山后,她的命运便从此由不得自己掌控,而是沦为男人们的玩物,最后更冤死在她的公公鹿三手里。
女性角色中有没有突围者呢?有,那就是受过新式教育的白灵。
她凭借性格里的不安分和刚强果决,一腔孤勇地闯出了那个让她窒息的白鹿原,奔向了自己的广阔天地。
可在当时的那个大时代背景下,白灵还是逃脱不了被活埋的悲惨命运。
所以在那个女子情感被压抑,需求被忽略,性命被枉顾的男权社会中,没有哪个女子能真正突围。
总之,《白鹿原》是一部充满深度和思考的小说,它让我们重新审视那个时代的历史和文化,体察女性的悲剧命运对整个社会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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