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中国篮球,李亚光是一个注定无法绕过的名字。
李亚光是男篮首位攻击型后卫,技术全面,拼劲足,被称作“拼命三郎”,刚退役就担任女篮主帅,34岁就带女篮取得奥运银牌,李亚光的前半生,堪称中国篮球史上的一座丰碑。
但李亚光的后半生,却是一言难尽,92年奥运会夺银之后,他选择辞去女篮主帅,前往四川当官(副厅级),但也因此走上了“靠体吃体”的腐败之路,作为军人家庭的后辈,他违背初心,忘记使命,最终难逃厄运,2023年,李亚光在退休五年后被查,晚节不保。
值得一提的是,李亚光的妻子是前羽毛球国手梁玉,也是出身军人家庭,如此一来,李亚光的“堕落”,更是让人心凉。
大家好,我是不爱偷书的孔乙己,本文为大家分享李亚光的故事。
01 男篮的“拼命三郎”
李亚光出生于1958年,他的父母都是军人,曾经参加过多次重要战役,还曾参加过抗美援朝。
青年李亚光
李亚光自幼在江苏镇江的一个军属大院里长大,那时的军属大院,运动氛围极其浓厚,李亚光得以接触了乒乓球、游泳、篮球等多个项目,并对篮球情有独钟,从8岁到12岁,李亚光几乎天天都打篮球。
在李亚光12岁时,部队都在向大西南转移,李亚光举家迁往重庆。
当时上海船舶学校的一个老师来到了李亚光所在的大院,把附近打篮球的学生组织起来,进行有组织的训练,半年之后,李亚光被选中,前往上海读书,并代表校队参加各种比赛,甚至还入选了县队,参加成年人比赛。
在那几年,李亚光成长非常迅速,不仅练就了出色的突破能力,而且在中远距离都有篮,有成为一名优秀攻击型后卫的潜力。
1973年,15岁的李亚光回到重庆,就读于了58中,两年之后又被选入重庆体工队,得到了更为系统地训练,个人技术也是突飞猛进。
右一为李亚光
1977年,19岁的李亚光被选入四川省一队,当时四川省队已是明日黄花,严重下滑,但有了李亚光的加入,球队立马实力提升了一个档次。
1979年,李亚光代表四川参加第四届全运会,他的出色表现,得到了篮球界的高度表扬,媒体把他和女篮邱晨一起称作“全运会上冉冉升起的新星”,因为李亚光打球拼命,又有上进心,被报纸称为“拼命三郎”。
1980年,李亚光入选中国男篮国青队,他和孙凤武搭档后场,在亚青赛上打出了优异的表现,不久之后就被派到美国特训。
赴美归来的李亚光,立刻就被男篮教父钱澄海选入国家队,虽然当时国家队拥有穆铁柱这样的大中锋,但钱澄海认为,小快灵战术才是男篮未来的出色,为此他重用了李亚光、匡鲁彬、孙凤武等灵活、全面的球员,并且发明了著名的“追着屁股打”战术,战术核心就是打对手立足未稳,以快制慢,从某种程度来说,钱指导才是“跑轰战术”的鼻祖。
“追着屁股打”战术,需要个人攻击能力极强的后卫,而李亚光就是最佳人选。
前排左二为李亚光
1982年世锦赛,李亚光因为临场发烧,无力出战,1983年,李亚光随队参加亚锦赛,以六连胜成功捧杯,帮助男篮实现了亚锦赛5连冠。
1984年,中国男篮首次参加奥运会,李亚光以主力后卫身份出战,在对阵欧洲劲旅法国队和非洲冠军埃及队的比赛中,李亚光表现亮眼,分别拿下31分、9个篮板、4次助攻和23分4个篮板3次助攻,帮助男篮取得两场胜利,排名当届奥运会第十名。
而李亚光的巅峰时刻,则是1986年的世锦赛,当时世锦赛首次扩军,队伍数量增加至24支,因为孙凤武受伤,国家队主控换成了1米66的宫鲁鸣,中国男篮已经基本失去信心,甚至已经买好了首轮的机票,准备打完小组赛就回家。
宫鲁鸣
