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汽车驰骋在苍茫辽阔的帕米尔高原，终于抵达了乌恰县——这里，是位于祖国版图最西端的边陲小城。顾不得舟车劳顿，也来不及吃上一口热饭，江苏的文艺工作者们便迅速地换装、上妆，争分夺秒地排练起来。
8月12日—18日，由江苏省文化和旅游厅、江苏省对口支援克州前方指挥部主办，江苏省文化馆、克州文化体育广播电视和旅游局承办的“春雨工程——江苏省文化志愿者边疆行”走进新疆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图什、阿克陶、乌恰、阿合奇一市三县，接连献上了五场极具江南风韵的演出。天山以南，大漠边关，来自江苏的46位文艺志愿者往返上千公里，辗转七个日夜，将文化的春雨播洒在帕米尔高原，为苏疆两地文化交流交融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跨越山海，一场持续13年的“接力”
8月13日，晚上九点，阿图什的天依然明亮如白昼。离演出还有一个小时，广场上已经热闹了起来，乡里乡亲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想早早地抢占“最佳视角”。
“加快步伐，动作再快一点，精神再饱满一点。”演出前，江苏省文化馆的导演邢军还在一遍遍地和演员们“抠细节”，确保从开场到谢幕的每一个环节完美呈现。邢军说，早在六月份，江苏省文化馆就开始精心筹备，从全省百余个节目中最终遴选出了13个精品节目参加春雨工程。邢军坚持的一个原则是，节目不刻意追求高大上，但必须要沾“泥”带“露”，接地气。“整台节目都是江苏各个专业院团和群文系统的精品，包括歌曲、舞蹈、魔术、杂技等，具有浓郁的江南韵味和地域特色，希望新疆的观众能够与江苏的风土人情来一次美妙邂逅。”
随着江苏传统民歌《茉莉花》响起，晚上十点，“大戏”开演。身穿绿色长裙的舞者犹如一群灵动的仙子，翩跹足尖之下，铺展出一派诗意盎然的江南画卷。紧接着，唢呐合奏《丰收喜悦》、评弹戏曲《永远的江南》、魔术《醉花涧》……一个个独具特色的节目轮番登场。舞台上的流光溢彩，照亮了观众的脸庞，也触动每个人的内心，现场掌声喝彩声不断。
2011年，文化和旅游部、中央文明办组织实施了“春雨工程”。在这一重要的文化惠民工程中，第一次将文化、志愿、边疆三个元素统一，探索出为边疆地区提供公共文化服务的新路径。13年来，江苏一批又一批文化志愿者不断“接力”，奔赴边疆，为当地少数民族观众送去一场场滋润心灵的“文化春雨”。
参加“春雨工程”，都是不计报酬的自愿演出，但46名江苏文化志愿者全情投入，热情高涨。吴侬软语，妙音清词，苏州评弹《永远的江南》一开口，便唤起了人们对江南水乡的无限遐想。昆山市曲艺家协会主席陈艳红，花了两周时间练习这首新曲子，力求在唱腔、曲牌、曲调上尽善尽美，让新疆观众体会到江南独有的风雅和韵味；听说要去新疆演出，江苏省杂技团一下子拿出了18个节目，最终层层筛选出了3个精品，顶着高温酷暑，演员们坚持每天训练，对节目的编排细节、舞台效果进行优化与调整；频频登上央视的曹家班，凭着一曲唢呐迅速走红网络，如今已是坐拥两百万粉丝的“网络红人”。为了此次演出，曹家班二话不说暂停直播，唢呐艺人曹嘎的态度很干脆：“有些事情，不能用金钱去衡量。”
克服困难，不辜负每一位观众的期待
8月16日，演出团队抵达了克州的阿合奇县，但一场突如其来的降雨，却让大家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杂技《蹬伞》是深受当地百姓欢迎的节目，每到一处，总能收获观众持久且热烈的掌声。但躺在湿滑的地面上，每一下足尖轻点，每一次伞面翻转，都给演员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考验。演还是不演？思前想后，省杂技团副团长金重庆决定——必须演！考虑到天气因素，节目取消了部分高难度动作，最大可能地保护演员安全。
“杂技是艺术也是挑战，只要老百姓爱看，我们就不能辜负每一位观众的期待。”金重庆说。
