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江宇舟]
奥运结束后,日本乒乓球队连续给国人拉响两个大雷,先是早田希娜宣称想去参观保存日本“神风特攻队”史料的特攻会馆,引发轩然大波。随即日媒曝出张本智和与石田佳纯在奥运赛前参拜东乡神社,又是一片哗然。
民族大义不容污染,巴黎比赛中与上述运动员互动良好、乃至长期保持友谊的中国国乒选手们对涉事队员也纷纷取关。
但与此同时,相较赛前炒作涉事日本选手、事后又非常安静的部分国内媒体,一些网站上开始出现不同声音,当然早田希娜如特攻队一般自爆引发的火花是这些观点万万不敢去碰瓷的,焦点于是又转到了张某人和石田参拜的东乡神社上。
包括但不限于东乡平八郎是否能算战犯、如何看待我国近代志士对明治维新与东乡本人的推崇、国内舆论是否又对日本历史问题无线上纲上线;更有甚者,甚至将中国古代若干历史问题去和日本侵华相纠缠,乃至质疑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性质。截至8月16日凌晨为止,国内某问答网站上,相关问题的高赞回答,居然90%都是这些质疑的观点。
对此,笔者认为有必要梳理一下历史脉络,厘清该问题的现实意义,为正本清源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一、东乡平八郎其人:“英雄”还是战犯?
稍稍熟悉世界近代史的,对东乡平八郎(1848-1934)都不会陌生,他15岁就从军萨摩藩,参加该藩与英国的战争。18岁加入刚组建的萨摩海军,成为了日本海军当之无愧的元老。19世纪70年代曾在英国留学8年,回国后历任多艘日本军舰舰长,并先后参加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
1904年-1905年,为争夺朝鲜半岛和中国辽东半岛的控制权,日俄战争在中国东北地区爆发。而东乡一生最为辉煌的经历就是指挥日本联合舰队大破沙俄海军,对马海战中“皇国兴废在此一战”的号令与U型大转弯抢占T字头的战术,是无数海战迷津津乐道的话题。
包括对马海战在内的日俄战争的胜利,奠定了日本海军乃至日本作为世界一极的地位长达40年之久,且由于在20世纪初期的特殊历史时期,更被一些人赋予了“黄种人不输白种人”的圣光。
东乡平八郎的赫赫战功也为他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粉丝”,其中就包括后来指挥美国海军将日本联合舰队主力组团送入海底的切斯特·W·尼米兹。东乡在对马海战中乘坐的旗舰“三笠号”在二战后荒废,甚至一度有被拆毁可能,尼米兹还资助了对该舰的修复工作,由此形成的三笠公园至今仍是日本人的“打卡圣地”。作为回报,日本工匠在位于尼米兹家乡的德州太平洋战争国家博物馆(旧称尼米兹博物馆)“和平花园”内,复制了东乡的花园[1]
三笠号纪念舰前方,东乡塑像旁还竖立着“皇国兴废在此一战”,值得一提的是,致远舰机关炮被作为战利品,被铁链圈禁在一旁
然而,中国人更值得了解的是东乡平八郎的另一面。1894年在朝鲜牙山湾口丰岛西南海域,在没有任何正式照会宣战的情况下,日本侵略者袭击中国北洋海军,打响了中日甲午战争的第一枪,也开启了日本未来五十年不宣而战的第一幕。而当时海面上开炮的三艘日舰中,正有东乡平八郎指挥的“浪速”号。
随即,“浪速”号又逼停了清廷运送淮军的英国商船“高升”号,在英国船长明确抗议中日两国尚未交战的情况下,依然强迫该船随同日舰航行,言外之意其实就是俘虏该船,由此引发中国士兵强烈抗议。见此情景,东乡平八郎悍然指挥“浪速”向“高升”号发出一枚14吋鱼雷,在未击中的情况下又向毫无重武器防护的“高升”号先后发射了2枚260mm炮弹、9枚150mm炮弹,中国水兵只能用步枪还击。