但出人意料的是,李亚光和宫鲁鸣的搭档,迸发出了无限的潜力,李亚光首战对意大利,10投全中攻下25分,对阵德国,他又百发百中拿下20分,对阵阿根廷更是拿下34分,在李亚光的带动下,男篮其他球员也有出色发挥,最终取得该届世锦赛第九名的成绩,刷新了当时的纪录。
在赛事结束后,李亚光入选了最佳阵容,被外媒评为“最佳攻击后卫”。
1986年之后,男篮的另一名传奇后卫"歪把子机枪"张勇军渐入佳境,年龄增大的李亚光开始交权,加之男篮在1988年出现了人事变动,一代名帅钱澄海被“做局”赶下台,心寒的李亚光在汉城奥运会后选择退役。
02 女篮的“少帅”
1988年,退役的李亚光被委以重任,担任中国男篮青年队主教练,麾下弟子是范斌、胡卫东、刘玉栋、张劲松等后来的名将,他带队在首届世青赛中取得四强,这是男篮在各层次世界级比赛中取得的最好成绩。
1991年,33岁的李亚光接手处于低谷期的中国女篮,李亚光执教风格严厉,是钱澄海“三从一大”战略和小快灵战术的坚定执行者。
为了执行小快灵战术,李亚光一上任,就召回了已退役的丛学娣和柳青两位悍将,并且马上开赴郑州训练,他对训练有很高的要求,每次训练都是循序渐进,一项接着一项,节奏越来越快,强度越来越大。
李亚光对于当时女篮的发展趋势有非常清楚的认知,他提出了三点战略,至今仍然是主流:
第一、打球的人要多,阵容深度得足;
第二、强调快速攻守转换,也就是“小快灵”战术;
第三、鼓励对抗。
当时的女篮,兵多将广,内有郑海霞,外有丛学娣、李昕、彭萍,还有柳青、王芳、何军、刘军等悍将,要高度有高度,要速度有速度。
李亚光要求严、练得苦、抓得细,刚开始弄得大家都叫苦连天,一些球员都提出了离队,但李亚光也不惯着,谁离队都批,在他看来,真正的强队,不是少了谁就不行的,谁也不能搞特殊,为此,李亚光开除了三位队员。
虽然拥有超过整个时代超级中锋郑海霞,但李亚光并未以她为进攻核心,而是把郑海霞当作防守屏障和篮板机器,把更多的出手权给到了外线的丛学娣、李昕、彭萍等人。
刚开始,郑海霞对自己的战术地位不满,颇有微词,一度离开了国家队,但不久后她发现,在李亚光手下,没有自己,也能赢球,她终于明白,李亚光的战术是合理的,于是主动和李亚光和解。
因为特殊的原因,1984和1988两届奥运会很多强队都没有来,在当时的机制下,女篮奥运只能有八支队伍(现12支),而一届奥运会和世锦赛的冠亚军提前锁定了资格,所以1992年的奥运资格赛,堪称是女篮史上最激烈的资格赛。
然而,在李亚光的带领下,女篮一路过关斩将,以A组第一名的成绩强势挺进决赛圈。
其实当时体委对女篮并没有太高的要求,进奥运会决赛就足够了,但李亚光是个有野心的人,他认为既然来了,就必须得拼,能赢十分就绝对不能只赢一分。
李亚光曾在采访时说:我追求完美,尽管最终的结果可能不够完美,但我的追求始终不会变。
当时女篮决赛圈的八支队伍分别是美国、古巴、西班牙、独联体(前苏联)、捷克斯洛伐克、巴西、意大利和中国队,每一支都是强队,很多人都寄希望于女篮能运气好点,分几个好打的对手,晋级四强,但李亚光却从未这么想,他说:我只相信努力,不相信运气,遇到谁都要拼,我接下里要做的,就是知己知彼,熟悉每一支球队的情况,指定合理战术。
李昕
最终女篮分组遇到了美国、西班牙和捷克斯洛伐克,李亚光在赛前就制定了策略,美国尽量打,但西班牙和捷克斯洛伐克必须要拿下。
首战,女篮67-93不敌美国,但接下来两战,分别以66-63和72-70险胜西班牙和捷克斯洛伐克,从这个比分可以看出,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越是比分如此接近的比赛,越是考验主教练的能力。