7天时间，5场演出，路上往返还需花上两天，46名江苏文艺志愿者以“特种兵”式演出密集转场。大家往往都是一下车就化妆、走台、演出，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个目的地。南疆气候干燥炎热，植被稀少，人在户外站上五分钟，就会感觉口干舌燥，如果碰上当地“下土”的天气，还会蒙上满头满脸的沙土。几天下来，歌唱演员嗓子哑了，舞蹈演员们水土不服，状况不断。但即使这样，面对相隔数百里的演出任务，从未有人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
这一路，每一位志愿者都是身兼数职的“多面手”。邢军既是导演又是整个团队的“大管家”，负责一行人的“吃住行”、演出场所的对接落实。“台上是演员，台下是搬运工”，许多男演员更是轮番上阵，抬箱子、搬道具，每个人都是“连轴转”。
今年60岁的沛县唢呐省级非遗传承人曹河南是此行中最年长的志愿者。为了参加演出，他一路奔波，从徐州沛县启程，途经南京，再跨越千山万水飞往新疆喀什，最后坐车抵达克州，全程耗费十多个小时。刚到克州第一天，曹河南就累病了，但他仍然坚持带病登台演出。舞台上，一手“无缝衔接”换气的拿手绝活儿引得满场叫好，面对观众的热情，曹河南的疲惫一扫而光：“这一路虽然辛苦，看到这么热情的观众，就立马精神百倍了！”
春雨润疆，让彼此的心贴得更近
从阿图什市到阿克陶县，从乌恰县到阿合奇县，江苏文艺志愿者走过的克州一市三县，与江苏渊源颇深，情意绵长。
2010年8月，按照中央新一轮对口援疆工作的部署，江苏省开启了对口支援新疆克州的工作，从资金、项目、智力、物资等方面给予克州全方位支援。近年来，江苏援克前方指挥部把文化援疆作为对口支援工作的重要内容，支持创作歌舞剧《玛纳斯》，克州博物馆高品质建成开放，打造乡村振兴、农文旅融发展全国优秀案例阿孜汗村等，深入推进“文化润疆”工程。而这一次的“春雨工程——江苏文化志愿者边疆行”，无疑为“文化润疆”深入推进增添了生动鲜活的注脚。
“多年来，春雨工程不断丰富当地群众文化生活，促进了苏克两地间文化交往、交流与交融，增进了彼此之间的同胞情谊，更弘扬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主旋律。”江苏援克前方指挥部干部、克州文化体育广播电视和旅游局副局长卞大亮说。
对于很多文艺志愿者来说，“春雨工程”不仅是一场文化的润泽，更是一次心灵的碰撞。国家一级演员、青年歌唱家曹元平是江苏最早的文化志愿者之一，她对13年前第一次踏上克州慰问演出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那时候基础设施差，到处都是崎岖不平的砂砾路”。如今，走在焕然一新的克州街道，曹元平总是不停惊叹：变化真是太大了！“这一路演出虽然很辛苦，但我们只是来这里短短几天，和这些长年扎根坚守的援疆干部相比，他们才是最值得尊敬的奉献者。”
江苏省戏剧学校的20名学生，是此行最年轻的文艺志愿者。无论走到哪里，这群17岁的孩子身上始终洋溢着青春活力，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每一次的演出中。在江苏省戏剧学校舞蹈科老师安然看来，这一次参加春雨工程，不仅仅是一次次演出，更是孩子们成长的一场洗礼，让他们真正明白奉献的价值和意义。
“边疆观众的期待就是我们的动力。”每到一地演出，当面对台下观众期盼的眼神、满足的笑容和如潮的掌声，江苏省文化馆副馆长袁晓健觉得，一切辛苦都值了。那一刻，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未来将继续擦亮“春雨工程”这块全国文化志愿服务的金字招牌，将更多优质的演出送到边疆老百姓的身边，让艺术的春雨滋润更多人的心田。
4856公里，是江苏到克州的距离。天涯咫尺，一场“春雨”连接起了彼此，让我们的手拉得更紧、心贴得更近……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王慧
摄影金重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