更为令人发指的是,在击沉“高升”号之后,“浪速”一面放下舢板救援欧洲人,一面又发射了1125发小口径速射炮射杀落水的中国士兵。与后来的对马海战一样,东乡平八郎全程站立在舰桥之上观看着海面[2]。英籍船长获救后,曾向“浪速”号提出营救其他船内成员,日军并未理睬[3]。最终满载1116名清军官兵的高升号,除245人获救,近900名中国士兵和后勤保障人员被射杀葬身海底。
高升号被击沉,根据幸存者的素描绘制
此外,运送饷银的“操江”号也被俘虏,被劫去饷银20万两。“浪速”号也参与了近乎海盗行径的所谓“押送”。
尤为令人齿冷的是,在事后对此事的追究中,东乡平八郎以报告形式指出,日本对运载作战人员的“高升”号及战争物资的“操江”舰的做法符合“战时国际法”,即可以根据需要予以拦截、检查、俘获甚至击沉。此外,日本伙同一些与其勾结的西方法学家狡辩说,在击沉“高升号”时,中日已经爆发军事冲突,即适用“战时国际法”;此时“高升”号运载的是交战国的军队,属于敌对行为,所以不应作为中立国船对待。
日本人说击沉“高升”号时,两国已处于“交战状态”。可这所谓的“交战”,不过是日本在仅仅一两小时前,用不宣而战的形式强加给中国的。至于射杀落水士兵这样明显违反国际法的行为,日本甚至诬称是中国水兵的自相残杀。
今天的我们也已经知道了,在未来50年,乃至130年后的今天,日本还将拿着同样的话术,一遍遍向中国人展开一轮轮欺骗、栽赃、诬陷的表演。
还记得本文一开始提到东乡平八郎曾在英国留学8年么?是的,他学过国际法,而且善于应用国际法。
有人问:东乡平八郎是战犯吗?事实上,无论是丰岛海面的不宣而战,还是逼停与击沉“高升”号,直到射杀落水士兵,这些行为不仅为当代文明所不容,也同样违反了当时的《万国公法》《改善战地武装部队伤者境遇的公约》等国际法[4]。如果甲午战争时代就有二战后那样的国际军事法庭,仅丰岛海战一项,东乡平八郎就是妥妥的战犯,他的双手已经沾满了中国军民的鲜血。
甚至连日本浮世绘对“高升”沉没的惨状,都无法如他们政府粉饰的那样
至于中日甲午战争与日俄战争的性质,我们国家对此的定性一向是清晰与明确的,前者是日本帝国主义悍然发动的对中国和朝鲜的侵略战争,后者则是日俄两大帝国主义在中国领土上开展的侵略战争。性质不容置疑、历史不容篡改,作为两场战争的重要参与者,东乡平八郎的身份也就可想而知了。
晚年的东乡平八郎依然在日本侵略战争中扮演过并非次要的角色。一战后,各列强签署《限制海军军备条约》(《华盛顿海军条约》),限制恶性军备竞赛。在貌似安抚日本海军接受条约规定的日英美舰队比例后,东乡平八郎其实暗暗支持舰队派施压日本高层,进行第一次海军扩充计划的预算编制。他还极力举荐大角岑生入阁,而后者正是日本军国主义者中主张侵略中国和东南亚国家的最狂热分子之一,入阁仅一个月,就策动进攻上海,挑起了侵略中国的一·二八上海淞沪战争。
长期以来,东乡平八郎一直被日本国内有意识地塑造为自强不息、沉稳果敢的职业军人形象,也凭借日俄战争尤其是对马海战的光环,在第三世界国家都有一定的影响力,掩盖了他服务于军国主义侵略者对外扩张的一面。
而中国国内对其生平的挖掘,也存在相当的不足之处,导致有些国人接收的有关东乡平八郎的绝大多数都是正面信息,乃至出现了“一生伏首拜阳明”这样的百年老谣[5]。哪怕在甲午战争已经落幕130年的今天,一些人对他的认识并不全面,甚至匮乏。
因此,对他、对这段历史的正确认识需要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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