举个例子,在和捷克的比赛中,两队打得难解难分,按理说越到关键时刻,越依赖绝对核心,但李亚光深知,中捷队员都以体力不支,在关键时刻,大胆地派上了23岁的李昕,打球男子化的李昕临危受命丝毫不惧,频频冲击对方内线,关键时刻连中两球,帮助女篮72-70险胜对手,挺进四强。
半决赛,面对世界强队古巴,古巴队员身体素质出色,个人攻击能力极强,为此,李亚光制定了全场紧逼战术,动用了十二人轮换,全场40分钟从未松懈,把古巴逼成了一盘散沙,最终以109-70狂胜39分,历史首次,也是唯一一次打进奥运会决赛。
当时由上到下所有人都很高兴,甚至有些人都开始开起了庆功宴,因为女篮已经提前锁定了银牌,唯独李亚光一直板着脸,他很烦恼,他要的是金牌而不是银牌,他害怕女篮队员在兴奋中无法调整过来,在决赛中失去斗志,为了调整队员心态,李亚光加大了训练强度,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女篮最终还是输给了独联体。
回国之后,到处都在为女篮开庆功宴,但在李亚光心中,遗憾远多于欣喜。
03 辞职去当官
曾经的李亚光,性格强硬,严于律己律人,不甘与一些人同流合污,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上到领导,下到队员,都有人对他不满。
在1992年奥运会上,李亚光没有以郑海霞为进攻核心,导致常年在国际赛场取20+10如探囊取物的郑海霞场均只有7分5.8篮板,虽然女篮最终取得了亚军,但依然被有心人利用了这一点,质疑他的“小快灵”战术,给他使绊子。
除此之外,还有当时轰动一时的巩晓彬和李昕因恋爱被开除一事,也被记到了李亚光头上。
巩晓彬和李昕被誉为篮坛的金童玉女,球技出色,但也是刺头,巩晓彬自恃天赋好、球技佳,在训练上不肯下功夫,当年他有句很有名的话:我再怎么练也去不了NBA,我不练也是亚洲第一。
而当时男篮的主教练是蒋兴权,也是三从一大的坚定执行者,所以非常不喜欢巩晓彬。
巩晓彬
李昕则好一些,在球场、训练都很拼命,这一点李亚光也很喜欢,但李昕有一点不好,就是性格极其强势,想做啥就一定要去做,为了和巩晓彬谈恋爱,多次违反队内规定,有一次,她想要请假去见巩晓彬家长,李亚光不答应,她就自己跑去了。还有一次,巩晓彬家长来了北京,李昕二话不说,就跑去见面,过了队内规定的时间才回到宿舍,又恰好遇到了来巡逻的李亚光。
李亚光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他不允许任何违反纪律的事情发生,一旦队员里出现了“害群之马”,那他势必要出手。
于是李亚光向上面打了报告,举报了巩晓彬和李昕恋爱、违反纪律的事情,领导问男篮主帅蒋兴权的看法,却正中蒋兴权下怀,当即同意开除巩晓彬。
至于李昕,这姑娘性格强势,还没等处罚下来,她就自己离开了国家队,她说:“说句不好听的话,不是国家队‘炒’了我,而是我‘炒’了它。”
当时媒体都借着此事,炒作李亚光“禁止队员谈恋爱”,但李亚光说,他是鼓励队员谈恋爱的,但他不能容忍队员因为恋爱违反队规。
因为种种原因,李亚光在奥运夺银之后辞去了中国女篮主教练一职,为此他给出了三个理由:
第一、他刚刚经历了声带息肉切除手术,不能大声喊话,无法执教。
第二、李亚光和羽毛球国手在1987年结婚,两人在1988年生下女儿奥婷,梁玉退役后,在四川女排执教,组织关系都在四川,和女儿在四川生活,而李亚光则是一直在北京,而且全球各地跑,对家庭亏欠颇多,因此他多次申请把妻子的关系调来北京,但都被拒,李亚光不想继续分居,只好辞职。
第三,人情世故太复杂,身心疲惫。
李亚光带队那几年,女篮成绩斐然,篮坛名宿钱澄海和杨伯镛惜才,亲自出面挽留,但李亚光去意已决。
为此,钱、杨二人还联系到了四川体委,想让他们出面调和,但却被告知,四川体委对李亚光另有安排。
于是,刚刚带领女篮走上的巅峰的李亚光急流勇退,离开了中国女篮,不久之后,就被任命为四川体委副主任,成为了一名副厅级干部。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李亚光回到了四川,并把妻女接到了成都生活。
04 晚节不保,悔不当初
1994年,李亚光正式上任四川体委副主任,负责射击、水上项目、棒球、曲棍球、垒球等项目,仅仅一年,这些项目就都取得了重大突破,在上海八运会期间,四川省体育代表团一共取得了六块金牌。
因为李亚光曾是运动员,又是教练员,所以他深知体育系统里需要怎样的一个领导,所以在为官之初,他大力推行两点,一是要有相应配套的、业 务上包括人事和财务等的直接管理权,二是要做好人才的发掘和使用工作。
1998年,李亚光被任命为重庆体育局常务副局长,当时重庆已经直辖,李亚光的职位前加了常务二字,相当于是升官了。
上任之初,李亚光主管篮球工作,而当时重庆的篮球可谓是惨不忍睹,伤的伤退的退,男队只剩四人,女队加上刚刚从学校招来的球员也就8个人,可以说是“一穷二白”。
但李亚光不愧是篮球名帅,在选人、用人上都独具慧眼,仅仅用了一年就把重庆女篮带进了甲A联赛,而重庆男篮也是在甲B联赛一度连赢7场,如果不是两个外援在最后时刻提桶跑路,重庆男篮也能冲进甲A,最后让南部给冲上去了。
不禁回想起李亚光在上任重庆体委副主任后不久接受采访时说的一句话:现在我们的体制,某种程度上让你不易有所作为,也就是干事情难,干成更难。
但从李亚光的表现来看,在为官之初,他是想干事,能干事,而且干成了事的。
在之后,李亚光曾在2005年受篮管中心的邀请,兼任中国女篮青年队主帅,取得东南亚运动会冠军,2009年,李亚光竞选中国女篮主帅,但不知为何,竟在最后时刻退出,最终他的老队友孙凤武当选。
此后,坊间传出了李亚光将进入篮管中心任职的消息,自从进入21世纪之后,篮管中心的主要领导,基本都是学院派,没啥实战经验,如果李亚光这样有经验、有资历的人进入,是一个极好的补充,对中国篮球而言,也是好的,但不知为何,最终却是无疾而终。
在职期间,李亚光一直在努力帮助重庆翱龙俱乐部冲进CBA,但在2013年,翱龙俱乐部在升级关键战不敌四川金强,1年之后,翱龙俱乐部卷土重来,升入CBA。
但仅仅一年之后,翱龙俱乐部就因为资金紧张,连工资都发不出,李亚光曾努力促成当地企业进行收购,但最终未能成功,最终翱龙俱乐部被北京控股收购,搬迁到了北京。
2018年,李亚光正式退休,从表面上看,李亚光一直兢兢业业做事,但实际上,李亚光早已违背初心和使命,而这一切,在他退休五年之后都被查明,他的罪行具体看下图:
李亚光是中国篮球史上的一个传奇,前半生为中国篮球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没想到,后半生却是晚节不保,身败名裂的他,不知道是否后悔自己当初辞去女篮主帅一职去当官?
李亚光的经历,让我想到了《人民的名义》里的高育良,如果高老师一直在大学任教,是不是就不会腐败掉,是不是就能像他曾经的偶像海瑞一样,正直一生呢?
但转念一想,大学里也有诱惑,高育良未必不会被年轻的女老师吸引;而同样的,女篮也未必就“水至清则无鱼”,归根结底,还是信仰不够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